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斷的歌》是意大利作曲家諾諾采用整體序列技術創作而成,無論其音高、節奏、結構充分展現出20世紀音樂的發展。這部作品的節奏序列為重要特征,本文擬對這部作品的第二樂章為研究對象,以節奏序列為研究主線,總結了整體序列的特點,深入探討了音樂作品的數理邏輯和內部秩序。
[關鍵詞]諾諾;《中斷的歌》;數理邏輯;節奏序列
[中圖分類號]J6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233(2020)01-0018-05
諾諾(Luigi Nono)是當代意大利著名作曲家,《中斷的歌》是諾諾在1956年創作的清唱劇,作品素材來源于二戰期間關押在納粹集中營那些被判死刑的反法西斯抵抗者留給親人最后的書信《歐洲抵抗戰士的遺言》,是一部深刻反映人民現實斗爭生活的作品。諾諾對這些素材沒有做過多的加工,而是將其富有典型意義的精髓部分,組成各個片段作為歌詞,使得作品增添了強烈的文獻色彩。這部作品不僅成就了諾諾,為20世紀現代音樂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這部作品全曲共九個樂章,它的結構典型的是繼韋伯恩后的整體序列音樂結構,無論是音高、節奏、力度,還是速度、音色,特別是休止符的處理,都采用了獨特的整體序列技法。其中第一、第四和第八樂章主要以樂隊為主,第二樂章是從第一樂章不停頓過渡到無伴奏的以八部合唱為主,第三樂章主要包括女高音、女低音、男高音獨唱與樂隊,第五樂章為男高音獨唱與樂隊,第六樂章為合唱與樂隊,第七樂章為女高音獨唱以及女生合唱與樂隊,第九樂章創造性地添加了定音鼓,并加入合唱,與第二樂章相對應。作品的最后,通過三次反復基礎音列,在PPP的弱音中結束全曲。
這種結構在創作中是豐滿的,帶有組織性的,會將音程的變化達到最大限度。每一個樂章都使用了同一個固定的音高序列原型,諾諾通過節奏、力度、織體等的變化發展應用于不同樂章,將這一組織方式作為一種更加簡單的音列研究。
第二樂章 Il Canto sospeso是唯一一個使用純人聲合唱的樂章,也被稱為“合唱”樂章,這個樂章的音高材料,來源于一個帶有“楔形”的音列,可以將它看作是被三全音上的逆行所跟隨的一個六音組,展現出音值集合的結構。諾諾將十二音整體序列技術通過人聲直接表達情感,充分發揮了“人聲合唱”的音響作用,通過揭示作品的主題思想,表現出諾諾對法西斯情感的控訴。這一樂章的結構多使用的是半音上、下形式的“楔形”音列,被稱為“斐波那契數列”,這組數列是由意大利數學家斐波那契提出的定律,這個數列是一個遞推數列,具有無窮性,每個數都是前兩個數的和,時值集合是一種建筑在一個斐波那契數列基礎上的回文結構,這個序列所談論的關于音樂結構和黃金分割比例的關系,是一種無限的序列,這就形成了在數學上的“黃金分割”概念,而這一概念也同時貫穿在九個樂章。
從第二樂章的樂譜中發現了類似于以前的系列技術的實現方法,并試圖通過新的節奏、時間參數擴展嚴格的框架,這部作品中還使用了大量的連音節奏形態,成為他的創作特點,而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將數字融入音樂中,展現出作品的曲式形態和數理邏輯。其中“斐波那契列數列”在這一樂章的體現是在兩個五線譜的序列上,呈對稱形態。也就是說,上行始終在不斷升高,下行則為下降,這一節奏序列的主要數列為:Ab Bb A B G C# F# C F D Eb E,諾諾使用前六個數和他們的逆行作為他的音值集合:1 2 3 5 8 13。
從A音開始,每個音依次上、下行,分別與前后構成半音音階,這就形成了全音程序列形態,后面的部分形成了一個旋轉的方式,這就在結構上形成對稱結構。
