食在七寶老街

王淼

說到江南古鎮(zhèn)，人們首先想到的是江浙兩省的周莊、同里和西塘，其實上海也存古鎮(zhèn)，那就是七寶。雖說七寶古鎮(zhèn)比較小，但還是大有看頭的。古鎮(zhèn)中小橋流水，亭臺水榭，如詩如畫;老街上當鋪織館，茶樓酒肆，古色古香。小鎮(zhèn)不僅“有的看”，還以“有的吃”在游客中享有盛名。

七寶古鎮(zhèn)不大。在這塊袖珍版的美食天地中，集中了像“七寶老飯店”這樣偌大的飯館和數(shù)不清的小飲食店與食鋪。古鎮(zhèn)有一條老街，南北走向，蒲匯塘河從中間穿過，將老街一分為二。南邊老街是名副其實的美食一條街，它大約只有3米左右寬，為石板地面，兩邊都是老式的磚木結(jié)構(gòu)的房子，如今均為賣食品的店堂和鋪位。所有店鋪門面都不大，有的是前店后坊，后面制作前面賣;也有前店后堂，顧客買了吃的，端到后堂或樓上享用。

古人說：“食色性也。”游客到七寶，就如同進入了美食的包圍圈，面對色、香、味的誘惑，人的“性”暴露無遺。老街的各個美食攤位前都是人頭攢動，隨處可見邊走邊吃的游客，他們手里拿著烤肉串、燒餅、薯干等各種各樣的食品。“七寶”這個地名也妙，如果用上海話說，聽起來和“吃飽”無異。七寶是一個讓游人一飽口福的地方。

我們一行人剛剛拐進七寶老街的一頭，就聞到一股炸臭豆腐的氣味，口水便不由自主地分泌了許多。我們加快了腳步，到臭豆腐店門前才發(fā)現(xiàn)，食客竟然還要排隊呢！為了預(yù)留肚量，我們只買了兩份，幾人分著吃。臭豆腐外脆里嫩，蘸著店家特制的甜醬或辣椒醬吃，非常開胃，大大激發(fā)了我們的食欲。

這家臭豆腐店的招牌也挺有意思的，上書“千里香萬里臭，老街臭豆腐第一家”。是不是“第一家”不好說，但臭豆腐的賣點是又臭又香卻不假。臭豆腐有夠臭，炸出來才有夠香，這種“臭的也可以是香的”的思維方式十分獨特。正當我們站在街頭，用牙簽戳起臭豆腐往嘴里塞時，有兩位外國游客好奇地望著我們，我們一時語塞，只能沖他們笑。

在七寶美食中，不僅有聞著讓你流口水的，也有看著就想咬一口的，“白切羊肉”就屬于后者。

“白切羊肉”在上海相當出名。老街上賣的熟羊肉有紅燒和白煮兩種，我們買的是白煮的，即不用醬油等任何有顏色的調(diào)料煮出來的羊肉。店家將煮熟的羊肉剔骨后冷卻，然后再切片，稱為“白切羊肉”。和紅燒羊肉不同，“白切羊肉”原汁原味，以肉質(zhì)鮮嫩著稱，肉上的筋和皮透明晶亮，看著就讓人產(chǎn)生食欲。來七寶前，我們剛從西安旅游歸來。對于我們南方人來說，那兒有名的羊肉泡饃還是“味”大了些，而七寶的白切羊肉沒有一點兒膻味，更符合我們的口味。

有了讓人垂涎的“白切羊肉”，就想喝上一盅。七寶古鎮(zhèn)還真有名酒，那就是“七寶大曲”。

和“七寶羊肉”一樣，“七寶大曲”也是古鎮(zhèn)一奇。江浙滬一帶是黃酒產(chǎn)地，這些地方的人也都喜飲黃酒。魯迅老家的“紹興老酒”是其中的佼佼者，上海近鄰蘇州產(chǎn)的黃酒也甜潤好喝。“七寶大曲”則不然，它是白酒。以前的“七寶大曲”有65度之高，達到了烈酒程度。在盛產(chǎn)黃酒的江南地區(qū)，“七寶大曲”作為白酒品牌，可說是獨步天下。

