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鳳,蔡 豪,馮立杰,岳俊舉
(鄭州大學 管理工程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隨著現代科技迅猛發展,技術競爭日益加劇,技術創新合作已成為企業汲取外部知識,建立自身優勢,保持核心競爭力的重要手段。因此,技術創新網絡化、合作多主體化趨勢愈發強烈[1]。作為網絡行為的重要構成,網絡慣例通過影響組織間學習、關系構建等,顯著提升合作創新績效和網絡治理水平,因而成為網絡成員普遍接受,并被視為維護和協調網絡高效、有序運轉的“游戲規則”和內在力量[2-3]。
盡管網絡慣例對創新績效的作用已被廣泛認可,但少有學者探討網絡慣例不同維度對雙元創新的差異化影響。目前,網絡慣例影響雙元創新的細分作用機制仍處于“黑箱”狀態,導致企業擬通過合作開展某種類型的創新活動時往往無從下手,無法有的放矢地運用網絡慣例的不同構成促進雙元創新,極易在慣例建構與磨合中耗費大量成本,從而在創新收效上事倍功半。一方面,網絡慣例具有多種特征和構成維度,其不同構成的自適應過程通過直接或間接作用于組織網絡構建、關系維護、資源獲取等活動,差異化地影響創新行為和創新績效。另一方面,不同創新模式對異質性知識和資源輸入的要求存在差異,需要相應的組織間學習、關系模式與之匹配,才能取得符合成本收益原則的理想輸出。因此,只有網絡慣例的不同構成及效能與創新模式相適應,才能充分發揮企業間技術創新合作的協同效應。
同時,外部環境是組織和網絡發展的宏觀動力機制,尤其對于身處經濟轉型階段的企業,外部環境不但會影響網絡慣例構建,還會作用于網絡慣例與雙元創新之間的關系。只有認識不同慣例構成與創新模式對不同環境特征的敏感性和依賴性,通過調整與匹配不同環境不確定條件下的慣例構成與創新模式,企業才能更為從容地把握住環境中的機會窗口,從而長久保持競爭優勢地位。
基于此,本研究將網絡慣例、雙元創新及環境不確定性納入研究框架,提出以下研究問題:一是網絡慣例的構成維度如何作用于雙元創新?二是不同環境不確定性情境下,網絡慣例如何影響雙元創新?通過理論推演和對河南省部分企業的實證研究,進行假設驗證和結論闡述,最終得出管理啟示。本研究細致考察了網絡慣例與雙元創新的關系,為企業有序開發和部署網絡慣例,促進合作創新提供了理論支撐。同時,探討了外部環境不同特征的調節作用,為企業依托宏觀環境形勢開展合作創新提供了實踐參考和借鑒。
綜合已有研究成果,可從組織間學習和網絡治理兩個層面對網絡慣例進行解讀:一方面,網絡慣例被認為是組織間學習的結果。通過組織間學習與交流合作,網絡成員與合作企業融合互動,形成網絡慣例并內化為組織記憶,最終在網絡慣例形成與演化過程中獲得累進的異質性知識和能力,同時促進更廣泛的合作網絡構建[4-5];另一方面,網絡慣例是一種非契約治理方式或“休戰協議”,是網絡成員的沖突自適應行為。成員企業出于降低成本和提高效率考量,使組織行為合理化,形成緊密與松散共存的獨特耦合關系,并運用不同層級的慣例對網絡中結構、關系和學習等方面的優勢資源進行篩選,通過自上而下的循環遞歸過程實現網絡治理[6-8]。
無論從何種視角看,網絡慣例的嵌入性均使得網絡成員獲得差異化的學習輸入和關系構成,因此對企業創新決策和創新績效具有不同功用。
現有文獻基于過程[9]、層級[10]、能力[11-12]、雙元性[13]等視角探討了網絡慣例的構成,其中形式面和執行面的二元分類方法得到普遍認可[8]。形式面是抽象意義的慣例,包括潛在的集體原則、共識或規范模式;執行面是具體化的慣例,表現為特定實踐情境下基于以往經驗的即興執行情況[14]。
