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我是裝的

陳振昌

救護車駛進了小區西棟的大院，醫生護士徑直上了B棟302單元。戶主蔡依娟和她4歲的女兒林珠珠要接受體溫檢查。在這之前，蔡依娟的丈夫因確診感染新冠肺炎住院治療。檢查結果，小女孩林珠珠體溫正常。蔡依娟的體溫是38.6℃，比小區管理處報告的還高了0.2℃。蔡依娟收拾好日常所需的零碎用品放進拉桿箱里，就跟著醫生護士下了樓，她要去醫院接受進一步的檢查，如果核酸檢查呈陽性，她就是被感染上了，要住院治療。

“朱阿姨，孩子就拜托您了。”

朱阿姨是小區管理處人員。管委會已計劃好了，小珠珠的隔離和起居飲食生活，由朱阿姨負責。“您放心，小蔡，我們會盡心盡責的。”朱阿姨牽著小珠珠送蔡依娟上了車。

小車開動的一刻，小珠珠掙脫了朱阿姨的手，追了上去：“媽媽！媽媽！我要媽媽……”

朱阿姨趕緊追上前去，一把把她拽住。小珠珠一面哭著喊媽媽，一面拼盡力氣想掙脫。

可小車已駛出了崗亭，消失在小珠珠的視線里。

小珠珠跌坐在地上，哭成個淚人兒。朱阿姨要抱起小珠珠，小珠珠不讓：“你壞，你壞，你是個壞阿姨！”朱阿姨怎么哄，小珠珠就是不依。

這時候，一對白發蒼蒼的老夫妻走了過來。他們是蔡依娟家的對門鄰居。一對空巢老人。平時，林家夫妻要上班，會時不時讓這對老人照看一下小珠珠，小珠珠跟爺爺奶奶熟稔。

“可憐的孩子，跟爺爺奶奶回去好嗎？聽話。”老爺爺說。

“我們家買了好多好多的新玩具，有無敵超人，有長長的火車，會轟隆響的，還有連發的閃電大炮。準備寄給小孫子陶陶的。陶陶呀，你跟他玩過的。還有你喜歡的小寶寶。都不給他了。就給珠珠。”

“你不是喜歡吃巧克力嗎？我們家好多好多。”

“爸爸媽媽生病了，要上醫院醫治呀，醫好了就回來照料小珠珠了。明白嗎？”

“是媽媽交代爺爺奶奶照看小珠珠的，你怎么這么任性不懂事啊？媽媽知道了，不高興啊。”

……

任憑老爺爺怎么哄，小珠珠就是不哼不哈，一門心思在哭。

這可咋辦啊？硬拽是不行的。也許是站立的時間長了，旁邊的老太太一個趔趄，倒在了老爺爺的身上。

“你怎么了？老太婆。”老爺爺護住了她。

“我頭暈眼花。”

“啊，那我們回去吧。可這孩子……”

小珠珠站了起來：“我聽話，我跟你們回去。”

朱阿姨說：“孩子不信任我。也難怪，我充當壞人了。就只好暫時拜托二老了。你們有什么要求嗎？可隨時聯系我。”

“給我口罩。還有一支測體溫的槍。別的不需要了。我們會照顧好孩子的。”

回到家里，奶奶把小珠珠帶進了衛生間，用熱水器放了盆熱水，試了試溫度，拿來了一條嶄新的毛巾，給小珠珠洗手抹臉。小珠珠很順從，雖然臉上還掛著淚滴。

“老太婆，你去躺一會兒吧。頭還暈嗎？”

“噓——”老太太示意老頭小聲點，“我是裝的。這孩子，可懂事可有愛心了。才4歲啊。”

（孤山夜雨摘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