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者觀照：中國京劇在日本的傳播與接受

韓婉茵 汪洋 劉巖

摘 要：中國國粹京劇具有悠久的歷史，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其在20世紀初期開始走出國門展演于海外舞臺，1919年以梅蘭芳首度日本公演為標志，拉開了日本對京劇認識的序幕，并在日本國內一度形成“京劇熱”，由此開啟了日本對中國京劇的相關研究。本文以改革開放以來京劇在日本的研究與接受為核心，對相關研究成果進行譯介與述評，并考察京劇在日本的接受程度，以期呈現京劇藝術在海外發展的貌相。

關鍵詞：京劇;日本;他者關照;傳播與接受

0 引言

京劇作為中國的國粹，最早可以追溯到清乾隆時期，在國內經歷了形成期、成熟期、鼎盛期、平穩發展期等階段，是中華優秀文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放眼海外世界，京劇不僅是中國影響最大的戲曲劇種，在美國、俄羅斯、日本等國家也產生了廣泛的影響。

20世紀初期京劇開始走出國門，在海外舞臺上綻放光彩，其中京劇在日本的發展可以說有3次高潮期，均由梅蘭芳帶團至日本公演。1919年的初次公演在日本受到各界的歡迎，贏盡聲譽，成功地開啟了京劇進入日本民眾視野的大門;1924年的第二次公演更是加深了日本民眾對京劇的認識;時隔30多年后的1956年的第三次公演依然高朋滿座，座無虛席，同時受到日本文學界、文化界、媒體界等各領域的主推宣傳，再次重燃“京劇熱”。這3次公演的盛況可以說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促進了京劇在日本的傳播與發展。[1]本文以改革開放以來為時間跨度，所涉及的研究內容以該時間段為主，適當有所延伸，圍繞京劇在日本的研究與接受展開論述，以期呈現京劇的海外傳播貌相。

1 文獻綜述與研究目的

國內學者對于京劇在日本的研究時間軸多是從20世紀開始的。李莉薇先后發表了有關日本對京劇的接受史和傳播史的研究，[2]并以他者視角研究旅居在華的日本報人波多野乾一為京劇在日本傳播中的作用。[3]肖維青、熊賢關主要關注京劇在英語世界的譯介研究;李四清則是涵蓋京劇在海外的傳播與影響，并針對跨文化交流提出對策研究等。通過整理國內學者有關京劇在日本的研究資料，發現多以梅蘭芳對京劇的海外傳播所作貢獻為主要內容，研究時間段多集中于20世紀初梅蘭芳初次訪日公演至第三次訪日公演期間，改革開放以來卻鮮有國內學者關注。

在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的背景下，有必要厘清各個時間段京劇在日本的發展傳播及形象建構。基于上述分析，本文著眼于改革開放以來京劇在日本的研究與接受狀況，并通過對日本關于中國京劇的學術研究成果進行譯介與述評，展示京劇在日本的形象以及為新時代京劇更好地走出國門提供史料參考。

2 日本有關京劇的學術研究

京劇大師梅蘭芳的3次訪日京劇公演，無疑為京劇在日本的傳播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戲曲藝術界的轟動同時也映射到日本學術界，20世紀70年代前曾有谷崎潤一郎、永井荷風、與謝野晶子等文學大家被梅蘭芳的京劇演出所震撼，并發表論著大加贊揚梅蘭芳帶來的視覺與聽覺盛宴。本文所述研究成果是以“京劇”為關鍵詞在日本學術期刊數據庫CINII、日本科研數據庫KAKEN中檢索到的學術論文及課題研究。

2.1 革命現代京劇研究

20世紀70年代，中國除了發生中日邦交恢復正常化的大事件外，至1976年還處于“文化大革命”時期。當時中國共產黨提出，戲劇舞臺不能都交給帝王將相、才子佳人，要展示革命題材以及工農大眾、革命人民的現實生活。針對此特殊的社會背景，日本學者給予了高度關注。

