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王明洪

我國防空導彈專家、低空防空導彈武器的開拓者、中國工程院院士鐘山如今已是90歲的高齡，但說起話來聲如洪鐘，神采奕奕。鐘老長期工作在國防科研武器研制的第一線，特別是在低空防空導彈武器科技領域取得了重大成就。2011年11月，已是耄耋之年的鐘老和其他幾位院士齊聚合肥，共論“城市與公共安全”話題。院士吳曼青介紹鐘老：“就在前一段時間，鐘老因病不能寫字，不能表達自己的想法。但今天他還是到這里來做報告，依然奮戰(zhàn)在科研一線。”話音剛落，掌聲雷動。鐘老的長壽，和他淡泊明志、樂觀幽默、頑強抗病等有著一定的關系。

衣帶漸寬終不悔

1998年，在紀念“紅旗—7”導彈定型成功十周年大會上，已經(jīng)退居二線的鐘老在臺上發(fā)言：“‘衣帶漸寬終不悔是我最喜愛的一句古詩。在國防科技創(chuàng)新之路上奮戰(zhàn)了幾十年，我常以此自勉。‘衣帶漸寬終不悔體現(xiàn)的是一種百折不撓、矢志不渝的精神，是一種愛國敬業(yè)、真誠奉獻的精神，應該是每一個科技工作者，特別是獻身國防科技事業(yè)的科技工作者要在科技創(chuàng)新上有所建樹、為國建功立業(yè)所應具備的基本品質(zhì)。”1978年調(diào)整工資時，鐘老的工資僅17級，是25所領導班子中級別最低的，黨委會成員一致同意給他上調(diào)。但鐘老堅決不同意。他說：“現(xiàn)在科室領導和大部分技術骨干的工資是62元，我有九十多元，和他們相比，已經(jīng)很高了。”黨委會只得同意了他的意見。直到第二年再次上調(diào)，基本政策是上一年沒有加過工資的都可以加，鐘老這才上調(diào)了一級工資。實際上，按照兩次上調(diào)工資的政策和規(guī)定，鐘老是可以連漲連調(diào)的?！凹t旗—7”獲國家科技進步獎特等獎后，航空航天工業(yè)部批下了30萬元獎金，鐘老親自指導獎金分配，獲得獎金的除了直接研制單位，還包括政工部門、勤務保障部門及721醫(yī)院等，對主任設計師和主管人員也以不同情況予以獎勵，留給自己的只不過幾千元。

就是窮光蛋，也要拼命干

在研制“紅旗”系列導彈時，科研人員內(nèi)部流傳著一句順口溜：“搞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币淮?，鐘老和幾位設計師一起聊天。一位設計師調(diào)侃鐘老：“跟著鐘山干，都是窮光蛋！”鐘老聽完大笑，順口回了一句：“就是窮光蛋，也要拼命干！”在場的人一陣大笑。這幾句玩笑話經(jīng)過鐘老哈軍工時的老同學、時任國防科委副主任謝光的演繹，又變成了“跟著鐘山干，都是窮光蛋;變成窮光蛋，也要跟著干！”后來，這些順口溜傳到張愛萍將軍耳里，將軍在后面又加了兩句：“跟著鐘山干，人人是好漢！”

2005年5月，鐘老榮歸故里，在成都圖書館進行公開演講。演講臺上，鐘老感慨地說：“今天我又回到家鄉(xiāng)，我的心情是開心！很開心！非常開心！”一陣掌聲后，鐘老繼續(xù)說：“我這個普通話啊，南腔北調(diào)。在北京，我怕別人聽不太懂，從不講我們四川方言。今天就不一樣了，四川人都聽得懂我的‘椒鹽普通話。”鐘老站在臺上，感慨地念起了“少小離家老大回，鄉(xiāng)音‘半改鬢毛衰……”說到這里，鐘老滿臉笑容，指著自己“荒蕪”的頭頂自嘲：“我的鬢毛都沒了！老了！”頓時，臺下笑聲、掌聲一片。一個科學界的名人，竟然在臺上如此直白自己的“缺點”，也許是四川人特有的耿直吧！

我感覺還有很多事要做

熟悉鐘老的人都知道，他的身體并不是很好。一次，他從靶場返回駐地，隨行醫(yī)生見他“紅光滿面”，就給他作了體檢。一測血壓，高壓達190，而鐘老自己卻渾然不知;鐘老患有糖尿病，為此，他戒掉了酒，戒掉了糖，戒掉了水果，拒絕一切糖分，每天隨身攜帶著胰島素和注射器。上世紀80年代初，鐘老因患甲亢及冠心病住院，體重從120斤減到90斤。住院期間，他身在病床，心在科研一線，每天召集基層的技術骨干到病房開會，打著吊瓶主持會議，人們將他稱為“拼命三郎”。