秉承提升網絡有效性的共同目的,網絡慣例的形式面和執行面相互依賴、耦合互動。然而,結合網絡慣例的路徑依賴性,以及路徑創造性、靈活性、變革性和適應性等特征,由于形式面和執行面對應著認知和行為的不同驅動層級[15],二者之間還存在相互替代的矛盾沖突,因而對企業創新活動具有差異化的效能。對應上述形式面和執行面,黨興華等[16-17]將網絡慣例劃分為規范共識和行為默契兩個維度,并開發出被廣泛認可的成熟測度量表。本文主要借鑒上述研究成果,從規范共識和行為默契兩方面考察網絡慣例對企業雙元創新的影響。
基于組織雙元性理論和創新幅度差異,雙元創新可劃分為漸進式創新和突破式創新[18-19]。在技術創新領域,漸進式創新是以滿足現有市場和客戶為目的,強調運用現有知識和資源,提升已有技術、產品和服務質量和效率等;突破式創新旨在學習新知識、實現技術突破、發現潛在市場機會,進而提供新產品或服務等。
現有成果多從網絡學習、關系及內在動機等角度探討網絡慣例及其構成與創新績效的關系[13,20],或多關注網絡慣例對突破式創新的影響[5,21-22],較少考察網絡慣例的不同構成維度對雙元創新的差異化影響。一方面,創新行為向創新績效轉化需要持續投入;另一方面,不同創新類型對于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不盡相同,不應一概而論。
漸進式創新與突破式創新存在目的和特征差異,對異質性知識和資源輸入有不同要求[23]。而網絡慣例的構成維度會在網絡結構、關系、學習等層面差異化地作用于企業,促使企業作出不同的適應性行為。因此,處于合作網絡中,不同的網絡慣例情境顯然會使企業的創新選擇有所側重。
依據“環境-行為”研究范式,創新合作網絡必然會受到其所處外部環境的影響,網絡成員企業的聯系和互動傳導至其所處環境系統,而日趨復雜的外部環境會反作用于企業。根據知識基礎觀理論,作為知識的集合體,企業創新即是通過組織間學習和關系構建等活動,獲取、內化、利用異質性知識和資源,并將其物化為新產品或新技術的過程。該過程始終需要與外界進行互動,因而烙印著所處外部環境的諸多特質。在網絡慣例作用于雙元創新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受到外部環境因素影響,尤其處于轉型升級背景下,外部環境不確定性是影響企業生存和發展的重要權變因素,有必要對外部環境不確定性特征下網絡慣例與企業雙元創新的關系進行探討。
現有研究較少考察外部環境對網絡慣例與創新模式關系的影響。結合Dwyer&Welsh[24]、Dess&Beard[25]及Koka等[26]的研究成果,本研究將以環境動態性和豐富性作為外部環境不確定性的代表因素,探索其對網絡慣例與不同創新模式關系的調節作用。其中,環境動態性是企業所處環境中顧客、合作伙伴、競爭者、政府等各利益相關方的需求或行為變化導致的不確定性;環境豐富性則反映了企業所處環境對企業生存發展所需資源的支持程度,包括人才、技術、資金及各種生產要素等資源的充裕程度。
漸進式創新是改良性創新行為,通過對既有知識與新知識進行整合,實現現有技術和能力改進、拓展與提升,這類創新活動的風險較小且創新成果易于預測。在企業嵌入合作網絡初期,網絡慣例建立伊始,網絡成員間的規范共識和行為默契程度不足,企業更傾向于選擇漸進式創新,以維持與伙伴之間的關系及達成共識,并在持續累進的創新過程中,實現知識資源積累,獲得合作伙伴認同。在創新合作初期,企業通過自適應調整學習獲取的資源基礎,反過來也會誘發企業實施對現有機會加以開發、利用的漸進式創新行為[1]。
