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助型娛樂場所安全保障義務的司法認定

關鍵詞 安全保障義務 善良管理人 自甘風險 責任減輕

作者簡介：陸元君，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法院，研究方向：民商法學。

中圖分類號：D926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20.03.342

一、自助型綜合性娛樂場所安全保障義務認定的標準

自助型綜合性浴場是近年來出現的新型產業，不同于一般的浴場，消費者進入該場所，并不單純只是進行洗浴活動，還包括了餐飲、健身、跳舞等多種類型的活動，屬于綜合性的娛樂場所，其具有消費時間長、消費范圍廣、消費者可一站式自由選擇消費項目的特點。在實務中如何確認該場所應承擔的安全保障義務難度較大。

我國《侵權責任法》第37條規定了特定主體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的侵權責任，但未闡述安全保障義務的定義及范圍。所謂安全保障義務定義是指賓館、商場、銀行、車站、娛樂場所等公共場所的管理人或者群眾性活動的組織者，所負有的在合理限度范圍內保護他人人身和財產安全的義務。 定義中將安全保障義務限定在了合理范圍內。同時，《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6條也規定了安全保障義務需要在合理限度范圍內。如何認定合理限度，實踐中存在四種標準：一為法定標準，是指法律、法規明確規定義務人應承擔安全保障義務的限度及范圍。二為行業標準，是指按照一個行業內普遍認可的慣例來確定合理限度。三為約定標準，是指在合同種明確約定過了安全保障義務。四為善良管理人標準，是指以善良管理人的標準衡量義務人是否盡到合理的安全保障義務。

法律未明確規定綜合性浴場安全保障義務的限度及范圍，如果消費者在場所內受傷甚至死亡，雙方也未有明確的合同，如何認定經營者的安全保障義務定，需要判斷是適用洗浴行業的標準還是善良管理人的標準。經營者并不是一般性的洗浴場所，而是自助型綜合性娛樂場所，不應該只按照一般洗浴行業的標準認定安全保障義務，而當下該類場所并沒有一個明確的行業標準，筆者認為應適用善良管理人標準。善良管理人是法律擬制的人，應當具備法律期待的理性、謹慎與勤勉，具有相當知識經驗，高于一般人的注意義務。善良管理人的注意義務，是為滿足交易的需要以具有相當知識經驗的人的注意義務為準，盡到這種注意義務的，就是合法行為，沒有盡到這種注意義務的，就是違法行為。 消費者在該類場所內支付費用后，就可以連續自助消費，消費項目包括了唱歌、健身、游泳等。經營者作為消費規則的制定者，在制定規則是就應該充分考慮到其帶來的風險。因此，經營者應該給該類群體特殊的關注和提示，降低損害發生的可能性，并且在危險發生時，及時救助，防止損害進一步擴大。

二、自助型綜合性娛樂場所安全保障義務的內容

違反安全保障義務的構成要件為：違法行為、過錯、損害結果、因果關系。在此類案件中，違法行為通常表現為不作為，也就是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的行為。學界對安全保障義務通常概括為保護義務、警示義務、防護義務和看管義務。 可以從硬件及軟件兩個層面進行總結，硬件層面為：管理人或組織者須具備合法的資格;保證場所的設施等達到國家或行業標準;場所內配備足量的安保、服務人員，足以面對突發性事件。軟件層面：對進入該場所的人進行危險提示、勸告，也就是風險提示義務;提供安全的環境，將不安因素控制在最低限度內，同時予以適當的救濟與照顧，也就是危險防范與救助義務。本案涉及的是自助型綜合性營娛樂場所，不同于一般性的公共場所，其經營方式的特殊性決定了其有更高的風險提示告知義務及危險防范救助義務。

（一）風險提示告知義務

安全保障義務人作為消費的提供者及活動的組織者，其最可能知曉過程中會存在的風險，其有責任提供安全的消費和活動環境。因此，其應在活動開始之前就將適用人群、危險性等注意事項對活動參與者進行風險提示， 通過在明顯位置設置安全標志，進行風險警示，盡到提示、說明、勸告的義務，將所有危險的可能性都告知參與者。作為浴場消費規則的制定者，應該充分考慮到消費規則帶來的風險，浴室內溫度高、通風性差。相對于傳統的浴場，消費者可以在被告的浴場內長時間消費，并且能更靈活、自由地安排自己的活動，包括游泳健身等相對激烈的運動，對于患有心血管疾病的人來說，容易誘發腦出血等危機生命的急癥。可以通過入場時進行一對一提醒、讓消費者填寫健康狀況的表格等方式積極詢問消費者的健康狀況，并告知其相應的風險，讓消費者充分了解在該類場所消費可能會存在的風險，并在合理限度內對不適宜進行進入的消費者進行勸阻。在進入場所進行消費的過程中，及時關注特殊消費者的消費時間，一段時間提示消費者注意休息及關注自己的身體狀況。該類方式并不復雜，也不會大幅度增加被告的經營成本。

