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新東,楊俊凱
(華南師范大學 國際商學院,廣東 廣州 510631)
2017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北京召開的“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上倡議啟動“一帶一路”科技創新行動計劃,大力推進“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科技合作,把科技創新和“一帶一路”緊密結合,推動“一帶一路”高質量持續發展,使之真正成為科技合作之路、創新之路。中國自2001年啟動“走出去”戰略一路走來,發展迅猛,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從2003 年的28.55億美元增加到2018年的1 701.1億美元。2013年中國啟動“一帶一路”建設,迅速開拓了新的外部發展空間,也拉動了國內經濟發展。“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經濟總量現已達到世界經濟總量的30%,強大的經濟增長空間為中國企業提供了新機遇。據統計,2018年中國企業對“一帶一路”沿線56個國家實現非金融類直接投資156.4億美元,占中國同期總額的13%。
當前,世界經濟形勢嚴峻,單邊主義、貿易保護主義加劇,內顧傾向抬頭,中國經濟的外部環境正在發生重大變化,中國開放型經濟的發展空間受阻,比較優勢受到削弱,需要轉換思路,從低成本競爭轉向以創新為基礎的合作共贏模式,加快推進“一帶一路”科技創新行動計劃。科技創新是國家競爭力和現代化經濟體系的戰略支撐,東道國技術水平及科技創新狀況是其吸引國外投資的重要影響因素,中國的對外資本輸出和技術輸出應當注重利用東道國科技資源,實現合作共贏。東道國科技狀況對外來投資的作用受到東道國制度質量等多種因素的影響,“一帶一路”沿線各國的制度質量和政府治理水平普遍較低,不同程度制約著沿線各國科技創新,進而影響中國直接投資。所以,從制度質量視角研究“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科技創新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有著重要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
專門從東道國制度質量視角研究東道國技術創新對外來直接投資影響的文獻尚未發現,相關文獻基本是從對外直接投資的區位因素等視角對東道國制度及技術因素進行附帶性研究。所以,本文分別從東道國技術創新與外來直接投資、東道國制度質量與外來直接投資兩個方面進行文獻綜述。
英國學者弗里曼于1987年出版《技術政策與經濟績效: 日本國家創新系統的經驗》一書,首次使用“國家創新系統”概念,認為日本經濟得以成功的法寶是借助國家創新工程成功實現技術趕超。關于東道國科技創新與外來直接投資關系的研究興起于本世紀初。Konings[1]利用面板數據研究了外來直接投資與保加利亞、羅馬尼亞和波蘭3個東歐新興市場經濟國家企業生產績效與技術創新的關系,認為這3個國家技術創新層次較低,難以對外來直接投資產生吸引力;Love[2]研究了美國對主要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國家的直接投資和技術創造問題,認為這些東道國的技術進步對外來投資缺乏吸引力,因為跨國公司對外投資在技術方面的動機一般不是利用東道國現有技術優勢,而是為了獲得外來投資溢出效應產生的新技術并將其從東道國轉移到跨國公司;Lee[3]基于企業級面板數據研究了日本跨國公司對美國直接投資的知識溢出問題,認為日本的投資促進了美國技術創新,而美國技術進步反過來吸引了更多日本投資;Dhrifi[4]基于1990-2012年83個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數據,建立了外國直接投資、技術創新和經濟增長相互關系的聯立方程模型,重點考察了技術創新在外來直接投資與經濟增長關系中的作用,認為東道國技術創新可以改善投資環境,提升外來投資效益,有助于外資引進;Garcia等[5]基于西班牙制造業企業數據,研究了外來直接投資與東道國企業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認為由于本地企業技術創新力度和成果等不足,本地企業技術創新未能有效促進外來投資增加,無論是行業層面還是企業層面的外來投資都與本地企業創新呈負向關系。
