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忠正,張寧寧,康偉莉,張永曉,常濤濤,王淑華,殷站茹
慢性淋巴細胞白血病(chronic lymphocytic leukemia,CLL)主要發生于中老年人群,是以形態成熟的淋巴細胞在外周血、骨髓、淋巴結和脾臟等淋巴組織中克隆性增殖為特征的惡性腫瘤性疾?。?-2]。氟達拉濱(fludarabine,FLU)同步環磷酰胺(cyclophosphamide,CTX)(FC 方案)是CLL 誘導化療的一線方案,利妥昔單抗(Rituximab,RTX)是一種抗CD20單克隆抗體,能靶向作用于B 淋巴細胞表面的糖蛋白CD20,通過抗體和補體依賴的細胞毒作用發揮抗腫瘤效應,研究證實,FC+R 方案能進一步提高病人的完全緩解率,延長無進展生存期,提高總生存率[3-4]。國內對FC±R方案大樣本治療CLL及遠期療效的報道較少,本研究回顧性分析了既往5 年采用FC±R 方案治療的CLL 病人資料,并比較了FC 方案與FC+R方案的臨床療效。
1.1 一般資料 回顧性收集2013年1月至2016年6月哈勵遜國際和平醫院收治的65例CLL病例資料為研究對象。納入標準:①年齡范圍為18~70歲;②依據《中國慢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小淋巴細胞淋巴瘤的診斷與治療指南(2015年版)》[2](下稱《指南》)標準診斷并具備治療指征;③初治病人;④美國東部腫瘤協作組(ECOG)體能評分≤2分;⑤乙型肝炎病毒脫氧核糖核酸(HBV-DNA)陰性;⑥在知情同意基礎上簽訂隨訪協議。排除標準:①入組前具有明顯感染癥狀病例;②預計生存期<6個月者;③肌酐清除率≥70 mL/min者;④心臟、肝臟功能異常者及血糖控制不佳者。本研究符合《世界醫學協會赫爾辛基宣言》相關要求。
1.2 誘導化療治療的方案 本研究治療方案均獲得病人本人知情同意,入組病例均經貴要靜脈或正中靜脈穿刺中心靜脈置管(peripherally inserted central catheter,PICC)輸注化療藥物。
1.2.1 FC 組 弗達拉濱(FLU,拜耳醫藥保健有限公司,生產批號SH0029)25 mg/m2,環磷酰胺(CTX,浙江海正藥業股份有限公司,生產批號12090725)250 mg/m2,第1~3 天,28 d 為1 個誘導化療周期。應用FLU前30 min,予5-羥色胺3受體拮抗劑治療,以減少消化道反應?;熯^程中監測肝腎功能,并給予水化、堿化、利尿、保肝等輔助治療,骨髓抑制、肝腎功能損害、消化道反應等毒性反應對癥處理,確保病人至少完成4個化療周期。對于誘導化療獲得完全緩解或部分緩解者,采用α-干擾素或聚乙二醇干擾素維持治,隨訪期間每3 個月復查,2 年以后每6個月復查。
1.2.2 FC+R 組 利妥昔單抗(RTX,瑞士羅氏制藥有限公司,生產批號SH0028)375 mg/m2,第1天,第2個化療周期首日將劑量增至500 mg/m2;FLU 25 mg/m2,CTX 250 mg/m2,第2~4天。28 d為1個誘導化療周期。應用利妥昔單抗前30 min,肌肉注射異丙嗪25 mg,靜脈注射甲基潑尼松龍40 mg或地塞米松10 mg,預防過敏。其余輔助及對癥治療措施均同FC組。
1.3 療效評估與生存分析評價 化療期間記錄藥物毒性反應及并發癥,化療結束后判定近期療效,并對獲得客觀緩解病例進行獨立影響因素分析,隨訪期間記錄復發、死亡、刪失情況及對應時間。其中:療效評價依據《指南》標準,分完全緩解(complete response,CR)、部分緩解(partial response,PR)、疾病穩定(stable disease,SD)和疾病進展(progressive disease,PD),客觀緩解率(objective response rate,ORR)=(CR+PR)/(CR+PR+SD+PD)×100%;化療結束后通過美國BD 公司的FACSCalibur 流式細胞儀進行多色流式細胞術檢測,測定細胞膜單克隆抗 體(CD5、CD19、CD20、CD23、CD79b、FMC7、sIg(κ和λ)、CD38),至少檢測100 000 個細胞,以免疫表型CD5+CDl9+細胞的比例<1%判定為微小病殘留(Minimal residual disease,MRD)陰性。生存分析記錄腫瘤無進展生存時間(progression-free survival,PFS)和總生存時間(overall survival,OS),PFS終點事件是復發或死亡,復發是指病人達到CR 或PR6 個月后出現疾病進展;OS 終點事件為任何原因引起的死亡,隨訪終止時間為2018 年6 月?;熕幬锒拘苑磻旨壱罁绹鴩┌Y研究所NCI-CTCAE3.0 版標準,分0度(無)、I度(輕度反應)、Ⅱ度(中度可耐受)、Ⅲ度(中度不可耐受)、Ⅳ度(重度并威脅生命)。
1.4 統計學方法 采用IBMSPSS 22.0 軟件進行統計學分析,組間ORR及基線數據構成比較采用χ2檢驗或Fisher確切概率法;組間化療療效、毒性反應及Rai 分期比較采用Mann-Whitney U 秩和檢驗;ORR影響因素分析采用logistic 回歸逐步篩選模型(迭代變量入選標準P<0.05,剔除標準P>0.10);生存分析采用Kaplan-Meier法,組間中位PFS、OS比較采用log-rank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一般資料比較 65例CLL病例其中,男39例、女26例,年齡范圍為39~64歲,年齡(49.2±8.0)歲;Rai分期Ⅰ期5例、Ⅱ期24例、Ⅲ期29例、Ⅳ期7例;ECOG 評分0分7例、1分34例、2分24例;經PCR檢測基因突變(p53、IGHV、NOTCH1、SF3B1、BIRC3、MYD88)及FISH 檢測基因缺失[del(13q)、BIRC3、MYD88]提示基因突變或缺失例數20例;β2微球蛋白≥3 mg/L者28例,乳酸脫氫酶≥220 U/L者7例。根據誘導化療方案將病人分為FC組(34例)、FC+R組(31例),兩組病人性別、年齡、Rai分期、ECOG評分、基因突變或缺失比例等治療前特征均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2.2 兩組化療療效的比較 FC、FC+R 組分別有9例、11 例完成4 個化療周期,15 例、12 例完成5 個化療周期,10 例、8 例完成6 個化療周期,兩組化療周期構成差異無統計學意義(χ2=0.618,P=0.734)?;熃Y束后判定療效,兩組療效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FC+R 組ORR 獲得率顯著高于FC組(P<0.05);多色流式細胞術檢測結果提示,FC組MRD陰性率顯著低于FC+R組(20.6%比45.2%;χ2=4.477,P=0.034)。
2.3 ORR影響因素分析 將化療結果作為因變量(“獲得ORR”=0,“未獲得ORR”=1),將Rai 分期(“Ⅰ+Ⅱ”=0,“Ⅲ+Ⅳ”=1)、ECOG 評分(“0~1 分”=0,“2 分”=1)、是否基因突變或缺失(“否”=0,“是”=1)、化療方案(“FC 方案”=0,“FC+R 方案”=1)、化療周期(“6 期”=0,“5 期”=1,“4 期”=2)、MRD 結果(“陰性”=0,“陽性”=1)作為自變量,進行logistic逐步回歸分析,結果表明MRD陽性(?=5.023)、基因突變或缺失(?=3.743)是未獲得ORR的獨立影響因素(均P<0.05),FC+R方案則是獨立保護因素(OR?=0.354)(P<0.05)。見表3。

