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街舞少年

吉夏

一

我上高中時，特別流行街舞，每天放學后，總有一群同學會脫下校服，換上酷酷的窄腳褲、牛仔衣，頭戴棒球帽，在操場西邊的圍墻下聚集。人們圍成一個大圈，有人在圈子中央翻騰跳躍，陣陣歡呼聲引得好奇的同學停下回家的腳步，跑去看熱鬧。

我也是其中一個看熱鬧的，我看見他們在草地上打滾，還有個同學單膝跪在一塊光滑的膠合板上，低著頭，身體呈飛機狀，開始緩緩轉動身體，隨后越轉越快，就像一架即將騰空的飛機。當掌聲“噼里啪啦”響起時，他又迅速跳起來，表情突然僵住，目光渙散，像個機器人，動作一板一眼，搖搖擺擺，就像身上裝了開關一樣。

我認識這個跳舞的同學，他是隔壁班的小皓。有一次我經過他們班時，他突然從教室里沖出來，硬生生撞在我身上。我正準備責怪他時，沒想到，這家伙先開口了：“你走路怎么不看路？”“你撞了人都不知道道歉？有沒有教養？”我憤憤地斥責他。

言語不和，我們差點兒就動起手。要不是看見老師從走廊那頭走來，我當時就想教訓他。小皓痞痞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學生。后來再見面時，我們都是用挑釁的眼神打量對方，卻再沒有講過話。我從其他同學那里了解到，小皓學過武術。不過我不怕他，我也是從小跟著爺爺習武，正好和他較量較量。

二

見我盯著他看，小皓故意在我面前大幅度地舞動起來，他夸張地扭動身體，連脖子也扭得很靈動，手更是游龍一般在我面前上上下下地擺動。我怕他突然襲擊，早早做好了準備。不過小皓沒動手，他開始模仿擦玻璃，雖然眼前什么都沒有，但他的動作一頓一頓的，彎腰、弓背，還哈了口氣，擦得小心翼翼，仿佛眼前真有塊玻璃似的，身體也跟著傾斜，隨后一扭就滑行過去。

我看得目瞪口呆，他的動作太酷了。我正看得津津有味時，他卻朝我努努嘴，用挑釁的眼神示意我和他一起跳。我不會跳，紅著臉后退時，小皓卻得意地咧開嘴笑了。我心里想：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會跳街舞嗎？離開時我暗下決心，我也要學跳街舞。從他們的動作來看，我很有信心自己能夠學會，畢竟我有多年的武術功底，加上身體條件好、樂感強，我自信跳得不會比小皓差。

我特意買了跳街舞的教科書，還了解了很多街舞文化。只是剛開始學時，書上那些看似簡單的動作，我卻無法把它們連貫起來。要領沒掌握，感覺自己的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不協調，顯得極為別扭。

三

聽同學講，小皓有一張跳街舞的光碟，他跳的動作都是從里面學來的。

我拿出儲蓄罐，把攢了3個月的零花錢全取出來，也準備買一張光碟。可是我跑了幾條街，把鎮上所有音像店找了一遍，店老板都說賣光了，得過段時間才會再進貨。我很失望，悵然地走在人來人往的長街上，櫥窗里的一件很朋克的牛仔上衣突然映入我的眼簾，我想，穿上它跳街舞一定帥呆了，于是跑進店里問價錢。“80元。”老板頭也沒回地應我。我握著手中僅有的30多元零花錢，失落地準備離開。

“怎么？想買衣服？”不知什么時候，小皓突然出現在我眼前。看見他，我沒來由地生氣，憤然道：“跟你有什么關系？走開！”“這可是我家開的店，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賣便宜點兒。”小皓很大聲地說。“我總共才有30多塊錢，夠嗎？”說著，我把手里緊捏著的錢攤開給他看。“給我20塊錢就好。”他說。

見我面露疑惑，小皓豪爽地說：“我還可以送你一副跳街舞用的皮手套和扎頭的紅帶子。”我和小皓并不熟，他為什么要對我好？于是我說：“你有什么企圖？”“倒真是對你有所企圖，我知道你學過武術，學那些高難度的街舞動作一定沒問題。我想找個伴兒一起跳街舞，以后我們還可以組一個團隊，可以嗎？”小皓向我發出邀請。

“沒問題！不過，你的跳舞光碟要借我，讓我先學會了才行。”我一口答應他，還提了要求。和小皓相識后，我也打聽過他，知道他只是外表看起來有點壞，其實人不錯，成績也很好，還是他們班的數學課代表。

四

在小皓的幫助下，我購齊了跳街舞的全套裝備。每天放學后，我們就一起去操場西邊的圍墻下跳舞。通過一段時間的觀摩，加上自己看光碟練習，我很快就學會了太空步、背部旋轉這些舞步。因為有武術基礎、身體輕盈，那些一般人眼中的高難度動作——托馬斯全旋、風車，我也輕而易舉地掌握了，而且動作做起來很瀟灑。

“我看人的眼光從來不會錯，我就知道我搭檔很厲害！”小皓面對大家夸我跳舞跳得好時，不忘自吹自擂。和小皓熟悉后，我了解了他的性格，知道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漸漸地和他成了好朋友。我們每天寫完作業后就一起探討跳街舞的動作要領，聽了很多搖滾音樂、民謠后，又開始按節奏的快慢強弱學著編排新動作。我們的身體柔韌性好、爆發力強，才幾個月的時間，街舞水平就超越了高年級的學長，在校園里頗有“叱咤風云”的感覺。

外校的街舞少年來找小皓挑戰，小皓單槍匹馬，欣然前往。當我得知消息，急匆匆趕到他們跳舞的公園時，小皓正處在下風。對方人多勢眾，有備而來，然而小皓和我都得益于武術功底，跳舞時相互配合的動作很多，僅他一人跳時，舞技發揮不到極致。

見到我來，小皓喜出望外，他急切地說：“快來，這群對手相當厲害。”那群街舞少年笑了，我也笑了，我們很快組了隊。我和小皓嫻熟地施展起那些高難度的動作，轉飛機、滾車輪、倒立手轉，贏得了陣陣掌聲，總算為小皓扳回一局。

對方很佩服我們的舞技，更羨慕我們倆默契的配合。小皓摟著我的肩膀說：“是呀，我兄弟很棒的，我們是最好的搭檔。”小皓又開始揚揚得意。因為都是熱愛街舞的少年，大家很快就熟悉了，后來還常常約著一起到公園練習。

五

小皓總是用“兄弟”來稱呼我，叫得我心里暖暖的。他很善良，而且在學習上有一種“鉆勁兒”。

“跳舞是跳舞，學習是學習，動靜分明才是好學生。”小皓在獲得省數學競賽第二名后，眉飛色舞地對我說。“你就知道臭美，再不努力背英語單詞，你就被我甩到后面去了。”我知道英語是他弱項，便故意逗他。“別得意，我正抓緊呢！別讓我超越你，要不你這個英語課代表可就糗大了。”小皓公開挑戰我。

我們倆在學習上你追我趕，互相幫助，閑暇時間一起跳舞。我們自己編排的《驚魂一夜》榮獲了縣里舉辦的街舞大賽冠軍;學校的晚會更是給我們提供了一次次展現自己青春風采的機會……我們都是街舞少年，因街舞這個愛好而結緣，收獲了珍貴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