隨著創新網絡發展和合作深入,行為默契既維護著網絡穩定運行,又暗含著行為探索與開拓的意蘊——在合作規范和模式中學習、探索新知識,而適量的新知識和信息能促使企業在合作中以全新的或新舊結合的方式解決現有問題[27],促進漸進式創新活動產生。規范共識指導企業運用網絡中的現成約定和范例解決各種日常問題,以降低企業合作交易成本及學習轉化成本。然而,較高的規范共識程度會使合作企業間的思維模式相互接近,進而產生組織慣性,阻礙異質性知識傳播[28]。對此,蔡寧和潘松挺[29]認為,企業間相近的技術資源和知識結構會促成對現有技術的深入挖掘與探索,因而知識結構相近性有助于漸進式創新。據此,提出如下假設:
H1a:規范共識對漸進式創新呈正向影響;
H1b:行為默契對漸進式創新呈正向影響。
突破式創新始于新想法和新創意[28]。網絡慣例減少了創新網絡合作中的不確定因素,成員間的信任程度更高,有助于合作企業間有序地進行技術、知識交流與碰撞。適度的網絡慣例情境下,無論規范共識抑或是行為默契,均有效地調節和黏合網絡成員間的合作關系,使信息和知識資源在網絡中傳播更加流暢和高效[30],促進新想法、新創意的產生和共享,催生企業突破式創新。
然而,隨著網絡慣例增加,規范共識與行為默契這兩個維度對于突破式創新出現差異化的作用機制。基于二者在嵌入性和知識、關系等方面的共同特征,可以從社會網絡理論的強弱連接視角解讀規范共識和行為默契的影響。規范共識類比于強連接狀態,網絡成員擁有較強的關系基礎,信息交流、分享質量和效率更高,有利于敏感或復雜的創新信息轉移,促進突破式創新;網絡成員基于規范共識進行深度、頻繁、密切交流,容易導致資源重復傳遞、產生冗余信息,即過度的強網絡關系反倒不利于需要獲取新知識的突破式創新發生[8]。而行為默契的弱連接導向下,網絡成員受到規則或共識的約束較少,更容易突破原有行為束縛并接收到新奇信息,因此有利于異質性資源獲取和創新機遇捕捉,從而促使企業選擇突破式創新。據此,提出如下假設:
H2a:規范共識對突破式創新呈倒U型影響;
H2b:行為默契對突破式創新呈正向影響。
環境動態性是企業創新行為的重要決策變量。在動蕩和變化的環境中,產品和技術的生命周期縮短、更新頻率加快,一方面創造了眾多產品和技術創新機會[31],另一方面也提升了企業競爭的激烈程度和網絡合作成員關系的不確定性,使企業現有能力和資源加速貶值[32]。因此,在動蕩環境中,企業需要不斷創新,以若干個相對短暫的競爭優勢堆疊出長久優勢[33]。企業在規范共識約束下會更多地表現出路徑依賴性和一致性,但在防御網絡伙伴投機行為和保護自身競爭優勢的動機下,其會謹慎對待網絡中優質信息的傳遞和知識溢出[34-35],從而降低知識共享意愿,導致網絡中異質性知識和資源匱乏,使企業在復雜動蕩的外部環境中喪失以創造性方式解決棘手問題的能力[36],進而削弱企業突破式創新動機,更傾向于選擇漸進式創新。面對環境動態性帶來的諸多發展機遇和創新機會窗口,變革性和靈活性更強的行為默契有利于促進企業對創新合作網絡中的異質性知識搜尋,促使企業構建更具優勢的基于知識合作和共享的網絡連接,因而更容易發生創新行為。因此,在動態環境中,無論是另辟蹊徑的突破式創新,還是步步為營的漸進式創新,行為默契均發揮著更為積極的促進作用。據此,提出如下假設:
H3a:環境動態性正向調節規范共識對漸進式創新的影響;
H3b:環境動態性正向調節行為默契對漸進式創新的影響;
H3c:環境動態性負向調節規范共識對突破式創新的影響;