（二）危險防范救助義務

安全保障義務人應當對風險發生的可能做好事先的準備工作，配備相關的設備設施，避免損害的發生;同時在損害發生時及時應對，積極采取措施，恰當處理，避免損害的擴大， 減輕損害的結果。作為自助型綜合性浴場，浴場消費時間長、范圍大、活動類型多，經營者應該通過在場所的顯眼處放置血壓儀、體溫計等健康檢測設備，及時安排服務人員幫助消費者在感覺不適時監測健康狀況，來防止危險的發生。如果消費者在場所內出現狀況后，需要采取及時有效的措施，對消費者進行救助。

三、自助型綜合性娛樂場所安全保障義務責任的免除與減輕

（一）受害人過錯

《侵權責任法》第26規定，被侵權人對損害的發生也有過錯的，可以減輕侵權人的責任。受害人的過錯是安全保障義務責任減輕的事由。要減輕安全義務人的責任，應當具備下列的要件：受害人有不當的行為，受害人的行為與安全義務保障人的行為共同促成了損害結果的發生或擴大，受害人具有識別危險與防范危險的能力。在司法實踐中，很多經營者違反安全保障義務的案件中，存在受害人過錯的情況通常包括受害人為無視警告、不停勸告，或者應故意、或者重大過失違反安全要求。消費者應該對自己的健康狀況及身體承受能力有必要的認識，若在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的情況下，明知有不適合在綜合性浴場進行消費行為的疾病，例如高血壓、心臟病等，仍堅持要在悶熱封閉的環境中連續消費并且進行長時間、高強度的消費行為，其對自己身體情況的不當認識導致突發因自身疾病引起的損害，存在過錯，應承擔相應的責任，可減輕被告的責任。

（二）受害人自甘風險

受害人自甘風險是指，受害人已經意識到某種風險的存在，或者明知將遭受某種風險，卻依然冒險行事，致使自己遭受損害。 在西方國家，該制度存在過錯說和抗辯說。過錯說是指將自甘風險看作是原告的過失，在責任分配時，用于減輕和免除被告部分或全部的責任。抗辯說，是將自甘風險作為被告抗辯原告的事由，具體來說“當原告處于某一危險的境況且發生了損害的結果，原告據此向被告提起訴訟，但因為該損害結果的發生是在原告自由意志選擇的行為所導致的，故自甘風險的作用就在于阻卻原告請求權。” 我國現有法律還沒有明確規定自甘風險制度，只在司法實踐中根據具體案情的情況有所適用，多采用抗辯說，即將自甘風險作為被告抗辯原告的事由。自甘風險在性質上而言是一種抗辯權，從狹義上理解，抗辯權的作用在于對抗請求權，即當權利人行使某項請求權時，可依法定由予以拒絕。 但自甘風險的適用對受害人的利益影響極大，應嚴格適用。構成自甘風險，必須應該有以下要件：受害人對異常危險存在的認知;受害人主觀自愿承擔損害后果;受害人的行為與受害結果存在因果關系;行為人的行為并非故意或重大過失。如果受害人的行為不滿足其中一項要件，就不能認定為受害人自甘風險。

（三）第三人過錯

在司法實踐中，經營場所經常發生因為經營者不作為和第三人的過錯而相結合造成他人損害的情形。第三人的不法行為是導致損害發生的直接原因，如果經營者沒有疏于安全保障義務，那么損害結果就不會發生。在這種情況下，經營者應該承擔何種責任，學界有不同的觀點，包括按份責任、連帶責任和補充責任。按份責任是指責任人僅承擔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份額，其缺點在于若第三人無法完全履行自己的賠償責任，受害人得不到全部的救濟。連帶責任是指各侵權主體存在共同侵權行為時承擔連帶賠償責任，但其缺點在于，第三人主觀上是有故意或者過失，而安全保障義人只是不作為，二者無法適用共同侵權理論。我國適用的是補充責任，《侵權責任法》第37條規定了因第三人的行為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第三人承擔侵權責任;管理人或者組織者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的，承擔相應的補充責任。先由直接侵權人承擔賠償責任，當直接侵權人沒有能力進行賠償或者不能確定直接責任人是誰時，再由安全保障義務人來承擔賠償責任;直接侵權人不能夠進行全額賠償時，由經營者在其應承擔的責任范圍內補足。 并且，安全保障義務人在承擔了賠償責任后可以直接侵權人進行追償。但在適用補充責任時，必須符合兩個條件：

1.損害結果的發生，是因為第三人的過錯，且該過錯是直接原因，就算安全保障義務人完全盡到了安保義務，也不能完全阻止損害的發生。

2.安全保障義務人只是未盡安全保障義務，該過錯只是損害結果發生的原因之一，非直接原因。

由此可見，當第三人過錯時，只有當安全保障義務人能舉證證明自身完全不存在過錯，已盡合理的安全保障義務義務才能免除責任。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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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克雷斯蒂安·馮·巴爾著.歐洲比較侵權行為法[M].焦美華，譯.法律出版社，2003：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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