邊鄰上海的江蘇省也有白酒“洋河大曲”聞名于世，但其產(chǎn)地宿城在江蘇北部，靠近山東，那兒的風俗習慣更接近中國北方。可能是幾百年前，有一北方族人，為避戰(zhàn)禍或其他原因，遷徙到七寶，也將喝白酒食羊肉的習俗帶到此地。這是我的猜想，尚待考證。

老街上賣“七寶大曲”鋪子，都是木頭柜臺，木頭貨架，顯得古樸厚重。作為門面來擺放的亦是傳統(tǒng)的酒壇子，用紅布封口，或用紅布裹著蓋頭。酒壇外面還貼著紅紙，上有用毛筆寫的大字“酒”。我在想，走進這樣的酒鋪，我是不是該呼喚一聲：“店家，打一壺好酒！”不過最終我還是叫人一聲“先生”，拎走一瓶包裝亮眼的“七寶大曲”。

在來七寶前，有朋友指點，說到古鎮(zhèn)一定要去“七寶老飯店”吃魚頭，想必這家的魚湯不同凡響。果不其然，此菜一露面，就讓你吃驚，首先是盛魚湯的砂鍋特別大，再看里面的魚頭也是“巨型”的，用勺舀湯，發(fā)現(xiàn)里面同煮的有河蝦、蛤蜊等物，甚至還有整只的小河蟹臥在湯底，這可真是眾“鮮”捧“魚”啊，魚湯之鮮美自然無與倫比。

七寶美食中，點心也是很有特色的。很多人，尤其上海市民到七寶去，其實都是奔點心去的。

七寶湯團，個大色白，有甜和咸的兩種，咸團子中又分純?nèi)怵W和菜肉餡的，而后者最有鄉(xiāng)土特色。菜肉團子中的菜是當?shù)厣L的薺菜。中國很早就有吃薺菜的記載，《詩經(jīng)》中就有“誰謂荼苦，其甘如薺”的句子。薺菜原被視作野菜，但江南一帶早就開始大片人工種植。薺菜燙過剁碎和肉餡拌和，清香鮮美，加上用本地糯米粉做成的團子，可以吃出江南的鄉(xiāng)土氣息，食罷則唇齒留香。

在一家據(jù)說最正宗的湯團店前，大鐵鍋里潔白的團子在沸水里翻滾，顧客只要說一聲要何種團子，大師傅立刻給你舀在碗里。一鍋煮的湯團有好幾個品種呢，大師傅卻從來不會看走眼。家里的女士都說肚子已飽，只有兒子響應(yīng)我的號召，進店落座，一人兩個團子，一甜一咸，咸的自然是有薺菜的。要知道，這是走遍上海城區(qū)都吃不到的。

“七寶方糕”是老街上賣得最好的點心。其特點是潔白軟潤，有的面上還有一點點紅顏綠色的蜜餞作為點綴，真的是“秀色可餐”。此糕據(jù)說也有來歷：相傳范仲淹小時候家貧，一日三餐都喝粥。冬夜讀書，他將盤里已結(jié)凍的粥切成塊，餓了便拿一塊來吃。好友見了，就將糯米粉做成相同模樣的糕，天天給他送去，讓他吃飽肚子好念書。中國人的習俗，送人東西講究“口彩”，“糕”和“高”諧音，在實行科舉制度的時代，有祝人“步步高升”的含義。可惜我再無肚量，只能買了一大包帶回家慢慢享用。

除了點心，老街上各種零食也數(shù)不勝數(shù)。一種叫牛皮糖的甜食還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吃過的，原以為早已失傳，卻在七寶再次現(xiàn)身。傳統(tǒng)美食能夠流傳下來，有時還真得靠這些古鎮(zhèn)。家里女士們胃口不大，但對零食是不會放過的，轉(zhuǎn)眼之間購物袋就滿了。

老子說，“圣人為腹不為目”。意思是說，食物對于“圣人”，只為果腹，而不是為了要看著好看。他認為“為目”超過了生命所需，應(yīng)舍棄（“去彼”）。清代袁枚則說得更明白：“目食者，貪多之謂也。”這次我們在七寶老街，一路走一路吃，吃不了的就帶走，帶不走的也以“目食”為樂。面對滿街的美食，做“圣人”難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