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龍虎斗”

劉吉同

這天剛進小區，便目睹了一場“龍虎斗”。一個五十多歲的業主，手拎榔頭在院里正追打一個拾破爛的，攆了幾圈后拾荒者“奪門而逃”。業主怒氣仍大，朝大門口方向罵道：“看我砸不死你……”——原來是拾破爛的撿了他家門口的廢紙箱。

這兩人我都了解一點。業主原本是外地鄉下人，前些年在附近擺攤賣菜和水果，有了些積蓄后，便在這里買了一套小面積二手房，拆遷后他作為回遷戶搬了進來。拾破爛的是鄰近縣的農民，農閑進城拾荒，每天早出晚歸，除下最簡陋的吃、住費用外，一月能掙一兩千塊錢。背井離鄉含辛茹苦掙這么點錢，很可憐。

兩位也可以說“同是天涯淪落人”，但業主何以這般狠呢，為了幾個廢紙箱恨不得砸死人？據我的觀察和與該業主的閑話，業主所以敢這樣明目張膽地舉著榔頭追打，也許是下面的原因：打“拾破爛的”多沒有風險，只要不打傷，對方只有白挨。以業主的曾經的擺攤經歷，估計過去也沒少受欺負甚至老拳，那時怕也只能忍氣吞聲，如今揍拾破爛的一頓，就有點像阿Q朝小尼姑臉上猛擰幾下一樣，既是一種“補償”，又能收獲“英雄感”。

在一些小區，類似這樣的打斗偶見上演，究其深因，竊以為有以下幾點。其一，某些人愛占小便宜。這種毛病很普遍，即便親屬之間，也會因一點“小便宜”而鬧翻，“讓他三尺又何妨”的精神常常呼之不來。就以此事為例，假如這位拾荒者不“順手牽羊”撿那幾塊兒破紙箱片兒，就不會有之后的這場“武戲”。其二，缺乏同情心。同情心彌足珍貴，它由善良“熬制”而成，是確保社會和諧文明的“神器”。還以這事為例，假如業主有些基本的同情心，斷不會因幾塊兒破紙片就“手持榔頭將你打”。“人饑己饑，人溺己溺”的情懷同樣呼喊不來。其三，欺軟怕硬。仍以這事為例，拾荒者假如是市場上的一個戴紅袖章的，或者社區的一個小吏，或者有個堂弟在附近派出所當協警，僅此而已，這位業主很可能就不會去“動粗”了。

下面兩條原因是間接的，但卻是深層次的。

其四，同根相煎。百姓生存不易，“艱辛做就，悲辛滋味，總是辛酸辛苦”，用辛棄疾的這句詞來形容絕不為過。那么，大家應互相照顧、抱團取暖才是。然而遺憾的是，不少時候卻是“相煎何太急”。比如有的人心地不善。把自己的滿足和快樂，建立在別人（尤其是身邊人）的倒霉和受損之上;以鄰為壑。有的人我不能受益，也不能讓你受益，舉手之勞不為也;嫉妒心理。還有的人看別人（尤其是身邊人）窮了則恥笑，富了則嫉妒;歪心眼多。好比賽跑，我跑不過你，但我可以一腳絆翻你。不是見賢思齊，而是見賢生妒;不是喜人之喜，而是喜人之過;不是幫人之難，而是無動于衷，甚至乘人之危，嚴重的發展到互害甚至互殘。比如有的人，自己種的蔬菜打了大量農藥，自己不吃但卻心安理得地賣給別人。諸如此類，損人利己，乃至去掙更缺德的錢。

其五，沒有公義感。重利害不重是非，講“實惠”不講公道;該愛的不愛，該恨的不恨;羨慕“不義而富且貴”，鄙視“富貴不能淫”;只顧一己，不管他人;視丑為美，視美為丑，最后淪落到“有奶便是娘”。這些現象雖則個別，卻在各層級人群中都有存在。有這么“肥沃的土壤”，類似前文的“龍虎斗”乃至更惡劣的事情發生，也就不足為奇了。

臨收筆又想了想，假如這位業主是本埠的一個土豪或一只尚未被抓的“老虎”，我會這樣去寫嗎？不會，至少要猶豫，因為怕引來麻煩。可見鄙人也是個欺軟怕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