關于東道國技術創新對中國直接投資的影響,中國國內學者的研究結論普遍認為東道國技術進步有助于吸引中國直接投資。李猛、于津平[6]采用GMM方法對2003-2007年中國直接投資與74個東道國區位優勢的關系進行分析,認為東道國技術水平的提高不會顯著引起中國直接投資變化;張宏和王建[7]運用分量回歸法,以東道國專利指標測量東道國技術水平,考察東道國區位因素對中國OFDI流量的影響,認為東道國技術水平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不顯著;蔣冠宏、蔣殿春[8]依據區位選擇理論,采用投資引力模型對2003-2009年中國對95個國家的OFDI數據進行分析,認為中國對外直接投資與東道國技術成熟度正相關,尋求技術是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一個重要動機;張吉鵬、衣長軍[9]基于企業層面數據考察了東道國技術稟賦與中國企業OFDI區位選擇之間的關系,研究發現東道國技術裝備、創新能力以及專利等技術稟賦對中國企業OFDI有顯著正向影響;沙文兵[10]研究了東道國因素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逆向技術溢出的影響,結果表明,以R&D經費投入和居民專利申請數量表征的東道國科技創新有助于提升外來直接投資效益,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
從東道國制度質量和政府治理視角研究外來直接投資的研究成果也始見于本世紀初。Globerman & Shapiro[11]采用兩階段估計法分析了美國對外直接投資的決定因素,認為自由透明的市場、健全的法律制度、較高的政府效率等對美國投資導向起著重要作用;Jay & Anil[12]研究了制度變量等對發展中國家外商直接投資存量積累的解釋力,認為政治風險會抑制投資,制度因素對外國直接投資流動的影響具有不確定性;Oliver & Manop[13]的研究結果表明,在政府治理良好的發展中國家,腐敗和政治不穩定是對投資影響最大的治理指標;Saidi & Ochi等[14-15]對發達和發展中國家外國直接投資進行比較研究,認為東道國政治穩定和監管質量對外國直接投資流入有重大影響;Shah & Afridi[16]研究認為,政治穩定和監管質量對南亞區域合作聯盟國家的外商投資具有正向效應,而腐敗則有反向效應;Buckley & Clegg[17]研究發現,中國企業比較偏好向政治風險較高的東道國進行投資,其原因可能是中國企業缺乏全面評估東道國風險的能力等;Kolstad & Wiig[18]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東道國決定因素進行了計量分析,發現中國對非經合組織國家的投資與制度因素關聯不大,與自然資源密切相關;Mumtaz & Smith[19]研究發現,中國在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國家投資的驅動因素除低工資結構、市場機會、經濟規模外,還包括國家風險、經商便利性等因素。
從東道國制度質量視角研究外來直接投資的文獻在中國出現較晚,但隨著中國“走出去”戰略的快速推進,尤其是2013年“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后,眾多學者開展了相關研究。張中元等[20-21]借助面板門檻回歸模型考察了東道國制度質量對中國 OFDI 的影響,認為制度質量的提高會促進中國 OFDI 流向低收入和高收入水平經濟體,但無助于流向中等收入水平經濟體;王永欽和杜巨瀾等[22]研究認為,中國 OFDI 的重要關注因素主要是政府治理水平中的政府效率、監管質量和腐敗控制等;曲智和楊碧琴等[23]采用GMM差分理論模型研究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制度質量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發現東道國內部的政府執行力、腐敗管控以及政局是否穩定等直接影響中國企業投資;劉娟[24]借助Heckman模型的考察結果認為,“一帶一路”沿線東道國經濟制度對中國跨國企業OFDI投資規模沒有抑制作用,但其政治制度環境對中國OFDI有較大影響;付韶軍[25]研究認為,法律規則、監管質量對 “一帶一路”沿線發展中國家和資源一般國家的中國投資具有顯著正向效應;田暉和宋清等[26]的研究結果表明,“一帶一路”沿線東道國法治制度質量對中國直接投資區位選擇具有消極影響。