這個A音在上行和下行的關系中,表現出了對稱,是從A音的不同方向傳播。以A音為中心,他們的區間的差異不斷分開,最后達到極限,之后剩下的區間序列與前一個序列相比較,類似于系列的第一個“腔隙”。因此,該系列包含了向相反方向移動的半音音階。這種結構的結果是,它的原型和逆行不斷形成新的基本形式。
第二樂章中,序列的結構只使用了一種基本形式,這種形式在沒有聲音轉換的情況下進行了19次。這種對位結構,在節奏參數中包含了另外四組,從第16次開始到第19次結束。它們是由相同的元素組成的,通過相互關系,它們可以被視為“實數類型”。這種構造的間距特征可以歸因于內部軸形成的集群結構以及它可作為中心軸的存在。在整個第二樂章中,其音調表現為共同音調的出現。而節奏參數使用的是四種不同類型,稱為“實數類型”。這一整體數列應用于整部作品,都是由這個序列構成。它是序列號為:1、2、3、5、8、13,上行升1、2、3、5、8、13,下行降13、8、5、3、2、1,整體呈現升和降的順序排列。
時值序列是基于一個“斐波那契數列”之上的“回文”序列,也就是說“回文”序列應用于這個樂章,就可以無限進行下去,諾諾只選用了斐波那契數列當中的前六個數,前15次的序列呈示都是在一個嚴謹的序列圈中進行,而在第16次序列呈現時開始有了變化。諾諾在整部序列中的節奏都有預先的設計和安排,他所使用的數字幾乎都和數學規律有關。
一、節奏序列原型
不同的作曲家,不同的作品,都有各自的模式與程序。《中斷的歌》的節奏就是按照數學比例的關系組織的節奏序列,這一比例在序列上展開,諾諾使用這個序列及它們的逆行創造時值的集合。另一種獲得不同于傳統的節奏結構的方法是按照一定比例去組織節奏,叫節奏比例法,這種方法只讓音高和時值做序列化處理,而力度和發音法等其他要素仍由作者隨意安排,雖然這不算完整的“全面序列作曲法”,但卻是全面序列作曲法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該樂章采用了八部合唱形式,由34小節和16小節兩個結構組成,兩個結構的節奏都建立在相同的數字比例“1、2、3、5、8、13”的序列上,但分別用不同的方法去發展。在第一結構中,數字序列及其逆行形式必須與下列四種遞減的基本音值相配合,才能得出實際寫作中所需要的音值。
整個樂章以高音序列為基礎單位劃分19個樂句,前16個樂句的序列是1、2、3、5、8、13,組成斐波那契列數列,從第3個數開始,每一個數是前兩個數的和,即將這六個數字進行有序組合。
節奏序列為l、2、3、5、8、13和13、8、5、3、2、1。
節奏序列表由19組序列構成,都為對稱的結構,1-15都是固定,有規律的節奏序列,16-19,是按照不規則的序列,這個序列是自由組合序列。
第二樂章節奏序列詳細情況如下
表格1說明:
1.表1中的數據客觀分析。
2.第1列數字表示是第幾句,共19句。
3.第2列內容是每句的開始和結束。
4.3-14列表示每個序列音按照“時值單位”算出的時值比例數。
5.表1中所列出的是1-19句的信息,后面是逆行的進行,其中1-15句表現為有規律的節奏序列,16-19句是不規則的序列。
6.表格內的形態從橫向到縱向都表現出鏡像對稱的因素。
7.后四組的自由序列從時值從而歸類出音的組織,這四組音高之間也有良好的對位關系。對稱的軸心線雖然從形態上看,似乎與傳統的音程結構一致,應視為出現的四個不同調性的親屬功能,這種功能相當于傳統調性音樂中的大小調的親屬關系。
最后四句序列排序如下:
最后四句只有當它們的元素按照因子類型排列時才合乎邏輯,呈現出有規律的情境變化。實際上,如果把最后四個音高排列起來,就會得到四個自由音階,音階如下:
一、節奏序列整體布局
