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城里最后的哥特式嘆息

葉克飛

穹頂是新大教堂最美的部分。

過“羅馬橋”后沿大街前行，石板坡道兩側都是典型的西班牙舊時宅院。色調柔和的土黃色外墻與紅瓦斜頂，構成和諧的滄桑感。雄偉的新舊大教堂就在不遠處的高地之上，占據著城市的天際線。

薩拉曼卡位于西班牙西部，屬于卡斯蒂亞-萊昂自治區，坐落于托爾梅斯河北岸。1988年，它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2002年當選歐洲文化之都。

它最早見于歷史記載，是公元前220年被漢尼拔率領的迦太基軍隊所攻占。在羅馬帝國時代，它已是經濟發達的城鎮，也曾有“小羅馬”之稱。8世紀到11世紀間，基督徒和摩爾人在此反復爭奪，直至12世紀初才重歸基督教世界。從13世紀中期到16世紀末，它一直是伊比利亞半島重要的文化中心。眾多宏偉建筑在此時興建，包括最著名的新舊大教堂。其中，舊大教堂始建于1140年，新大教堂始建于1513年。

如果在低處仰望，很容易將新舊大教堂混為一體，因為它們比鄰而建。1140年開始興建的舊大教堂，建造時間長達150年。這個數字在歐洲遠遠不算漫長，畢竟許多教堂的建造都歷經數百年之久，不過這仍讓舊大教堂呈現出不同時代的建筑風格：以最初的羅馬式建筑風格為基礎，其后漸漸融入哥特式建筑風格，頂端的雞鳴塔卻是典型的東方傳入的拜占庭風格。

舊大教堂內部的祭壇畫與雕刻都堪稱瑰寶，尤其是前者，53塊木板畫拼成的基督與圣母故事可能出自意大利畫家德伊之手。各種繁復金飾與教堂外觀的古樸反差極大，從那亮眼的奢華也可看出舊日信徒的虔誠。

但若走近新大教堂，便能見到更加震撼的景致。它的建造期從16世紀持續到18世紀，無論內部還是外部都兼容了多種風格，從羅馬式到哥特式，從文藝復興式到巴洛克式。一座座哥特式尖塔向上延伸，但耳堂處卻有一個巴洛克式的大圓頂。教堂正面的雕刻繁復無比，每一座神像都極其精美，也因此被譽為“哥特式最后的嘆息”。這種雕刻風格被稱作“銀匠式”——并非材質與銀有關，而是指在石頭上雕刻出的精美圖案有銀器般的效果。

薩拉曼卡老城中的古樸街道。

新大教堂內部美得令人窒息。管風琴以巴洛克式的雕塑裝飾，尤其是下方的雕刻極其精美，祭壇保留著哥特式的繁復。走在兩側的寬闊長廊，難免望向高聳的天花，那是一種直入天際般的肅穆。

穹頂是新大教堂最美的部分，在所有“世界最美穹頂”評選中總能占據一席之地。廊柱上的幾何圖案向上延伸，在穹頂上形成支撐，巨大的玫瑰花瓣雕飾構成一個個完美的對稱圖案。難怪有人說越美的穹頂就是越好的頸椎病醫生，誰舍得不仰頭多看幾眼呢？

薩拉曼卡還是世界知名的大學城。建于1218年的薩拉曼卡大學是世界最古老大學之一，在此后800年時間里一直是歐洲學術中心之一。教宗亞歷山大四世曾盛贊它與牛津大學、巴黎大學、博洛尼亞大學同為“歐洲的四大學術明燈”。如今我們所見到的薩拉曼卡老城，正是以薩拉曼卡大學為中心而建成。

大學的正門矗立在古城的利布雷羅斯大道上。與新大教堂的正門一樣，也是銀匠式風格的杰作，三段式浮雕中有天主教教宗、國家徽章、維納斯和赫拉克勒斯等雕像。

薩拉曼卡大學以人文學科著稱，最知名的校友當屬寫下《堂吉訶德》的塞萬提斯。另一位校友、文藝復興時期的學者安東尼奧·德·內夫里哈是西班牙最知名的人文主義學者，以他名字命名的德內夫里哈大學是西班牙頂級私立大學之一。

正門前的廣場又稱為大學內院，這里有薩拉曼卡大學在15和16世紀的黃金時代完成的建筑群——大學預科高班部、低班部和醫學院。醫學院如今被用作校長辦公室。

站在大學內院里，正是黃昏時。伊比利亞半島的熾烈陽光打在建筑立面上，呈現出誘人的金色。不遠處的新舊大教堂也一樣，“金色之城”在這一刻名副其實。

新大教堂。

繁復的新大教堂大門雕飾中，據說藏著一頭手捧雪糕的獅子。

薩拉曼卡之所以有“金色之城”的美譽，是因為老城建筑普遍采用產自附近地區的赤金色巖石。這種巖石在陽光和燈光下會變為金色。正如出自薩拉曼卡大學的詩人米格爾·德·烏納穆諾所寫：“封固著你靈魂的那些巖石，帶著成熟的谷穗的顏色。”

薩拉曼卡老城中心的馬約爾廣場被譽為西班牙最華麗的廣場，曾任薩拉曼卡大學校長的作家烏納穆諾稱之為“滿載陽光和空氣的心臟”。廣場建于1729年至1735年間，極力追求秩序與均衡感。四座巴洛克風格建筑將廣場合圍，彼此對稱，一道道門通往老城四面八方，成為老城的紐帶。黃昏是馬約爾廣場最熱鬧的時分。無論是北側拱廊的薩拉曼卡最古老咖啡館——新奇咖啡館還是其他的咖啡館與餐廳，露天座位上總是坐滿了人。

薩拉曼卡大學有個傳說：如果能在校門的雕刻裝飾上找到一只隱藏的青蛙，就會成為卓越的人。所以，來往游客總是仰頭尋找青蛙，但找到的人注定寥寥。

在新大教堂大門的繁復雕花上，同樣隱藏著一個很難找到的太空人雕像。一度有人認為如此古樸的雕飾上出現太空人，一定是外星人所為，甚至請考古學家來研究。

其實，它只是一個小小玩笑，是上世紀90年代幾位參與新大教堂修復工程的薩拉曼卡大學生所為。據說，雕花里還有一頭手捧雪糕的獅子。

這樣的趣味，很難想象會發生在如此古樸的城市中，但它確實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