綜上所述,現有文獻基本上是從對外直接投資區位因素視角對東道國制度及技術因素對外來直接投資的影響進行附帶性研究。其中,關于東道國技術創新與外來直接投資的關系,國內外學者研究結論傾向于認為東道國技術創新與外來直接投資正相關。關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科技創新問題,學者們多從“一帶一路”與中國國內創新的相互影響視角進行研究。關于東道國制度質量與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關系,相關文獻都認為東道國制度質量是影響中國對其直接投資的一個重要因素,但對制度質量各指標的影響方向、影響程序、影響機制,研究結論不盡相同,甚至相互矛盾。究其原因,主要是各文獻的理論依據、研究對象、研究方法、數據來源等存在差異。現有文獻的主要不足之處是研究內容碎片化,“一帶一路”沿線東道國科技創新對中國直接投資的影響是具有重大理論和實踐意義的課題,但缺乏全面、系統、深入研究,只有一些附帶性研究。相關學術研究落后于中國企業正在快速進軍海外市場的實踐步伐,也與中國中央政府“一帶一路”科技創新行動計劃的要求相距甚遠。本文旨在從東道國制度因素視角,基于門檻效應方法,分析“一帶一路”沿線東道國科技創新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定量分析東道國制度因素的作用,推動相關研究走向深入。
基于文獻研究和經驗假說,本文構建單門檻面板模型:

(1)
其中,OFDIit為中國第t年對某國的直接投資量(存量),qit是門檻變量,λ為門限參數,I(·)是指標函數,向量Zit是核心解釋變量,Xit是控制變量,αi是個體項,向量β與γ是待估計的參數,εit是誤差項。
東道國科技創新及制度質量對中國OFDI影響的雙門檻模型如下:

(2)
其中,λ1、λ2為門檻參數,且λ1<λ2。
(1)被解釋變量: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存量(OFDI)。 中國歷年對外直接投資流量中存在的負值會加大數據分析不確定性,所以,本文采用中國OFDI的存量數據作為被解釋變量。
(2)核心解釋變量:東道國研發強度(RDG)。 從國家層面來看,科技創新是創造和應用新知識、技術、生產方式及管理模式,開發新產品,提高產品和服務質量的過程。科技創新包括科技基礎、制度建設、資金、人才、創新環境等要素,是各創新要素交互作用下的復雜巨系統。國家創新能力研究應該從創新資源投入、知識創造以及創新產出與績效影響等整個創新鏈選擇指標。一般文獻衡量國家科技創新的指標主要有研發經費支出、研發人員總量、發明專利申請量和授權量等。本文選擇東道國研發強度(研發經費與國內生產總值之比)作為門檻變量。研發強度是國際上用于衡量一國或地區在科技創新方面努力程度的重要指標,也是國際社會衡量一個國家是否進入創新型國家的重要指標。研發強度反映一國研發投入總量與經濟總量的比例關系,它比研發經費支出、研發人員總量等指標更能綜合反映一國科技創新狀況。
(3)控制變量:①東道國經濟發展水平(PGDP)。人均國內生產總值一定程度上比較客觀地反映了社會發展水平和發展程度,是了解和把握一個國家或地區宏觀經濟運行狀況的重要指標。本文以人均國內生產總值表示東道國經濟發展水平;②東道國失業率(UEP)。失業率與經濟增長率具有反向對應變動關系,東道國失業率狀況可以直接影響東道國對吸引外商直接投資的態度和政策。所以,本文將東道國失業率納入控制變量;③東道國外資開放度(OPEN)。東道國如果采取寬松的外資政策,將降低外部不確定性引致的交易成本和信息成本,從而有利于中國資本的流入,反之,則對中國資本流入產生抑制作用。本文用東道國引進外資額占GDP比重表示東道國外資開放度。
(4)門檻變量:東道國政府治理能力。 門檻效應指一個經濟參數達到特定數值后引起另外一個經濟參數突然轉向其它發展形式的現象,作為原因現象的臨界值稱為門檻值。本研究旨在考察“一帶一路”沿線各國制度質量在東道國科技創新影響中國 OFDI過程中的作用,因而選擇世界銀行發布的全球治理指數(WGI)作為門檻變量。該指數對世界各國制度質量進行量化評估,包括六大指標,即政治穩定程度(PV)、施政有效性(GE)、規制質量(RQ)、法治程度(RL)、貪腐控制(CC)、公民參政與問責(VA)。
在中國“一帶一路”官網(www.jidaiyilu.gov.cn)統計的71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中,基于數據可得性,本文選擇了數據相對完整的50個國家作為分析對象國(剔除的21個國家多為中國直接投資稀少的小國),并采用均值插補法對個別缺失數據予以補齊。
中國第一次對外發布中國非金融類對外直接投資統計數據書面報告的時間是2003年。因此,本文數據時間期限為2003-2017年。其中,中國OFDI數據來自于商務部公布的各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各東道國的國內生產總值、人口數、失業率及利用外資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數據庫;作為門檻變量的政府治理和研發強度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數據庫。
為消除異方差性帶來的不利影響,對OFDI、PGDP、UEP、OPEN變量進行對數化處理。由于中國對個別國家個別年份的OFDI數值為0,直接進行對數處理會出現數據缺失和自選擇問題,因此,將OFDI變量加1再取對數,使原來為0數值的對數值仍然為0。