節奏序列的整體布局在諾諾《中斷的歌》中也表現得尤為突出。整個序列的后半部分為前半部分的移位逆行,呈現出對稱的結構框架。全音程序列是將12個音分為11種不同的音程,這11種不同的序列各自有著自己的音程概念和模式,從而形成不同的布局形態。第二樂章的節奏序列整體看是一個三全音移位后的逆行結構,并因此構成了一個相隔三全音的對稱序列,被稱為移位的“鏡像結構”。這種“鏡像結構”尤為表現在音高和節奏方面,組成特有的鏡像結構特點,其中全音程序列的六個音列可看作是以三全音為突出的對稱結構,這六個音的前六個逆行,將鏡像結構的對稱原則表現得淋漓盡致。節奏序列的前六個音都是帶有順行的數列,后六個音則為逆行的數列,斐波那契數列在整體上呈現出的數字比例就是節奏序列的典型邏輯數列,這種數列在橫向上就可以看作為一種鏡像結構。鏡像結構指結構的兩個部分以倒影、逆行的方式,相互映射。鏡像結構有上、下、左右三種形式,它一般與復調對位的寫作有密切關系,后在作品中逐步引申到主調音樂的寫作中,顯示出了作曲家嚴謹的音高邏輯性和對形式感的追求。
數學理論中,對稱可以分為平移、旋轉和映射等幾種類型,這樣一種對稱結構表現出的音樂的旋轉和移位,音樂在平移中不斷重復,這就是鏡像結構的發展模式。而在現代音樂的創作中,我們可以從其他作曲家身上發現這種鏡像結構的使用:例如巴托克軸心體系,梅西安的有限移位。這種移位后逆行、倒影即構成鏡像,這種結構在曲式的創作中特別適用于序列音樂,因為是將這種“回文體”應用在音樂中,正如文學上的“回文詩”,這種“回文體”正是展現出的鏡像點為左右兩側互相對稱,具有高度的平衡感。
第二章的節奏序列的時值單位可為四種:八分音符、十六分音符,三連音八分音符,五連音十六分音符,不同音符的時值不同,表現出了時值上的遞減,而這種順序的排列使得這些節奏序列和節奏序列數的相互對應表現出了特有的組織方式。
這一樂章的節奏序列數表現分為1、2、3、5、8、13,時值比例數的第1數“1”和時值八分音符相對應,其他10個時值比例數l和時值的單位相輔相成。由此,其余序列數的時值比例數和時值單位同樣相互對應這種結構來源于一個四音和弦,將這一數字序列的頭四個數(1、2、3、5)依次乘以這四個基本音值,便得出四音和弦的音值。
從上圖可以看出,這種序列發展為四個節奏線,這四條線在第二樂章在同一起始上,可以看出,1、2、3、5是從上往下進行,下一個小節的時值就會不斷地接上。其中最短的八分音符再接以八分音符乘以8次,第二短的四分音符三連音再接以八分音符三連音的13次,依次類推,得出這一結構發展模式。最后,便形成一個持續下去的四個模塊。
在這個樂章中,整體的節奏序列劃分為四個節奏線,每一條節奏線在基本音值方面有著獨特的發展邏輯,他們分別是:A八分音符、B八分三連音、C十六分音符、D十六分五連音。這四條節奏線在同一個起始方向,中間也會有間隔的停頓,但不影響這四條線的走向。開始的4個時值1、2、3、5,便于后面的區間音值互為一致性表現為:A為8,B和C為13,D為8,5,3,C為2,D為1。在音高序列中,這種節奏線也與音區的互為聯系,表現為:A為中音2,B為高音2-低音1,C為高音卜高音1和次中音2至次中音2,D為中音卜低音2和高音1。由此可以看出,音高和時值序列是相互等長的,假如繼續按這個方式創作,音列的每一個音將總是被指定與取自時值序列的數字相同的序號。從這四條節奏線中,可以得出一個整體的時值序列,在各個交錯的聲部中使所有四條節奏線同時到達他們活動的最大水平。從而形成這個樂章的高潮部分。
傳統音樂中常見的節拍如2/4、3/4、3/8、6/8在現代音樂中也經常使用。但是在節奏中更多表現為一種不規則的節奏形式,這種即興的表演方式成為這種獨特模型下的韻律結構。在這部作品中,整體的序列模式在序列音樂中更為突出。諾諾就是利用頻繁變換拍子的特點,使得每個樂章都有著不同的結構模式,不僅增強音樂結構中各個成分之間的一致性,更是將這種復拍子運用到變化節拍上,使得節奏的發展呈現出一種常新、即興的特點。
