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程 夏冬萍
圓字,方方正正,四角分明。圓形,一道曲線,無棱無角。若能把玩其中一樣,我一定選圓形。為什么?因為它不會把我刺痛。
一個圓桶,要裝進一個體積比自己小不少的長方體,卻不一定塞得進。因為棱角凸顯,即使僅有不大的一塊,卻不被圓桶所容納。那該怎么辦?只得削去四角,再一放,正好放進去。
方才一個“放不進”問題卻令我沉思。那不是一個體積的問題,即使挖空了那物,分明的四角仍是阻撓它進桶的根本原因。我不禁想得更遠:圓桶和長方體何嘗不是社會與人?圓字何嘗不是少年輕狂?圓形又何嘗不是遲暮的世故滄桑?
有人說:“二十歲欽佩諸葛亮,四十歲羨慕曹操,六十歲佩服劉備。”是的,二十歲年少得很,初入社會意氣風發,想干一番轟天動地的大事業,自然欽佩有文治武功的諸葛亮。四十歲人過中年,一路沉沉浮浮嘗遍榮辱,羨慕曹操的偉大功勛,敬仰其成功的事業。六十歲看透了,也就回味劉備的仁義,處事的人情世故。人生到了遲暮之年,哪復年少的意氣雄志?早被磨平了。
卵石光滑圓溜,卻不想它是由一塊塊碩大的山巖磨成的。山巖被水浪沖擊,大多在勁流助推下滾落中下游,在水的沖刷和不斷撞擊下,棱角漸平,也就成了卵石。上游某些不肯滾落中下游的碩大巖石,和它尖銳的棱角一同永遠留在了上游,人們或許會看看它,但它總是被摒棄的,受人喜愛的只是中下游的卵石。我又從中窺出一線社會的縮影:社會如湖河,人如石頭,若不肯磨去棱角,終究會被摒棄,至多讓人唏噓。
人來凡塵間走一遭,必是帶著傲氣、鋒芒的。可無論怎樣,或是畢露的鋒芒被猛地折斷,從此小心地收斂;或是棱角屈服于壓迫,漸漸磨平刺角。人,終將成為“圓”,誰也無可奈何。
《西游記》里的孫悟空,一柄定海神針,一身鎖子金甲,多威風!還自封“齊天大圣”,鬧上九霄仙宮,一時鋒芒無雙,可佛祖的五百年禁錮,擊碎了囂張,摧毀了鋒芒。縱使狂傲如孫悟空,卻終究只得在西行路上聽一介僧人的吩咐。
《夜天子》里有一個縣令,十年寒窗,一朝中榜,下派于地方,本想施展一腔抱負,卻讓地頭蛇齊木逮住了他的妻子,威逼之下碾碎了他的鋒芒,成了齊木的提線木偶。
可當鋒芒盡消,成了一個無棱無角的“圓”,是否就不堪呢?孫悟空一路護送僧人,終究立地成佛,洗凈凡俗,封“斗戰勝佛”。我們不知他端坐蓮臺之上時是否有所不甘,但這是他最好的歸宿。縣令一直隱忍,最后保全了家人,更在他人協助下擊潰了惡霸齊木的勢力。我們不知堂堂一名地方百姓的青天大老爺在齊木面前跪伏認錯時,心中是否悲愴,但他終究保得了將來。
社會把我們磨得如同圓一般,卻不想人生正如同臺球比賽——唯有成圓,才能進入成功的洞。四方變圓溜,圓字變圓形,也不過是種變化,一種順勢而變的變化,這并不會讓人唾棄。
我望著“圓”,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