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多元主義研究中的“家庭”角色

摘 要：福利多元主義是20世紀80年代以來西方興起的社會政策新范式，也是應對福利國家危機的產物。文章通過梳理國內福利多元主義理論相關文獻，闡述國內福利多元主義研究的基本內容和取向，并對其中有關“家庭”研究的內容進行了分析，認為國內福利多元主義研究忽視了福利供給中的家庭角色，導致了國內研究中二元一體的家庭意象，并伴隨著權利與責任的分離。因此，相關研究應進一步拓展理論基礎的討論，明確相關主體特別是家庭的權責內容及關系，在此基礎上方能有效指導福利多元實踐。

關鍵詞：福利多元主義;福利主體;家庭

“家庭”作為人類社會的基本生活單元，歷來是社會科學的研究對象。但在當下中國社會研究中，“家庭”卻逐漸淡出研究者的視野。實際上，當前“家庭”（包括核心家庭以外的家庭親屬網）對于個人的福利狀況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既是當下個人生活所需的社會福利的重要承擔主體，也是個人獲取來自政府公共服務的重要依托 。

文章通過對國內有關福利多元主義理論的相關研究進行簡單的梳理和分析，以期展現“家庭”這一主體在國內社會福利領域研究中所扮演的實際角色。同時，也希望能夠為進一步的社會福利研究提供一定啟發。

一、福利多元主義理論

二戰后西歐福利國家以接近充分就業的經濟增長和低通貨膨脹為特征，但七十年代 “滯漲”、財政負擔以及價值沖突等導致福利國家難以為繼，推動了福利多元主義的產生。

（一）國內福利多元主義研究概覽

筆者以“福利多元”為主題在CNKI上檢索CSSCI期刊數據庫，檢索到相關論文68篇，其中，圍繞福利多元主義相關理論內涵進行探討的理論文獻為51篇（占75%），實證文獻為17（占25%）篇，表明我國有關福利多元的研究依舊處于理論探討與構建階段。

總體而言，國內有關福利多元主義理論的研究依舊處于較為初級的階段，理論文獻多為對西方相關理論的引進與介紹，實證文獻則注重實踐經驗的歸納以及基礎理論的普遍演繹。此外，在狹義“社會福利”的概念運用、市場化取向和人口老齡化的影響下，研究者更為關注養老、救助等問題，也有著對于非營利組織與市場機制的明顯偏好。

（二）基本理論內涵

所謂福利多元主義，也稱混合福利經濟，本質而言，它是一種社會政策的研究范式，是在西方由古典自由主義和凱恩斯——貝弗里奇范式之后興起的新范式，強調福利的規則、籌資和提供由不同部門共同負責，共同完成。

（1）福利供給主體

福利多元主義理論也經歷了不同階段的發展。早期“福利多元主義”缺乏精確的定義，僅強調國家在福利供給過程中主導地位的弱化，同時注重部分主體作用的發揮。隨后，約翰遜等人提出四分法，認為非營利組織/民間社會作為原有主體之外的重要福利提供方。

國內福利多元主義的早期研究主要集中于政府與市場及其關系的處理上，隨后圍繞非營利組合討論大量出現，在此基礎上，形成了國家——市場——非營利組織的主體格局，強調在避免“志愿失靈”、“市場失靈”和“政府失靈”的基礎上實現多方合作及福利多元。

（2）福利供給方式

由于國內理論研究主要集中于福利主體的界定和應用上，因此在福利供給方式的研究上較為薄弱，停留在各個主體實際供給內容的總結上，缺乏系統化的整體福利提供方式，僅僅是將相關主體的各自供給方式進行簡單的并列，如政府提供財政支持與制度保障、非營利組織提供志愿服務、市場提供市場化產品、家庭提供日常照料和情感支持。

總體而言，由于國內研究基本聚焦于福利提供主體上，對于系統福利供給方式等其他內容關注較少，存在進一步研究的空間。

（3）理論基礎

福利多元主義理論作為中層理論，建立于新自由主義等宏觀的理論基礎之上。當下相關研究普遍將福利多元作為元價值，而未能進一步深入討論。同時，福利多元主義理論的正當性更多地來自于社會福利制度與經濟社會發展的實際需要，使得理論內部的價值取向始終存疑，即政府福利多元主義的實踐是在推掉自身所擔責任的功利主義立場。

盡管如此，國內仍有部分學者對其進行了討論，如從福利制度本身的社會基礎出發論證福利多元主義在中國情境下的適用問題。建立于“施報”機制上的傳統社會福利與市場化契約精神的結合，使中國的福利制度建設有著較之西方更為復雜的內容。