表1 慢性淋巴細胞白血病65例氟達拉濱+環磷酰胺(FC)組與氟達拉濱+環磷酰胺+利妥昔單抗(FC+R)組入組時基線數據比較

表2 慢性淋巴細胞白血病65例氟達拉濱+環磷酰胺(FC)組與氟達拉濱+環磷酰胺+利妥昔單抗(FC+R)組化療療效比較/例(%)
2.4 ORR 病人生存情況 截至2018 年6 月,FC 組獲得ORR 病例隨訪26~61 個月,中位隨訪時間49個月,期間復發8 例、各種原因死亡2 例、失訪2 例;FC+R 組中位PFS 時間長于FC 組(未達到 比47 個月,χ2=3.016,P=0.082)、兩組均未達到中位OS,兩FC+R 組獲得ORR 病例隨訪25~63個月,中位隨訪時間50個月,期間復發6例、各種原因死亡1例。組OS 分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χ2=0.690,P=0.406)。遺傳學亞組分析,根據熒光原位雜交結果將病人是否伴del(17p)/p53 基因突變或ATM 基因缺失組分為遺傳非高危組與遺傳高危組,FC組、FC+R組分別有遺傳學高危者6 例、9 例,不同遺傳學亞組中位PFS時間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15.851,P<0.001),遺傳學亞組OS 分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χ2=1.911,P=0.167)。MRD 亞組分析,FC 組、FC+R 組化療后MRD 陽性病例分別為9例、10例,不同MRD 亞組中位PFS 時間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15.612,P<0.001),不同MRD 病例OS 分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χ2=2.161,P=0.142)。見表4及圖1~6。