菱沼透是日本創價大學的教授，不僅研究日本語教育、教材開發、漢字認知等領域，還涉獵中國革命題材京劇方面的研究，先后發表《<革命現代京劇>的政治性和藝術性：1967年上演腳本相關》（1970）、《文化大革命以后的中國文藝界的動向：著眼于現代京劇中的2部作品》（1972）、《3部<紅色娘子軍>：從電影向舞劇、京劇轉變》（1975）等學術論文。從論文題目中可以了解到菱沼透是結合當時中國社會正處于“文化大革命”時期的時代背景，分析京劇的發展動態。

早稻田大學副教授平林宣和曾以《革命現代京劇中的人物形象與身體》為研究課題，著眼于“中國文革時期帶有政治性色彩戲劇中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內容，以身體、男女社會性差異、政治色彩等為切入點，通過考察“文革”時期中國政治色彩性戲劇的發展，明確了隱含在戲劇中的社會主義現代化的獨自性。同時，平林宣和還關注電影媒體與“文革”的關系，以“文革”開始至結束期間電影的變遷進行研究，并采訪了張藝謀、謝晉、賈樟柯等中國電影導演巨匠，獲取頗多相關信息。以此為基礎資料，結項研究課題。

除此之外，針對中國革命題材京劇的研究方面，日中文化交流協會代表理事專務理事白土吾夫發表了《觀賞中國舞臺：京劇<智取威虎山>（中國戲劇之窗特集）》（1971）、電影導演吉村公三郎發表了《關于革命現代京劇（現代中國戲劇特集）》（1972）、日本大學教授中沢信三發表了《革命現代劇<沙家浜>的修訂相關研究》（1973），諸如此類學術論文和研究課題的發表無不體現出日本學術界對中國“文革”時期革命現代京劇發展的關注。

2.2 京劇技巧及表現方式等研究

日本學者在著眼于以社會背景為依托的京劇發展外，還立足于京劇作為戲劇藝術本身的技巧及表現方式進行研究。

提到京劇本身的研究，以戲劇學、藝術學為研究領域的日本立教大學教授細井尚子可以說是典型代表。細井教授曾以京劇的化妝技術為核心發表論文《京劇的化妝》（1989）、圍繞研究京劇表演技巧發表《用形體說話：京劇之手（舞臺“手”特集）》（1989）、《京劇演藝技巧的基準（腰部、演技之要領特集）》（1990）等論文，研究京劇唱法的有《京劇老生行唱法的相關考察》（1990）、研究京劇臉譜顏色的有論文《中國傳統戲劇京劇臉譜顏色講究》（1991）等。從細井教授發表的學術論文中不難發現，其對京劇的研究可以說涵蓋了京劇的各個方面。據筆者掌握的資料，細井教授不僅對中國京劇有一定的研究，而且對中國的川劇、越劇、木偶戲、梨園戲都有涉獵研究，2001年還以《中國四川、福建的表演》為題，作為博士學位論文發表。種種跡象都表明細井尚子對中國傳統表演藝術的研究興趣之深、研究熱度之高。

在京劇舞臺藝術相關研究方面，在日本早稻田大學取得博士學位的中國留學生李墨也曾在2005年完成研究課題《京劇舞臺藝術的基礎研究》，研究內容主要是北京和天津地區的京劇形式，并進行為期約一個月的實地考察，以采訪景榮慶、王鳴仲、劉曾復、張寶華、蔣連啟等京劇大家為重點，采訪內容圍繞各京劇大家表演的角色以及所在劇場的樣貌為主。經過考察研究取得3項調查成果：第一，關于“民國時期京劇演員養成記”：明確了創立于清代的三慶班的藝術手法是當下京劇舞臺的本流;第二，關于民國時期的京劇公演法：獲得了曾經的國營戲劇學校、舊式京劇教育機構的科班、劇團以“社”為名的運營法和公演法的相關珍貴信息;第三，研究課題中的重中之重——舞臺藝術：在各京劇大家的協助下，記錄了相關京劇名角演繹的風采。