節奏在作品中占據獨特地位,從以上了解到節奏序列的原理與時值的變化發展,最后是將這一基本結構改為八部合唱形式。如下:
綜上所述,將以上程序循環重復下去,直至數字序列及其逆行的發展循環往復多次才能形成這個結構。在節奏序列中,全局的發展邏輯正是在這一結構應用的基礎上,采用一種完全不同的寫作模式,將這種具有復雜性和邏輯性的新的發展特點表現出來。諾諾作為20世紀的作曲家,在合唱寫作方面是比較具有個性化特征的,這部作品《打斷的歌》創造了一個與威伯恩的寫法大不相同的模式,充分運用節奏線表現合唱。合唱聲部是不具有連續性的,例如不同歌詞占據不同音節的位置,一個詞的不同音節也可以從一個音節位置轉換到另一個音節位置,只有在旋律不斷持續和具有強烈的速度、力度、音色對比后,才能充分將作者的情感表達出來,從而獲得最高的藝術效果。
三、節奏序列強弱布局
諾諾特別強調的就是作品的表現力,他在作品中的力度標注成為典型的力度序列技法的寫作形式,諾諾不僅在曲式結構上充分運用“回文體”結構創作,而且在力度、時值上加強了節奏序列的影響和布局。這部作品的第二樂章通過人聲“合唱”的形式,很好地運用了強弱的對比,力度從ppp到fff,并且多次重復出現,利用力度之間的對比,充分表現出諾諾的情感體驗。
從以上表格中可以看出,這是第二樂章中節奏序列的強弱布局,橫向上表現為節奏序列的排列,縱向上為從ppp到fff之間強弱的對比聯系,其中PPP在每一序列中都有出現,布局合理,其中p、mp、mf、f這四種力度變化貫穿始終,有些句式在兩種不同的力度對比中表現作曲家的情感。由此,第二樂章的節奏序列的強弱布局充分體現在力度的對比上,并且利用節奏線的發展來控制力度,諾諾將十二音序列在力度上的統一使得整個樂章表現出動靜結合,用來表現音的開始和結束,這就將力度與人聲合唱很好地結合起來了,這也是這部作品典型的特征之一。
結語
《中斷的歌》成為那個世紀的經典作品,尤其是傳統牧歌的創作手法,使得這一作品呈現出不同的序列形式。這也是諾諾帶給我們的最有利的審美價值,也正是這樣,才將這一審美作為時代標準去研究。十二音序列是諾諾追求自由的反映,但是也對其創作出現了限制,而他能將這一限制發展出很多可變因素。第二章作為唯一純人聲的“合唱”樂章,通過對這一樂章中19個節奏序列的辨析,可以看出,每一句之間的緊密程度。這一樂章以1、2、3、5、8、13這六個時值比例數,共同組成了不同組合形式的節奏序列,運用升降順序等數理邏輯,在節奏序列的排列上表現得尤為充分。
通過對第二樂章節奏序列的辨析,表現出了極其嚴謹的結構排列,具有一定的邏輯性。數學和音樂的聯系最早來源于畢達哥拉斯定律,黃金分割不僅是數學上的概念,也是作為美學領域下的定律,20世紀作曲家利用斐波那契數列進行黃金分割,將十二音序列放在一個變化的無窮空間,繼承古希臘哲學來發展他的音樂。這就是這部作品中最突出的特征。
藝術作品的價值對于藝術來說,突出的應該是作品的審美,我們對作品的審美不僅要求停留在感觀的形式,更是作為一種思維的、精神性質的審美來對待。對稱是非常普遍并且重要的結構之一,不僅是自然法則的一部分,也是人們審美原則的一部分。對稱的勻稱與協調給審美主體帶來一種靜態安慰的平衡感和和諧感,但在贊嘆其精美和不可思議的背后,又產生出一種規矩、刻板且不具有活力感的感覺。《中斷的歌》可以被看作為整體序列音樂的代表作品,在西方有著不可比擬的影響和地位。自20世紀80年代進入我國作曲家和理論家的視野,宏觀研究至今文獻非常豐富,但微觀研究還有待進一步挖掘和探究。本文以這部作品的第二樂章為研究對象,主要通過研究這一樂章的節奏序列,從微觀方面深入挖掘音樂作品的內在秩序,為更深一步研究這部作品和完善研究文獻做出相應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