為厘定各個變量的基本特征,對上述變量進行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世界銀行的六大政府治理指標取值范圍均為[-2.5,2.5],得分越高說明該國政府治理水平越高。表1顯示,作為研究對象的50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6個政府治理指標大多為接近于0的負值,表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政治穩定程度、施政有效性、規制質量、法治程度、貪腐控制及公民參政與問責狀況都不容樂觀,中國對這些國家進行直接投資的政府治理風險較大,這些國家科技創新狀況對中國OFDI的影響具有復雜性。

表1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門檻面板數據模型的有效性依賴于門檻變量的平穩性。為避免出現虛假回歸,本文采用4種方法對上述變量的水平值和一階差分值進行檢驗。結果顯示,各一階差分值表現平穩,符合建模要求,具體如表2所示。
在“一帶一路”背景下,東道國政府治理的6個指標是否都存在影響中國OFDI的門檻效應?為了全面檢驗這一問題,本文分別將6個指標作為門檻變量帶入模型進行檢驗,依次估計單一門檻模型和雙重門檻模型。檢驗結果發現,東道國政府治理的6個門檻變量都存在單一、顯著的“臨界值”,通過了單一門檻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
東道國政府治理的6個門檻變量有單一門檻值的檢驗結果說明,東道國政府治理的各項指標在影響中國OFDI時均有U型拐點,只有東道國治理水平超過門檻值,才能充分有效地促進中國OFDI增加。如果東道國治理水平低于門檻值,就會對中國OFDI增長速度產生抑制作用,但這并不意味著中國在這些東道國的OFDI絕對量不會增加。

表2 單位根檢驗結果
注:*、**、***分別表示系數估計值在 10%、5%、1%的置信區間內顯著,下同

表3 門檻效應檢驗結果
確定各門檻變量相應估計值后,本文基于式(1)將政治穩定程度(PV)、施政有效性(GE)、規制質量(RQ)、法治程序(RL)、貪腐控制(CC)、公民參政與問責(VA)6個變量分別作為門檻變量,建立門檻回歸模型,對模型進行相應估計,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東道國政府治理指標為門檻值的實證回歸結果
注:圓括號內為t值
由表4可以看出,在PV、GE、RQ、RL、CC、VA六個門檻變量分別建立的模型中,當各門檻變量低于門檻值時,各變量都不顯著。當各門檻變量跨越門檻值后,各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對中國直接投資有相當大的吸引力,只要其政府治理水平達到一定程度,東道國科技創新就會促使中國直接投資意愿不斷增強。其中, 施政有效性(GE)和公民參政與問責(VA)的系數最大,分別為3.31和3.52,規制質量(RQ)和法治程度(RL)的系數最小,分別為1.41和1.59,說明東道國政府治理各指標對其科技創新及中國直接投資的影響不盡相同,中國企業在投資決策時應具體分析。政府治理各指標的門檻值相近但都偏低,說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制度質量和政策治理水平總體上偏低。控制變量中的東道國經濟發展水平(AGDP)在6個指標中均顯著,說明中國OFDI重視東道國市場容量,有強烈的市場尋求動機。控制變量中的東道國外資開放度(OPEN)在6個指標中均不顯著,說明中國直接投資與之關聯程度不高,其原因可能包括中國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直接投資項目較關注基礎設施建設、資源開發項目等。關于東道國失業率,除法治程序(RL)和公民參政與問責(VA)不顯著外,其它4個指標均顯著并且系數都為負數,說明中國直接投資總體上促進了東道國就業。
本文使用2003-2017年“一帶一路” 沿線50個東道國面板數據構建門檻回歸模型,從制度質量視角研究“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科技創新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實證結果發現:政治穩定程度、施政有效性、規制質量、法治程度、貪腐控制和公民參政與問責6個東道國制度質量變量均存在顯著的單一門檻。其中,規制質量(RQ)和政治穩定程度(PV)最高,分別為0.64和0.59;施政有效性(GE)和公民參政與問責(VA)最低,分別為0.34和0.35,這意味著相比東道國制度和政府這些比較固化和穩定的因素而言,中國對外技術性投資對東道國的具體施政措施和公民狀況這些更易變的因素更為敏感。當各門檻變量跨越門檻值后,各系數均由不顯著變化成顯著為正。各系數由大到小依次為公民參政與問責(3.52)、施政有效性(3.31)、政治穩定程度(2.24)、貪腐控制(1.95)、法治程度(1.59)、規制質量(1.41),這意味著中國對外技術性投資對那些作為潛在就業者的東道國公民的參政態度最為敏感,對東道國政府官員具體施政效果也較為敏感。總體來看,東道國制度質量與其科技創新具有正相關關系,進而促進了中國技術性直接投資。