H3d:環境動態性正向調節行為默契對突破式創新的影響。
資源依賴理論指出,環境豐富性意味著企業外部環境中的資源、需求和市場機會更加豐富,能夠緩解行業競爭性。依托豐厚的環境饋贈,企業能以較低的成本獲取有利于自身發展和創新所需的資源,減少對外部學習和關系的依賴[37]。此時,企業必須遵守與合作伙伴的約定進行創新合作的局面開始動搖。同時,環境豐富性蘊含著企業發展的潛在機遇和機會成本,企業合作資源被替代和企業出現投機行為的可能性均會增加[37-38],合作伙伴更有可能基于利益最大化目的展開博弈。因此,規范共識下網絡成員認知的路徑依賴性和一致性特征遭到破壞,規范共識對創新行為的促進作用被削弱。在環境豐富性影響下,基于行為默契弱約束關系的合作伙伴更容易識別和利用環境中的創新機會,積累創新所需的資源,因而更多創意被激發并付諸實踐[39],促成更多的創新行為。因此,行為默契對漸進式創新和突破式創新的促進作用進一步被強化。據此,提出如下假設:
H4a:環境豐富性負向調節規范共識對漸進式創新的影響;
H4b:環境豐富性正向調節行為默契對漸進式創新的影響;
H4c:環境豐富性負向調節規范共識對突破式創新的影響;
H4d:環境豐富性正向調節行為默契對突破式創新的影響。

圖1 理論框架
綜合上述研究假設,本文提出如下理論框架(如圖1所示)。
得益于國家和區域創新政策的大力支持,近年來河南鄭州經濟技術開發區(簡稱經開區)和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簡稱高新區)發展迅猛,企業創新成果層出不窮。考慮到該區域創新發展具有一定代表性且目前相關研究較少,同時課題組開展相關研究具有便利性和可行性。因此,選擇河南鄭州經開區和高新區電子信息、高端制造、新材料、生物醫藥、汽車整車與零部件等市場化程度高、研發相對活躍的行業作為調研對象[17]。
借助橫向課題項目平臺和社會關系網絡,首先選取經開區和高新區分屬上述不同行業的20家代表性企業,通過電話或郵件獲取其主要創新合作企業;隨后,以同樣的方式聯系上述合作企業進行另外兩輪滾雪球抽樣,從獲取的合作企業名單中剔除重復企業及非經開區和高新區官方名錄企業。最終,得到153家企業作為研究樣本,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1。組織課題組成員分組同步開展調研,以實地發放和填寫調查問卷的方式收集數據。調研始于2018年7月,歷時3個月,共回收問卷371份,剔除無效問卷79份,得到有效問卷292份,有效回收率為78.706%。

表1 樣本描述性統計結果
通過3輪滾雪球抽樣,抽取各行業一定數量的樣本企業,從每家企業選取2~4名研發人員(包括中高層研發管理人員)分別獨立完成問卷。這在保證抽樣深度的基礎上,盡量避免了共同方法偏差,同時樣本企業行業分布比例與實際情況相對接近,保證了抽樣廣度與代表性。從回收的有效問卷信息可以看出(并通過后續信效度檢驗進行了驗證),樣本企業中存在技術創新合作、網絡慣例和雙元創新,且在與研發人員的隨機談話證實了這些企業在技術創新合作中普遍存在網絡慣例建構與磨合的問題。因此,所選樣本符合假設前提條件。