由上述內容得出，不僅日本學者對京劇進行了系列研究，中國留日學者也在挖掘京劇的研究領域，對京劇在日本形象的建構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2.3 京劇欣賞研究

如前所述，梅蘭芳3次訪日公演為京劇在日本的傳播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對于京劇這種“新鮮物種”的傳入，日本學術界圍繞京劇的各個方面進行了研究。本節所述主要內容是關于京劇欣賞的研究。在京劇最初傳入日本的時候，不少日本受眾是屬于“外行看熱鬧”型，目光著眼點在京劇的服飾、道具、化妝、音樂以及形體等方面，雖然也有日本的戲曲家在觀賞京劇之后把京劇的音樂舞蹈劇形式引入本國歌舞伎中，但也僅限于借鑒京劇的表現形式方面，很少涉及如何欣賞了解京劇層面。

據筆者掌握資料，日本月刊NISHIKA出版社出版了一份名為《京劇入門——欣賞京劇的秘訣》的專集，共收錄了7篇相關論文。其中，平林宣和以成為“京劇通”為切入點發表了論文《如何欣賞京劇——成為“京劇通”的必由之路》以及《京劇演出公告——國內京劇相關團體&關聯網址引導》;藤野真子從京劇表演角度發表了論文《分析京劇的演員和角色》;波多野真矢從視覺方面論述的《觀看京劇：著眼于演技和精彩處》，增山賢治從聽覺方面詮釋的《聽京劇：聽舞臺音樂與可聽之處》;千田大介以論文《京劇的服裝和臉譜》《京劇拿手好戲：內容概要和精彩之處》闡釋京劇的外在形式與內在精華。這份專集收錄的7篇論文不僅表現出日本學者在研究欣賞京劇的各個領域，也為日本普通大眾提供了一本工具書，改變了之前僅停留在“看熱鬧”的層面，普及了專業化的相關知識，客觀上促進了日本民眾對京劇的了解。

為加深日本各界對京劇內容的理解，也有不少學者從京劇的音韻方面進行研究，有《京劇韻白聲調單字音以及兩字組合實驗分析》《中國戲曲音韻：京劇音韻探究》《京劇小生韻白聲調實驗分析：以“姜派”小生為例》等論文。

綜上所述，日本學者對京劇欣賞層面的研究可以說是由表及里，層層深入，也從側面反映出京劇受日本民眾喜愛的事實。

3 京劇在日本的接受研究

時至今日，各種形式的京劇團頻頻前往日本公演。與20世紀初期梅蘭芳訪日公演相比，現在的公演已趨于常態化與定期化，雖然不像之前那種座無虛席、一票難求的盛況，但還是吸引了很多日本民眾前去觀賞。

3.1 改革開放以來京劇在日本的演出

為收集改革開放以來京劇在日本的演出狀況，筆者關注了人民網、中國網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和旅游部官宣網等網絡平臺對此的相關報道，從中了解到此時間軸京劇在日本的公演呈現出由中日兩國友好交流協會主導為主、民間京劇院受邀赴日公演為輔的整體特征。以下是對演出形式的概述。

3.1.1 以中日邦交正常化為大背景

2002年為紀念中日邦交正常化30周年，日本民主音樂協會和中國京劇院協商溝通后，定于在2月13日至4月30日進行為期約80天的演出活動，中國京劇院在日本47個縣市舉行了84場演出，觀眾共達13萬多人，各地的政界名流紛紛到場，可以說再次在日本掀起了一場“京劇熱”。中國京劇院此行主要表演了《扈家莊》《盜仙草》《秋江》《鬧天宮》等劇目，引起日本受眾的強烈反響和共鳴，也從側面證實了“藝術無國界”和京劇深受日本民眾歡迎的說法。