表3 慢性淋巴細胞白血病65例化療后獲得ORR的獨立影響因素分析a

圖1 兩組腫瘤無進展生存時間曲線比較

圖2 兩組腫瘤總生存時間曲線比較

圖3 FC±R方案遺傳學亞組腫瘤無進展生存時間曲線比較

圖4 FC±R方案遺傳學亞組腫瘤總生存時間曲線比較

圖5 FC±R方案MRD亞組腫瘤無進展生存時間曲線比較

圖6 FC±R方案MRD亞組腫瘤總生存時間曲線比較
2.5 毒性反應及并發癥比較 兩組化療毒性反應見表5。FC+R組血小板減少發生率顯著高于FC組(P<0.05),Ⅲ+Ⅳ度白細胞減少、消化道反應發生率及Ⅰ+Ⅱ度貧血、藥物熱發生率均高于FC 組,但均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所有Ⅲ+Ⅳ毒性反應病人經綜合對癥治療均完成至少4 周期化療。FC組化療期間出現繼發感染3例(肺部感染2例、敗血癥1例);FC+R組繼發感染5例(肺部感染3例、腸道感染1例、帶狀皰疹1例)、支氣管痙攣1例,兩組并發癥發生率差異無統計學意義(8.8%比19.4%;Fisher,P=0.290)。兩組化療期間未監測到心臟毒性、出血性膀胱炎、自身免疫性溶血性貧血(AIHA)、腫瘤溶解綜合征及死亡病例。
表4 兩組獲得ORR病例及亞組病例中位PFS、OS比較/(月,)

表4 兩組獲得ORR病例及亞組病例中位PFS、OS比較/(月,)
注:ORR為客觀緩解率,PFS為腫瘤無進展生存時間,OS為腫瘤總生存時間,FC為氟達拉濱+環磷酰胺,FC+R為氟達拉濱+環磷酰胺+利妥昔單抗
組別ORR病例遺傳學亞組病例MRD亞組病例中位OS未達到未達到未達到未達到FC組例數20中位PFS 47.0±3.3中位OS未達到FC+R組27未達到未達到亞組高危非高危高危非高危例數6 14 9 18中位PFS 36±1.8未達到45±1.3未達到中位OS未達到未達到未達到未達到亞組陽性陰性陽性陰性例數9 11 10 17中位PFS 39±2.0未達到47±2.3未達到

