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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良知在司法責任制背景下的展開

2020-06-01 18:43:06陸永棣
現代法學 2020年3期

陸永棣

摘要:從南京彭宇案到聊城辱母殺人案.從鄭州電梯勸阻吸煙案到廣州摘楊梅墜亡案,當下一系列影響性案件不斷拷問著法院和法官應該如何對事關社會道德、善良風俗等個案,以符合常情常理、不與公眾主流道德情感相悖的判決完成個案救濟,最終實現對社會道德風尚的回應和引領,從而彰顯司法價值。這類案件的處理由于法官把握失度從而成為影響性案件的原因盡管多樣,但憚于錯案追究制,回避事實認定和法律適用上應有的“弘揚正義的良知”的追求,并以此為避責選擇,降低抑或排除辦案風險。無疑為重要方面。因此,應完善司法責任制改革中的錯案追究制度,在建立一種遵循正當程序下的責任豁免制度的基礎上,由法官“弘揚正義的良知”的要求。以善良之心對待每一個案件;準確把握立法本意,以主流道德價值回應社會公眾期待;審慎駕馭法律規則和法律原則的關系,以法律的尺度實現道德的要求.努力實現讓人民群眾在每個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

關鍵詞:司法責任制;影響性案件;責任豁免;法官良知

中圖分類號:DF920.0 文獻標志碼:A

DOI:10.3969/j.issn.1001-2397.2020.03.02

“讓審理者裁判、由裁判者負責”的司法責任制改革,被稱為此輪司法改革的牛鼻子。在法官具體責任承擔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完善人民法院司法責任制的若干意見》規定:“故意違背證據規則和法律明確規定違法審判的,或者因重大過失導致裁判結果錯誤并造成嚴重后果的”將予追責。但對于不得作為錯案進行責任追究的情形,規定為:“對案件基本事實的判斷存在爭議或者疑問,根據證據規則能夠予以合理說明的”;以及“對法律、法規、規章、司法解釋具體條文的理解和認識不一致,在專業認知范圍能夠予以合理說明的”。如果將上述規定與1998年《人民法院審判人員違法審判責任追究辦法(試行)》進行對照,原試行辦法對法官免責的條款僅僅表述為“因對案件事實和證據認識上的偏差而導致裁判錯誤的,審判人員不承擔責任”。很顯然,《關于完善人民法院司法責任制的若干意見》增加了“根據證據規則”和“在專業認知范圍”能夠予以合理說明的限縮條件。但問題在于,當下無論在事實認定還是法律適用上,容易挑動公眾敏感神經、涉及常情常理、具有“道德意味”的案件越來越多。從2007年南京彭宇案到2017年聊城辱母殺人案,間或天津趙春華大媽氣槍案、內蒙古王力軍無證收購玉米案、鄭州電梯勸阻吸煙猝死案、廣州摘楊梅墜亡案,等等,或者一審,或者二審,判決結果都曾對受案法院乃至法院整體造成很大負面影響。此類案件的出現原因多樣,但有的法院和法官懾于司法責任的終身追責,為避責往往執著于規則而罔顧法律原則、無視常識常理常情,使判決違背公眾認知與客觀真相,無疑為重要方面。因此,如何正確對待司法責任制,以法官應有的良知認定事實適用法律,使判決符合常情常理,不與公眾道德情感相悖,應成為每個法院和法官都必須邁過去的坎。這也是推行司法責任制當下,研究如何正確界定法官責任、如何促進更多充滿人性光輝判決出現的初衷所在。

一、影響性案件:法官對常情常理和道德情感的認知失察與把握失度

現代社會的高度復雜性使得司法擔負的使命日益艱巨,其角色也更具挑戰性。一個看似法律方面的問題往往不是或不僅僅是法律問題,其間情、理、法的沖突、碰撞與博弈,考驗著法官的智慧、良知和能動性的判案藝術。法律是民意的反映,此乃人民主權理論的當然之義。司法更當尊重民眾價值認同,通過個案審理,回應主流道德觀念與公眾集體情感。因此,如何修復因糾紛而被破壞的人倫秩序、情感關系,讓判決順應公眾道德價值觀,從而對法律產生信任,讓法律樹立權威,始終是法官必須面對的重要課題。所謂審判不能違背人之常情,不能挑戰社會主流道德,否則必難被公眾接受。而不能被公眾接受的裁判,將無正當性可言,司法權威也會失去社會基礎。過往司法實踐中出現的許多影響性案件,無一不揭示了這一點。

