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

1871年年底,五名日本女孩隨使節赴美留學。登船時,她們當中有一個身穿火紅和服的小小身影,她就是津田梅子。她是女孩中年齡最小的,還不到7歲。父親曾是將軍幕府的翻譯官,他希望女兒接受西方教育,政府招募女學生時,他為梅子報了名。
三周的航行苦不堪言,蜷縮在狹小的船艙里,梅子懵懂又忐忑。到美國后,她寄宿在作家查爾斯·蘭曼家中,并進入一所女校就讀。
英文從零開始,但二年級時她已是班級第一。融入美國社會的同時,母語逐漸淡忘,銘記在心的是臨行前皇后的教誨:“記住,要不舍晝夜,全身心投入學習。”她牢記自己的使命,在作文中的口吻,儼然是一個小使節。
1882年,梅子讀完高中,學歷證書上如此評價:“津田小姐在拉丁文、數學、物理、天文和法語上的進步在班里遙遙領先,她的進步不輸給任何歐美女孩。”
十年限期已到,政府發出回國令,她的告別派對登上了報紙,《時評晚報》預言:“回國之后,她將會是一位優秀的英語學者。”
新的一頁即將翻開,梅子躊躇滿志。然而,融入日本已非易事,語言不通,“手腳被捆住了,又聾又啞”;西方熱減退,政府沒有為她安排任何工作;社會推崇男尊女卑,“順從的女性”讓她吃驚;小學以上的女校幾乎沒有,她期盼將所學傳授給女性困難重重。
“現在日本需要的,是社會狀態的改變,我想建立自己的學校,永遠不結婚。”在給美國養母的信中,她這樣說。
為了獲得幫助,梅子努力活躍在上流社交圈。在政治家伊藤博文倡議下,1885年,“華族女校”誕生,梅子收到了政府的任命書。雖然工作帶來聲譽,但現實令人失望,作為貴族女校,學校的宗旨是培養賢良的妻子、聰明的母親,而不是把掌握一技之長、爭取獨立自由作為目標,這與她的理念大相徑庭。
1889年,梅子選擇再次赴美,進入布林茅爾學院學習生物。課余,她到處演講,向美國社會發出日本女性的聲音。教育理念獲得支持,富有女士紛紛解囊,三年后,她帶著籌集到的資金回到日本,成立“赴美留學選拔會”,資助日本女性出國留學。
回國后,梅子為進步刊物撰稿,通過公開言論推動女子教學。她受邀到美國婦女俱樂部演講,到英國考察女性教育。在倫敦,她還有幸見到南丁格爾,手捧南丁格爾贈送的紫羅蘭,她改善日本女子高等教育的理想更加堅定。
1900年,梅子毅然放棄了政府提供的高薪和官階,在信中,她告訴美國的朋友們:“我自由了,我已經燒掉身后所有的船,沒有退路了!”
在朋友們資助下,一所為平民開設的“女子英學塾”正式開辦。雖然學生只有十名,但梅子提倡的追求人格和知識培養逐漸受到社會認可,半年后,學生數量翻倍。第二年,梅子被教育部任命為英語教師資格考試評審員,為日本女性開了先例。“女性教育家”名聲大振,哪怕信封上的地址只寫“東京”,她也能收到。
“多年以來我一直懷著這一心愿,希望我的一生,以及我所樹立的榜樣不會白費。此刻我認為,我的愿望成真了。”一顆種子破土,無數新芽發出,1929年,梅子去世,為了紀念她,學校改名為“津田英學塾”,正是津田塾大學的前身。
被一片梅樹林包圍著,她安息在新校園里,看著一代代“梅子”們成為新的女性榜樣,壯麗且生機無限。
編輯 吳忞忞 mwumin@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