3.1.2 以梅蘭芳對京劇日傳所作貢獻為主線

2014年，為紀念京劇大師梅蘭芳先生誕辰120周年和赴日訪演95周年，應日本民主音樂協會邀請，受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委派，中國國家京劇院一行約65人5月5日至7月5日赴日本東京、大阪、名古屋、神戶等28個城市進行為期2個月52場的巡回商業演出。此次巡演中，國家京劇院上演兩出梅派經典曲目《霸王別姬》和《鳳還巢》，為讓日本受眾近距離地感受京劇之美，對兩個曲目進行了加工處理，并以日籍丑行京劇演員石山雄太擔任劇中重要角色，用念日文的形式參演，使演出更具有觀賞性和趣味性。

3.1.3 以中日民間京劇交流為活動內容

以津田忠彥為首的“特定非營利活動法人（NPO）京劇中心”，樂戲舍這一機構從1986年開始便經常性邀請中國的京劇團赴日交流，率先引入京劇大戲，至2002年，大概每年能夠保證兩場演出的定期化進行。值得一提的是，該機構還面向日本青少年進行“京劇欣賞課堂”的演出，為日本青少年提供了了解和學習的平臺。[4]

3.2 日本民眾對京劇的評價

從京劇在日本演出的盛況可以了解到京劇在日本廣受民眾喜愛。為考察京劇在日本民眾中的受歡迎程度，以“京劇”為關鍵詞在YAHOO！JAPAN的“智慧袋”欄目檢索，發現有365個日本民眾關于京劇的評價。筆者瀏覽后整理發現，既有對京劇在日本的公演時間、京劇在中國的發展及受眾、京劇的內容及表現形式感興趣的日本民眾，也有表達對京劇中《霸王別姬》《貴妃醉酒》《西游記》《白蛇傳》等經典曲目喜愛的民眾，并用“有趣”“感動”“熱淚盈眶”等詞表示觀看后的感受，還有民眾結合自身觀看京劇的體會和歌舞伎進行比較。無論是剛剛接觸京劇還是直接表達對京劇喜愛的民眾，都從側面彰顯了日本民眾并不排斥京劇傳入日本，并給予了積極評價。

4 結語

中國傳統戲曲具有悠久的歷史，有著中國“國粹”之稱的京劇起源于清乾隆時期，經歷了4個發展階段，至今已有上百年歷史。京劇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重要表現形式，其中的多種藝術元素被用作中華傳統文化的象征符號，被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其中，以梅蘭芳命名的京劇表演體系被視為東方戲劇表演體系的代表。

當下世界各國文化交流日益頻繁，各國文化都在積極地建構海外形象，中國亦是如此，倡導中華文化走出國門。日本對京劇的持續性研究與接受一方面反映出京劇在日本的傳播之路、海外形象建構之路還在穩定進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不斷推廣，另一方面也架起了中日間文化交流溝通的橋梁，符合時代發展的潮流。

參考文獻：

[1] 李莉薇. 20世紀京劇在日本的傳播[J].藝術探索，2018（4）：116-123.

[2] 李莉薇.論大正時期日本作家對京劇的接受[J].國外文學，2013（2）：80-88.

[3] 李莉薇.波多野乾一與中國京劇在日本的傳播[J].文學與文化研究，2012（4）：122-128.

[4] 品川愛子.從梅蘭芳至今：日本的京劇接受史研究[J].中國武漢音樂學院學報，2013（3）：32-38.

作者簡介：韓婉茵（1994—），女，河南永城人，貴州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日語筆譯。

汪洋（1969—），女，貴州貴陽人，本科，文學學士，貴州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日本語教育，日漢互譯。

劉巖（1985—），男，吉林松原人，研究生，工學博士，貴州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少數民族典籍翻譯與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