為保證研究變量的信度和效度,借鑒國內外相關文獻中的成熟量表,采用Likert 5點打分法,1表示“非常不贊同”,5表示“非常贊同”。然后,根據相關領域專家和企業高層的建議,對題項進行適度改造,形成最終測量量表。其中,網絡慣例采用黨興華等[17]、常紅錦等[42]的量表,分為2個維度共8個題項;雙元創新主要參考He & Wong[40]、Jansen等[41]的研究成果,分為兩個維度共8個題項;外部環境不確定性借鑒Jansen等[41]、魏澤龍等(2017)的研究。同時考慮到中國現階段經濟轉型時期的復雜背景,參考王永健等(2016)的研究,引入政策因素變量,將其作為中國情境下環境動態性的測量題項之一,分為兩個維度共8個題項。此外,參照網絡慣例與企業創新的相關研究,選取企業年齡和企業規模(員工數量)作為控制變量。
使用IBM SPSS 21.0進行數據處理。首先,檢驗測量變量的信度與效度,結果如表2、表3所示。各測量維度的信度指標Cronbach'sα值均大于0.7,說明各變量信度良好。然后,對題項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結果顯示,各變量KMO值均處于可接受或良好的范疇,且Bartlett檢驗的p值均小于0.001,表明因子分析處理適當。所有因子載荷均在0.6以上,說明題項能夠較好地體現相關變量特征。
測量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和相關分析結果顯示(見表3),所有題項間Pearson相關系數均小于0.7(最大為0.549),可基本排除變量共線性可能。同時,各變量的AVE均大于0.5,且AVE的開方值均大于變量間Pearson相關系數,說明該測量模型的收斂效度及區分效度良好。
應用IBM SPSS 21.0軟件和多元回歸分析方法檢驗理論假設。模型1和模型2分析了自變量規范共識、行為默契對雙元創新的影響,模型3和模型4加入規范共識的平方項以驗證其倒U型關系[5]。在前述模型檢驗結果的基礎上,模型5至模型8驗證了環境不確定性的調節作用。為降低多重共線性,對交互項涉及的變量進行均值中心化處理。最終,各模型VIF值均在3以下,DW檢驗結果均在2附近,即模型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和樣本自相關現象。回歸結果見表4。

表2 因子分析及信度分析結果

表3 變量均值、標準差、相關系數及區別效度
注:對角線為AVE的開方值;*為p<0.05,**為p<0.01,***為p<0.001,下同

表4 回歸分析結果
相關系數顯示,控制變量企業年齡與規模之間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表明企業成立年限越久,規模越大。回歸分析中,控制變量對雙元創新的影響均不顯著,表明本研究選取的各變量均得到了有效控制[22]。
模型1至模型4檢驗了網絡慣例對雙元創新的影響。其中,模型1證實了行為默契與漸進式創新之間的正相關關系。然而,模型3對規范共識平方項的檢驗結果顯示,規范共識與漸進式創新呈倒U型關系,因此H1a不成立,H1b成立。模型2和模型4的結果則顯示,規范共識與突破式創新負相關,且規范共識的平方項與突破式創新呈倒U型影響,同時行為默契正向影響突破式創新,因此H2a、H2b成立。
由此可知,網絡慣例的不同維度對雙元創新存在差異化影響,即規范共識對雙元創新的影響存在閾值效應,而行為默契則呈現正向影響(模型1、2)。該結果為規范共識可能對企業創新存在陰暗面效應提供了佐證[5],并與相關學者[42]關于網絡慣例作用于企業間知識共享、關系穩定的觀點一致,揭示了網絡慣例在知識、關系等層面作用于企業創新活動的影響機制。
