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軍的牙

陳聰敏

張軍的牙已經在嘴里蕩了好幾天秋千了，可就是不掉下來，至今上課，張軍都喜歡半張著嘴，用舌頭頂住那顆將掉未掉的牙齒，頂一下，松一下，上課的老師就發現張軍的牙在半張的嘴里一閃一閃的。

“張軍，認真聽課！”數學老師這樣說。

“張軍，專心點兒！”語文老師這樣說。

品德老師最逗，觀察了他好一會兒，才訥訥地說：“讓你的牙齒間諜不要再探頭探腦了，教室里沒有什么好偵察的。”

大家不明白品德老師的話，張軍明白呀。于是他嘿嘿地笑著，閉上了嘴巴。

但事情總不能隨人愿，正在張軍玩自己那顆牙齒，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他的牙齒卻不辭而別了。

那是在數學課上，老師帶大家到校園里去找生活中的數學。現在流行在生活中學習，各學科互相滲透，打破學科界限，于是數學老師就想出了這個辦法，帶大家到校園中去找數學：圓形的花園、正方形的馬賽克、長方形的水泥板、圓柱形的柱子、長方形的窗戶。同學們一邊找圖形，一邊七嘴八舌地說著發現。

張軍發現一群過路的螞蟻，立刻大聲說：“老師，我發現螞蟻排成一條直線的隊形！”

數學老師表揚他說：“張軍很會觀察，很會思考，看到了大家沒有看到的東西！”

張軍受到了鼓勵，他想螞蟻是什么形狀呢？長的、圓的、扁的？似乎都不是。那它到底是什么形狀的呢？于是他蹲下來仔細打量著螞蟻，又發現這群忙碌的螞蟻，搬著一個比它們大得多的蟋蟀翅膀，他看得出了神，忘了找數學這碼事。

偏巧，胡家明在觀察教學樓的形狀，因為教學樓最上部有一個球形的玻璃房子，那里據說是天文觀察臺，里面有一架高倍的天文望遠鏡，雖然大家從來沒有進去過，但心中卻無限向往。胡家明踮起腳尖兒，仰著腦袋，只能看到樓頂的半個球。他一邊往后退，一邊踮著腳看，希望可以透過玻璃，看到那架高倍天文望遠鏡，卻不料，張軍正蹲在地上研究螞蟻，于是胡家明被張軍絆倒了，坐在了張軍的背上。張軍也倒了，摔了個嘴啃泥，那顆懸而未掉的牙齒，終于改變了命懸一線的命運，默默地躺在張軍的手心里。

“牙，我的牙！”張軍愣了一下，接著就殺豬似的嚎叫起來。

數學老師聞聲，趕緊跑了過來，見張軍手上的牙，又看看張軍張開的嘴巴，老師笑了，他拍拍張軍的大腦袋，說道：“這不是那個一直快掉而沒掉的牙嗎？它早該掉了。”

“可是很疼！”張軍繼續咧著大嘴嚎叫。

“胡家明，你怎么回事？”老師又轉向胡家明。

胡家明也很委屈，吭哧了半天，才說道：“我在觀察教學樓，一邊看一邊往后退，沒有看到他在地上蹲著，所以就坐到他的背上了，他就摔倒了，牙齒就碰掉了。老師，我不是故意的！”

“過失犯錯也是錯，你道歉了嗎？”

“我都說了幾十個對不起啦！”胡家明的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

數學老師看看課是沒法接著上了，于是對其他同學喊道：“大家都回教室吧！”又轉向胡家明，“你帶張軍去醫務室吧。”

校醫為張軍做了簡單的處理之后，張軍在胡家明的攙扶下，太后老佛爺一樣駕臨教室。

這以后，張軍獲得了一個特權，那就是不寫作業。

數學老師問：“張軍，你為什么不寫家庭作業？”

張軍說：“嘴疼！”

語文老師問：“你為啥不寫作文？”

張軍還是一樣回答：“嘴疼！”

“都怪你，胡家明！”數學老師說。

“都怪你，胡家明！”語文老師說。

“我下午就去找胡家明算賬！”媽媽說。

張軍興沖沖地看著胡家明被訓得灰頭土臉，要胡家明請他吃泡椒鳳爪。胡家明沒有泡椒鳳爪，只好將飯盒里的四喜丸子送給了張軍。

張軍有了嘴疼的借口，班主任老師連打掃衛生都不能派給他，因為張軍說他的嘴實在很疼。

一天，語文老師走進教室，大聲宣布：“胡家明真是可惡，把張軍的牙齒碰掉了，害得張軍飯不能正常吃，字不能正常寫，連衛生都干不了了，所以我們研究決定，從今天起，胡家明停課一周，回家反思！”

“停課？”胡家明愣住了，張軍也愣住了。

胡家明哇地哭了，哭得氣壯山河，哭得肝腸寸斷。

張軍看到大家都生氣地瞪著自己。

老師笑呵呵地看著張軍，似乎在等他說些什么，張軍扭捏半天，才慢慢走到班主任面前，紅著臉說：“老師啊，你別停胡家明的課了吧！”

“不行，必須停！”老師堅持說。

張軍急了，追著老師喊：“老師，我的嘴巴已經不疼啦。你看新牙齒都長出來了！”

“那也不行，他害得你那么多作業沒做，連青菜都沒法兒吃！”老師說。

“哎呀！老師，我保證以后認真完成作業，不挑食了，還不行嗎？”張軍說。

聽到張軍這句話，老師笑了，同學們也笑了，胡家明和張軍也笑了。張軍新長出的小牙，已經米粒兒一樣大啦，大家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