表5 兩組化療毒性反應比較/例(%)
CLL以骨髓、血液、肝臟以及淋巴結和其他器官中淋巴細胞惡性克隆性增殖為病理特征,臨床常表現為全身淋巴結腫大、脾大、貧血,最終會導致骨髓造血功能衰竭和/或多器官功能衰竭。以FLU 為基礎的FC 方案是近些年治療CLL 的一線方案,其中,FLU 是一種阿糖腺苷的氟化核苷酸類似物,體內磷酸化代謝產物可抑制分裂期和靜止期淋巴細胞脫氧核糖核酸(DNA)聚合酶、DNA引物酶和DNA連接酶的活性,阻止DNA 的復制,導致廣泛的DNA 斷裂和細胞凋亡,還可通過抑制核糖核酸(RNA)I 的活性而減少蛋白的合成[5]。CTX是一種雙功能烷化藥和細胞周期非特異性藥物,能與DNA雙螺旋鏈交叉聯結而使DNA 合成受阻。既往報道,FC 方案治療CLL 的CR、ORR 分別為23.4%~33.3%、60.0%~74.3%[6-7],中位PFS為32~48個月[8],主要毒性反應為骨髓抑制。本研究中,FC4~6 周期方案對初治CLL 的ORR 為58.8%,骨髓抑制、消化道反應、口腔黏膜炎位居毒性反應前三位,與文獻結果相近。
RTX 是人鼠嵌合型抗CD20單克隆抗體,能特異性結合B 淋巴細胞表面的跨膜抗原CD20,啟動抗體依賴性細胞殺傷作用(antibody dependent cellular cytotoxicity,ADCC)和補體依賴性細胞殺傷作用(complement dependent cellulareylo toxieity,CDC)作用,介導B淋巴細胞溶解[9]。FC+R方案的理論基礎是在體外與體內試驗中證實FLU 與RTX 有協同作用[10],即FLU能下調CLL細胞膜表面補體調節蛋白CD46、CD55、CD59 表達水平,提高CLL 細胞對RTX的CDC 作用的敏感性;RTX 能下調白細胞介素-10(IL-10)和B細胞淋巴瘤因子-2(bcl-2)的表達,提高CLL 細胞對FLU 誘導凋亡的敏感性。既往報道,FC+R 方案治療初治晚期CLL 的ORR 獲得率高達71%~90%[11-12],本研究中,FC+R 方案治療初治CLL的ORR獲得率為87.1%、MRD陰性率為45.2%,均較FC方案有較大幅度提高。
治療后的反應狀態是影響CLL 病人遠期生存時間的重要因素[13]。國外報道,FC+R方案治療CLL病人6 年分別為59%、77%[14],治療復治CLL 中位PFS(30.6 月比20.6 月)顯著高于FC 方案[15];國內報道,FC+R 治療初復治CLL 病人在隨訪7~73 個月PFS率、OS率分別為72%、86%[9]。本研究中對未獲得ORR 的獨立影響因素分析表明,化療后MRD 陽性(OR?=5.023)、基因突變或缺失(OR?=3.743)是未獲得ORR的獨立影響因素,而RTX加藥治療則是獨立保護因素(OR?=0.354)。為凸顯FC±R 方案遠期療效差異,筆者重點對化療后獲得ORR 病人的PFS、OS 進行比較分析,結果發現FC+R 組中位PFS長于FC 組(未達到比47 個月),雖然差異無統計學意義,但已表現出延長PFS 的趨勢。考慮到細胞遺傳學異常尤其是del(17p)/p53基因突變或del(11q)缺失[16]及MRD 陽性[17]是CLL 復發預后不良的獨立危險因素,我們將獲得ORR者據是否具備高危遺傳學因素與MRD 結果分層,對于遺傳學亞組和MRD亞組的生存分析結果則更加清晰,即FC+R 方案較FC方案能顯著延長高危遺傳學病例及MRD陽性病例中位PFS(45 月比36 月;47 月比39 月)(P 均<0.05),該結果與國內李菲等[18]報道的結果相似;截至隨訪結束,各遺傳學亞組與MRD 亞組中位OS 因為隨訪時間短而差異無統計學意義。綜合上述結果,筆者認為,RTX 加藥治療較FC 方案能在提高ORR 及MRD 陰性率基礎上,實現更長的PFS,這種效果對于高危遺傳病人和MRD陽性病人更加明顯。
既往證實,骨髓抑制、消化道反應、過敏及繼發性感染是FC±R方案的主要藥物毒性反應和并發癥,本研究結果與之類似。對FC與FC+R方案臨床安全性的比較發現,FC+R方案顯著增加了血小板減少發生率,Ⅲ+Ⅳ度白細胞減少、Ⅰ+Ⅱ度貧血等血液毒性反應亦有增加,此外,消化道反應、藥物熱及繼發感染發生率普遍提高,提示應用FC+R方案更應警惕高級別血液系統毒性、消化道反應、過敏反應的預防與系統治療,確保病人順利完成化療療程。
綜上所述,FC±R 方案治療初治CLL 近期ORR為58.8%~87.1%,FC+R方案較FC方案能使更多病人獲得客觀緩解,甚至MRD 陰性,且能顯著延長客觀緩解病人中具備高危遺傳特征及MRD 陽性者的PFS;RTX 加藥方案主要增加血液學毒性、Ⅲ+Ⅳ度消化道反應及Ⅰ+Ⅱ度藥物熱發生率,治療過程應警惕高級別毒性反應的系統性治療。本研究受CLL發病率低限制,不足之處在于屬單中心、小樣本、回顧性研究,5年的隨訪時間尚不能確定FC±R方案對非高危病人遠期OS的影響,期待今后有更深入的研究結果進行闡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