同時,從回歸系數和擬合優度R2結果均可以看出(模型3、4),無論是規范共識還是行為默契,突破式創新對于網絡慣例的影響均更為敏感。相較于漸進式創新,企業僅憑借一己之力實現突破式創新的難度較大,而創新合作能為企業帶來異質性知識和網絡行為模式,有利于彌補創新短板。因此,企業更傾向于選擇技術創新合作的方式開展突破式創新。同時,可能反映出企業相對保守的心態,即為降低競爭優勢信息泄露的可能性,企業在合作中對待主要業務活動相關的漸進式創新較為謹慎。
模型5和模型6檢驗了環境動態性的調節作用。其中,規范共識的平方與環境動態性的交互項不顯著(模型5),其余交互項顯著,即環境動態性正向調節行為默契與雙元創新的關系,環境動態性負向調節規范共識平方與突破式創新的關系,因此H3b、H3c、H3d通過檢驗,H3a未通過檢驗。動蕩的環境可能降低企業知識共享意愿,并增加企業競爭優勢信息外泄的可能性,因此企業間的緊密合作關系會保持一定距離,從而削弱了企業原本由于異質性知識缺失而傾向于開展漸進式創新的動機,導致環境動態性對規范共識與漸進式創新關系的正向調節作用不顯著。
模型7和模型8檢驗了環境豐富性的調節作用,只有行為默契與環境豐富性的交互項顯著(模型7),即環境豐富性正向調節行為默契與漸進式創新的關系,其余交互項不顯著。因此H4b通過檢驗,H4a、H4c、H4d未通過檢驗。環境豐富性對網絡慣例與雙元創新關系的影響不顯著側面印證了李雯和解佳龍[43]的研究成果,即網絡慣例對企業獲取不同類型資源的作用具有差異性。作為非契約治理手段,網絡慣例營造的默契、穩定的合作關系能夠顯著提升企業對于知識資源的吸收整合效率,但當面對外部環境提供的豐厚物質、資金、人才等有形資源時,網絡慣例的效能就失去了優勢,只有行為默契的強創新搜尋特質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利用外部資源的溢出效應,進而強化對異質性知識資源要求較低的漸進式創新的促進作用,而其余網絡慣例與雙元創新的組合都沒有受到環境豐富性的顯著調節作用。
基于上述分析,得到假設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假設檢驗結果匯總
本研究探討了網絡慣例不同維度構成對雙元創新的影響,并立足于中國經濟轉型的特殊時期,考察了外部環境不確定性的不同特征對網絡慣例與雙元創新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主要得出以下研究結論。
(1)網絡慣例的不同維度對于雙元創新具有差異化作用效果,即行為默契正向影響雙元創新,而規范共識對雙元創新呈倒U型影響。此結論與以往研究的一致性間接驗證了網絡慣例的不同構成通過組織間學習、關系等層面差異化作用于企業創新的影響機理。即適度的規范共識能帶來合作伙伴間認知層面的穩定和默契,但超過一定閾值后會導致網絡合作思維同質化,造成組織創新惰性和路徑依賴,從而阻滯異質性知識傳播和創新變革能力培養,影響雙元創新;行為默契主導了網絡合作行為層面的步調趨同和合理預期,但其開拓、探索特質促使企業保持對異質性知識和優勢資源的搜尋狀態,進而促進雙元創新活動的開展。
(2)雙元創新對于網絡慣例不同維度的促進作用敏感性不同。由于目的和特征的根源性差異,雙元創新對網絡中異質性知識搜尋和關系維護程度的需求不同,因而對于規范共識和行為默契的促進作用具有不同程度的敏感性。本研究的實證結果顯示,相較于漸進式創新,網絡慣例的不同構成均對突破式創新影響更強。囿于自身資源和能力限制,技術創新合作可能更有益于彌補企業突破式創新的不足,因此企業可能更多地選擇通過技術創新合作開展突破式創新。同時反映出企業可能以相對保守的合作心態謹慎地對待與主營業務相關的漸進式創新活動,以確保關鍵信息的安全和優勢競爭地位的穩定。