（三）相關實證研究

在理論研究之外，國內圍繞福利多元主義的實證研究較為有限，多與具體實踐案例中的福利多元狀況及其啟示有關。總體而言，相關研究多將福利多元主義下供給主體多元的框架直接用于各地實踐，因此難以對各地的社會福利結構進行整體、有效地把握，而其所得的啟示與結論也較為類似。同時，家庭在這些文獻中基本被強調為現代化過程中逐步失效的主體，由此為其他主體的福利供給的必要性提供依據。

二、福利多元主義研究中的“家庭”角色

（一）“家庭”的二元角色及其統一

通過上述的文獻梳理，筆者發現在國內福利多元主義研究中，家庭扮演著兩個看起來完全不同的角色，但實際上二者是統一于作為實踐的“家庭”的。首先，幾近形成共識的是家庭作為福利供給功能衰減的福利主體的角色，即家庭難以有效承擔個體的福利供給。但另一方面，在相當一部分研究中，家庭又是不言自明的，且優先于國家、市場、非營利組織的福利供給方。在這一視角下，家庭的福利供給功能是天然的、無需論證與區分的，甚至可以視作“免費的”，有時甚至是作為一個降低成本政府福利成本的存在。當然，二者也可能并存于同一文章中，體現出作者在認可家庭福利功能衰退的同時又下意識地依賴家庭福利供給的傾向。

實際上，處于現代化進程和計劃生育政策影響下的家庭盡管存在失靈的風險，但在當下中國的語境中，它在規模縮小、相對福利供給功能衰減的同時承擔了大量的、超過其自身能力范圍的福利供給功能，如支付住房、養育子女以及醫療支出等等，這不僅強化了人們對于家庭作為有效福利供給主體的意象，也加劇了家庭本身的脆弱性，為社會秩序的穩定帶來威脅。而這種二元一體所帶來的張力與緊張，又進一步強化了人們對家庭福利供給能力衰減的認識。

（二）權利與責任相分離的主體

盡管存在兩種“家庭”角色，國內福利多元主義研究中在家庭的權利與責任問題上卻有著一致性：無論是強調“家庭”天然的福利責任還是認為家庭福利供給能力衰弱，都未能關注其作為福利供給主體（甚至是社會和政治主體）應有的權利，即主張其福利功能，但并未提出對其的支持與幫助。這不僅出現在注重實然的實證研究中，在強調應然的理論研究亦是如此。

作為人類社會生活基本單元和現代國家建設重要組成部分的家庭，為何會在福利多元主義研究受到有意無意的忽視？這不僅僅是由于現代化進程所帶來的福利功能的減退，也是因為“家庭”相關話語本身的弱化。工業時代以來以生產性勞動為主、非生產性勞動為輔的制度構建有著“普遍性的貶低生育撫育等照顧活動為基礎的教育（文化）體系，習慣性地逃避家庭照顧責任的雇傭工作（經濟）環境，以及長期剔除私人領域等自然繁衍現實的政治邏輯”，導致“家庭”作為一個政治議題消失于公共話語空間。這一傾向同樣影響了社會福利領域，從而產生了對于家庭的忽視。

盡管如此，由于家庭問題的一再顯現，近年來圍繞家庭的研究逐漸興起，認為社會政策在賦予家庭社會責任的同時未能基于相關支持。因此，部分學者強調重視家庭，構建發展型家庭政策。這或許能夠為福利多元主義理論的進一步研究提供啟發與引導，在明確家庭實際福利責任的同時積極構建支持家庭功能發揮的主體權利體系。

三、結語

總體而言，我國目前的福利多元主義理論研究由于發展時間較短，目前尚處于基本理論的概念探討、運用以及實踐經驗的簡單歸納階段，不僅理論深度較淺，操作性也十分有限。在基本概念理解差異、市場化改革、人口老齡化、現代化進程等一些列要素影響下，福利多元主義研究的領域、主體、方式等均有著一定的偏好與問題，需要進一步完善與改進。在這樣的背景下，“家庭”在福利多元主義研究中受到了忽視，其角色表現為天然福利供給者與福利功能衰減者的二元一體，與作為實踐的家庭形象形成互動，進一步強化了其固有的二元形象，并加劇了其本身的脆弱性。

針對這一問題，首先要從基本理論梳理起，進一步加深基礎理論研究，構建完整的理論體系，為福利多元主義在中國情境下的實施提供相應正當性與合理方案。在此基礎上，明確相關主體特別是家庭的權責內容及關系，方能有效歸納和指導福利多元實踐的開展，推動社會福利系統的良性運行，也促進福利多元主義研究的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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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曹靖東（1995.08- ），男，漢族，湖南長沙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城市治理、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