基于以上基本結論,本文從企業層面得出以下啟示:
(1)“一帶一路”創新之路建設為中國企業對外技術性投資提供了廣闊空間和持久動力。當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正在重構世界經濟體系和競爭格局,創新發展已成為全球共識,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應當充分利用“一帶一路”科技創新行動計劃的廣闊空間和東道國的科技資源,實現合作共贏。各門檻變量的系數在跨越門檻值后均顯著為正的實證結論說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科技創新與中國直接投資可以雙贏。因此,鑒于目前中國外向型經濟因貿易保護主義等原因而受阻,以及中國在勞動力成本等方面的比較優勢逐漸削弱的困境,中國企業在進軍海外市場的征程中需要轉換思路,從低成本競爭轉向以技術等為基礎的合作共贏模式,由產能輸出為主轉向技術、標準、服務為主,拓展合作形式,深化合作內涵,提高合作在產業鏈中的層次。要充分利用好東道國科技資源,探索新技術、新業態、新模式,推動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發展,探尋新的增長動能和合作路徑。
(2)中國企業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進行技術合作時,應當綜合考慮制度質量、政府治理水平等因素。本文實證結果表明,“一帶一路”沿線東道國的制度質量對其科技創新具有門檻效應;這些國家制度質量6個指標的實際值大多為接近于0的負值,均未達到門檻值;當各門檻變量低于門檻值時,各門檻變量都不顯著;政府治理各指標的門檻值相近但都偏低,這些都說明“一帶一路”沿線東道國科技創新受到制度質量和政府治理水平等因素的較大影響,中國企業在進行投資決策時應綜合考慮“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科技創新、制度質量等相關因素,強化可行性分析,充分做好風險調查、預測和對策研究。中國企業可以根據不同階段的海外業務管控模式逐步展開合作業務,設在東道國的企業要完善內部控制和規范運營,從而盡量減少這些可控性強的違規類風險。關于中國企業對外技術性投資的外來風險重在預防,要調查東道國在項目立項、財稅、金融、價格、基金等方面的政策與優惠措施,要預知東道國在技術研發、示范、推廣、應用、產業化各環節知識產權保護狀況,以及在東道國進行知識產權維權的行政、法律渠道是否健全、暢通和高效。要對相關風險進行全方面多角度的充分認識,必要時可預先制定不同應對方案。
(3)中國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直接投資應注意防范“技術陷阱”。近年來,一些中國境內的外資企業轉移到了勞動成本更低的東南亞、印度等地區和國家,但其轉移之后的總體效益并不理想,甚至更差。究其原因,“技術陷阱”是一個重要方面,即這些國家不具備中國這樣的勞動者科技素質、技術成熟的產業鏈等科技環境。中國目前在許多領域的科技水平居于或接近世界前列,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有技術上的優勢,但這些優勢的充分有效發揮,需要東道國科技創新和制度環境的密切配合。“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科學技術水平普遍不高,科技創新能力不均衡,政治環境比較復雜,制度質量和政府治理水平較低,使得東道國科技創新過程及成效具有較大不確定性,導致中國直接投資的技術風險較高,甚至陷入“技術陷阱”。為防范“技術陷阱”風險,中國企業在對外技術性投資決策前,應對東道國投資地的勞動者文化和科技素質、技術工人和科技人才供求狀況、配套產業和企業狀況等進行充分考察。
本文選題富有理論和現實意義,基于門檻回歸模型的實證研究有效地證明了東道國制度質量對其科技創新及中國直接投資都產生了影響,并量化分析了這些影響。但本文也有以下不足之處:限于數據可得性,在控制變量上選擇了東道國經濟發展水平、失業率和外資開放度3個變量,未能選擇與科技創新和制度質量關系更密切的研發人員總量、發明專利申請量和授權量、新產品產出、產業結構等指標作為控制變量,未來研究可有所考慮;從企業層面歸納出的啟示和建議還有待實踐檢驗,其針對性、有效性和可操作性也都需要進一步探索和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