(3)環境動態性和環境豐富性的調節作用不同。環境動態性能夠增強行為默契與雙元創新之間的關系,而削弱規范共識與突破式創新的關系。動蕩環境下,規范共識雖然會引致合作路徑依賴,但企業為保護自身競爭優勢會謹慎對待關鍵知識共享,因而削弱了規范共識對突破式創新的影響,但對規范共識與漸進式創新關系的影響不顯著;而動態環境帶來的諸多發展機遇則使行為默契的變革性和靈活性大有可為,因而強化了行為默契對雙元創新的促進作用。此外,由于網絡慣例對于有形資源的利用程度有限,遠不及其對知識資源的吸收整合效能,因此環境豐富性對網絡慣例與雙元創新關系的影響多不顯著,只能增強行為默契對漸進式創新的促進作用。
(1)企業通過網絡合作開展技術創新活動時,要認識到網絡慣例的不同構成對于雙元創新的差異化作用。網絡慣例雖然有利于企業降低資源和信息搜尋成本,保障創新合作網絡活動的穩定和默契,但過度的規范共識會引致思維同質和創新惰性。因此企業應制定相關機制,監控和評估網絡慣例不同構成的發展和累積程度,及時改善規范共識的繁復冗雜局面,避免企業被鎖定在固有知識通路和搜索軌跡上,陷入組織慣性和路徑依賴陷阱,進而阻滯組織的雙元創新活動。
(2)企業應認識到雙元創新活動在網絡慣例不同維度的作用下具有差異化的反應表征和敏感程度,從而有的放矢地調整創新活動側重點。雙元創新的二元性特質決定了漸進式創新和突破式創新對企業存續缺一不可,企業可根據發展需要有區別地部署創新合作戰略,同時制定優勢信息保護隔離機制以降低創新合作風險,防止不夠開放的心態影響合作網絡穩定和雙元創新成果。
(3)企業應分析外部環境的不同特征,并充分利用網絡結構的柔韌性,識別雙元創新對不同情境因素的依賴性和敏感性,使雙元創新與使之能發揮出最大化效能的網絡慣例程度和外部環境特征相匹配,通過創新合作網絡的慣例管控實現創新優勢互補和多贏局面。一是企業應重視環境動態性下網絡慣例的開發和部署,在培養和發展網絡合作關系時適當引導,有所側重。適度發展規范共識,保持一定程度的步調一致,同時把握好合作時企業間的認知距離,增強戰略隔離機制,以防止機要信息泄露,損害企業創新優勢地位。更為重要的是培養合作關系的行為默契,從而積極發掘和把握動態環境帶來的各種創新機會,以及時獲取異質性信息和優勢資源,充分利用網絡的溢出效應,推動雙元創新的開展;二是環境豐富性的調節作用不盡如人意,并不意味著企業在創新合作網絡行為中可以忽視這一外部因素。相反企業應充分認識到網絡慣例在有形資源的吸收利用方面的能力缺陷,輔以有形契約加強網絡合作管控效能,以彌補和克服這一網絡合作行為中的漏洞,避免企業錯失外部資源和發展良機。
利用河南省部分企業的實證數據,本研究廓清了網絡慣例的不同維度對于企業雙元創新活動的差異化效能,從而間接驗證了網絡慣例通過知識、關系等層面影響創新活動的機理,豐富了相關理論研究。同時,本研究考察并揭示了外部環境不確定性的不同特征維度對網絡合作和企業創新的影響機理,為企業根據外部環境形勢籌劃、制定相關決策提供了理論支撐。
然而,本研究還存在一定局限性。一是研究變量均處于動態演變過程中,不同時間節點上的網絡慣例與雙元創新的關系必然嵌入于特定的網絡情境,因此樣本數量和區位限制及截面數據削弱了結論的說服力,未來可由此著手改進與完善。二是本研究只探討了環境不確定性部分特征的調節作用,而網絡慣例與創新活動可能受到多種因素交錯融入的復雜影響作用,因此后續可將多種情境因素細化與交互進行實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