2010年1月，鐘老因突發(fā)腦梗住院。因為是大面積腦梗，他的語言表達能力也受到影響。8年后，鐘老回憶：“2010年，我把自己名字都忘了，夫人也好，朋友來看我也好，我都說不出來。”然而，永不服輸?shù)溺娎蠎{借驚人的毅力，硬是從認字開始，堅持天天練習。出院后，鐘老繼續(xù)天南地北地做學術報告，宣傳他的奧運安保系統(tǒng)。這位“拼命三郎”說：“干我們的事業(yè)的確顧不上，家里顧不上，自己的命也顧不上，自己醫(yī)療也顧不上。身體有毛病但是還在維持，主要還是想為國家拼命，做好我們的航天，做好我們的導彈?！庇腥苏f，鐘老是在“和時間賽跑”，而鐘老則說：“時間太珍貴，我感覺還有很多事要做?！?/p>

超低系列持發(fā)展，固我長城攝敵頑

1985年5月，閉合回路試驗在小靶場取得圓滿成功，試驗落點精度高，遙測數(shù)據(jù)全，超出了預想的結(jié)果，25所所長即席賦詩一首，鐘老也興之所至，和上《十六字令》三首：“（一）山，巍峨葳嵬聳云間。劈二代（指第二代防空導彈），五載苦攀登。（二）山，棘刀崖劍鳥獸難。開新路（指型號研制開創(chuàng)新的模式），披荊越陡巔。（三）山，陳倉棧道初過關。酒莫酣，再攀三七三（指下次試驗）?！?/p>

1986年秋，鐘老帶著試驗人員來到小靶場，當這次武器系統(tǒng)鑒定性摸底試驗以三發(fā)三中，擊落三架靶機、靶標的好成績?nèi)〉脠A滿成功時，鐘老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填詞《浪淘沙》一首：“暮靄驚雷電，裊娜硝煙，巧逐天狼靶身殘。天圍獵手竟磋嘆，妙哉引戰(zhàn)！六冬朔風寒，長夜蹣跚，前關后追愁苦綿。眾里尋他驚回首，春滿人間?！?/p>

2004年7月，某型號地空導彈武器系統(tǒng)飛行試驗成功，鐘老賦詩：“甲申低空逢久旱，久盼甘霖人祈天。紅七不負眾夫愿，兩的險過折戟關（指某型號批抽檢取得兩發(fā)兩中的成績）。老朽喜聞新青顯，英才輩出志優(yōu)前。超低系列持發(fā)展，固我長城攝敵頑?！?/p>

有關專家認為：寫詩有愉悅心靈、抒發(fā)情感、排遣抑郁、預防癡呆等作用。鐘老的健康長壽，不能說與他喜好寫詩的愛好無關。

我這個女婿嘴不甜，但心眼兒好

1962年，鐘老和教師陸惠德喜結(jié)姻緣。由于鐘老工作繁忙，不是出差在外，就是連夜加班，生活的重擔就壓在她一個人的肩上。上世紀80年代時，有位設計員去鐘老家匯報工作。在樓道里，他看到一位中年婦女費力地用木板托舉著煤球，一步步地往樓上走。后來才得知，她竟然是鐘老的愛人。盡管陸惠德如此勞累，可在丈母娘的眼里，鐘老始終是一個事業(yè)心強、孝順老人的好女婿。曾有一段時間，老人住鐘老家，幫助鐘老夫婦照管孩子。鐘老雖沒有時間陪老人聊天，但只要一發(fā)工資，就會把食物、煙等買好，送到老人手里。每次出差，他會順道看望夫人的弟弟妹妹。老人經(jīng)常在背后夸獎鐘老：“我這個女婿嘴不甜，但心眼兒好?！?/p>

2010年，鐘老因腦梗引發(fā)失語癥，兩個兒子看著往日風風火火，如今連自己的名字都叫不出來的父親，心中難過。

他們輪流照顧父親，兒媳婦則每天按照糖尿病患者的食譜給鐘老做飯菜。鐘老出院后，孩子們?nèi)耘阒⒉?、聊天。鐘老身患多種疾病，服用的藥種類不同，孫女就“包攬”了這份“工作”，“爺爺用他那犀利的眼睛透過老花鏡樂呵呵地看著我用小手扒拉藥片，再溫和地指出錯的地方”（鐘雅茹作文《我的爺爺》）。鐘老的健康長壽，和他幸福的家庭也有著一定的關系。? ? 編輯：若愚 woxingzhai1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