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一壺月光下酒

封義瓏，中學語文高級教師，江西省贛州市贛縣區教育局教研室主任，首屆全國中語會學術先鋒人物。

游山西村

◎〔南宋〕陸游

莫笑農家臘酒①渾，豐年留客足雞豚②。

山重水復③疑無路，柳暗花明④又一村。

簫鼓⑤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⑥。

從今若許⑦閑乘月，拄杖無時夜叩門。

★【注釋】

①臘酒：臘月里釀造的酒。②足雞豚：準備了豐盛的菜肴。足，足夠，豐盛。豚，小豬，詩中代指豬肉。③山重水復：一座座山、一道道水重重疊疊。④柳暗花明：柳色深綠，花色紅艷。⑤簫鼓：吹簫打鼓。⑥古風存：保留著淳樸古代風俗。⑦若許：如果這樣。

★【背景】

此詩作于宋孝宗乾道三年（1167）初春，當時陸游正罷官閑居在家。在此之前，陸游因在隆興二年（1164）積極支持抗金將帥張浚北伐，符離戰敗后，遭到朝廷中主和投降派的排擠打擊，從隆興府（今江西南昌市）通判任上罷官歸里。陸游回到家鄉的心情是相當復雜的，苦悶和激憤的感情交織在一起，然而他并不心灰意冷。他在農村生活中感受到希望和光明，并將這種感受傾瀉到自己的詩歌創作里。此詩是在故鄉山陰（今浙江紹興市）所作。

★【鑒賞】

陸游有“小李白”之稱，是南宋一代詩壇領袖，在中國文學史上享有崇高地位。在本詩中，詩人以一個“游”字貫穿全詩的主線，生動地描繪了豐收之年農村歡悅一片的氣象和鄉間的風光習俗，刻畫了農民淳樸、好客的品性，表現了詩人對農村生活的真摯感情。

首聯渲染出豐收之年農村一片寧靜、歡悅的氣象。農家酒味雖薄，而待客情意卻十分深厚。一個“足”字，表達了農家款客盡其所有的盛情。“莫笑”二字，道出了詩人對農村淳樸民風的贊賞。

頸聯寫山間水畔的景色，寫景中寓含哲理，千百年來廣泛被人引用。“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描寫的是詩人置身山陰道上，信步而行，疑若無路，忽又開朗的情景，不僅反映了詩人對前途所抱的希望，也道出了世間事物消長變化的哲理。這兩句詩超出了自然景色描寫的范圍，具有很強的藝術生命力。

“簫鼓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則由自然入人事，描摹了南宋初年的農村風俗畫卷。讀者不難體味出詩人所要表達的熱愛傳統文化的深情。“社”為土地神。春社，在立春后第五個戊日。這一天農家祭社祈年，熱熱鬧鬧，吹吹打打，充滿豐收的期待。詩人在這里以“衣冠簡樸古風存”，贊美著這個古老的鄉土風俗，顯示出他對吾土吾民之愛。

前三聯寫了外界情景，并和自己的情感相融。然而詩人似乎意猶未盡，故而筆鋒一轉：“從今若許閑乘月，拄杖無時夜叩門。”詩人已“游”了一整天，此時明月高懸，整個大地籠罩在一片淡淡的清光中，給春社過后的村莊也染上了一層靜謐的色彩，別有一番情趣。于是從胸中自然流出：但愿從今而后，能拄杖乘月，輕叩柴扉，與老農親切絮語，此情此景，不亦樂乎！一個熱愛家鄉，與農民親密無間的詩人躍然紙上。

溫一壺月光下酒

——讀陸游《游山西村》

撕下鼓唱是非的誹謗

不容身官場的奸詐

一程山? 一程水

隨一縷春風跋山涉水回家

是哪一縷酒香沉醉春風

是哪一縷春風撫平痛傷

好客的鄉親用滿屋的清香

撫慰離鄉的衷腸

沒有車水馬龍的故鄉

只有匆忙的農事來來往往

不知道是鳥鳴喚醒村莊

還是村莊的細語驚醒太陽

只知道陽光的每一寸行走

都與每一處的山重和柳暗相約

靈魂安置在故鄉

心中便有更遠的遠方

響徹云霄的打鼓吹簫

敲出年年歲歲的期盼

哪怕是世界的微塵

太陽一出來

就會有歌舞的時光

癡心于土地的人呀

都是大地一朵盛開的花

月是故鄉的明

人是故鄉的親

請允許再叩你的柴門

溫一壺月光下酒

細數人間不驚的寵辱

人間寵辱休驚

——《溫一壺月光下酒》創作手記

陸游在中國文學史上享有崇高的聲譽，是南宋最杰出的詩人。他從小受父親愛國思想的影響，青年時代便立下報國的壯志，但人生多舛，寫《游山西村》前，陸游曾任隆興府通判，因為極力贊助張浚北伐，被投降派劾以“交結臺諫，鼓唱是非，力說張浚用兵”的罪名，罷歸故里。“撕下鼓唱是非的誹謗/不容身官場的奸詐/一程山? 一程水/隨一縷春風跋山涉水回家”，表述的是背景和詩人的節氣。

詩人回到家鄉，家鄉的人沒有用世俗的眼光對待他，而是熱情款待他，豐盛的佳肴，淳樸的民風，讓詩人受傷的心靈得到慰藉。“是哪一縷酒香沉醉春風/是哪一縷春風撫平痛傷/好客的鄉親用滿屋的清香/撫慰離鄉的衷腸”，表達農家款客盡其所有的盛情。

“沒有車水馬龍的故鄉/只有匆忙的農事來來往往/不知道是鳥鳴喚醒村莊/還是村莊的細語驚醒太陽”，在此給讀者呈現的是鄉村寧靜祥和的生活場景。“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如此流暢絢麗、開朗明快的詩句，仿佛看到詩人在青翠可掬的山巒間漫步，清碧的山泉在曲折溪流中汩汩穿行，草木愈見濃茂，蜿蜒的山徑也愈益依稀難認。正在迷惘之際，突然看見前面花明柳暗，幾間農家茅舍，隱現于花木扶疏之間，詩人頓覺豁然開朗。詩人的這種所得，是心無羈絆的所得，是靈魂安置在家鄉的所得，也表現詩人前方將是一個充滿光明與希望的嶄新境界。于是，便寫下：“只知道陽光的每一寸行走/都與每一處的山重和柳暗相約/靈魂安置在故鄉/心中便有更遠的遠方。”

“響徹云霄的打鼓吹簫/敲出年年歲歲的期盼/哪怕是世界的微塵/太陽一出來/就會有歌舞的時光/癡心于土地的人呀/都是大地一朵盛開的花”是對“簫鼓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的詮釋，這個簡樸的古代風俗，在當時江南的農村很流行，反映了農民們渴望豐年的心愿。在這里，我還想表達的是對淳樸勞動人民的一種敬意，他們就是生于斯長于斯守望土地的一朵花，隨著春風潛滋暗長。

山村的迷人景色，村俗的樸實淳美，這些都給詩人留下美好而難忘的印象。這是多么深刻的一次“閑游”呀！故鄉的人，故鄉的景，是揮之不去的牽掛。“月是故鄉的明/人是故鄉的親/請允許再叩你的柴門/溫一壺月光下酒/細數人間不驚的寵辱。”拄杖乘月，輕叩柴扉，談農事，談收成，談外面的世界，談恩寵榮辱，談處事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