(一)司法的可接受性基于不悖常情常理且回應主流道德

1882年美國紐約曾發生過一起繼承人毒死被繼承人并要求按遺囑繼承財產案。繼承人帕爾默毒死生前在遺囑中給他留下了遺產的祖父,其是否仍有繼承權成為讓紐約州最高法院棘手的問題。其律師提出如果剝奪其繼承權,無異于用道德取代法條。格雷法官支持律師說法,認為法律的含義是由法律文本自身的文字界定,紐約州遺囑法清楚確定,沒有理由棄之不用;此外,如果因此剝奪繼承權,是在刑事責任之外額外懲罰,有違“罪行法定”原則。但法官厄爾認為,法律的真實含義不僅取決于文本,還取決于文本之外的立法者意圖,立法者顯然不會讓殺人犯繼承遺產;同時,理解法律的真實含義不能僅以處于歷史孤立狀態中的法律文本為依據。法官應當創造性的構思出一種與普遍滲透于法律之中的正義原則最為接近的法律,從而維護整個法律體系的統一性。厄爾法官還援引一條古老的法律原則:任何人不能從其自身的過錯中受益,說明遺囑法應被理解為否定以殺死繼承人的方式獲取繼承權。最后,紐約州最高法院以5:2的比例判決剝奪帕爾默的繼承權。

不獨帕爾默案,情法并用,避免刻板的依據書面規則裁判,這也是中國傳統司法的重要特點。《唐會要》記載了一則“康買得殺人救父案”:穆宗長慶二年,少年康買得年方十四。一日,其父康憲因向張蒞索債而被扯打,幾近氣絕。康買得見狀,以木鍤猛擊張蒞頭部至出血昏迷,康父得救,張蒞卻在三日后死亡。按律殺人當死,但穆宗的敕旨說:康買得尚在童年,能知子道,雖殺人當死,而為父可哀。若從沈命之科,恐失原情之義,宜減死罪處分。穆宗所原之“情”,就是“父慈子孝”之倫理道德,緊急情況下為救父親,意外致人死亡,在“原情”之列。正如《慎子》所言:法,非從天下,非從地生,發于人間,合乎人心而已。法律是社會生活的一部分,司法是解決人與人之間矛盾的活動,在中國這樣一個注重親情、講究情理的國度,傳統司法強調的“情、理、法”融合,從司法可接受性角度而言其合理f生不言自明。正如有學者指出,所謂情理,在其初,不過是發軔于斷獄的司法要求。宋明清以來,“情理”一詞在司法上運用漸廣,無論詞訟糾紛抑或命盜案件,情理和法律都是裁判必須予以參酌的依據,只是具體側重有所不同而已。

當代司法特別在涉及與社會道德、習俗等關系密切的案件時,道德價值因素的考量仍然是法官首先必須面對的問題。如果案件的判決結果可能明顯不合常情常理,有違道德,如何利用“法律”與“事實”之間的模糊性,甚至有意創造模糊性從而完成對個案救濟已是法官難以回避的選擇。“每條法律規則的產生都源于一種目的,即一種實際的動機”。而“規則的目的因素中,相當一部分與道德相聯系”,或者說就是法律的道德目的,它要求法官領悟法律規則內在的道德蘊涵,忠實傳達立法者賦予規則的道德目的。正如帕爾默案中厄爾法官所言:理解法律的真實含義不能僅以處于歷史孤立狀態中的法律文本為依據,法官應當創造性的構思出一種與普遍滲透于法律之中的正義原則最為接近的法律,從而維護整個法律體系的統一性。這也是卡多佐法官把道德價值看成法律賴以為繼的“空氣”,認為“如同一個人不可能從他的房間和生活中排除至關重要的空氣一樣,倫理因素也不再能從司法活動中被排除出去”的根源所在。沈德詠也曾說“一個案件的審判,要最大限度追求法律正義,同時要兼顧社會普遍正義,要尊重人民群眾樸素的情感和基本的道德訴求。司法審判不能違背人之常情”。

(二)影響性案件中法官的失察與失度

完成對涉及與社會道德、習俗等關系密切案件的個案救濟,除了法官對相關法律的精準把握以外,更需要法官秉承“正義的良知”,這也是我們講“善良的心是最好的法律”的源頭所在。只要我們“承認法官不是司法機器,而是一個活生生的社會人,就不能忽視其良知對于司法的影響”;“法官的良知雖然只是一種個人性的道德意識,但它也是司法道德性的最初源頭。《孟子-盡心上》說: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之心、是非之心,是人與生俱來的良知,是人的本然之性。程朱理學及王陽明心學均主張“天理即良知”,天理即人情。中國古代對司法官員的基本要求,其中重要一條即是“哀矜”之心折獄。所謂“哀矜”,就是憐憫同情和慈良惻怛之心。現代自由心證理論要求法官在事實認定時根據自己的良知,理性自由判斷證據證明力,以形成內心確信;在法律適用時也需聽從良知的召喚。諸如德國法官法第38條要求法官在開庭時宣誓:“忠實于基本法,忠實于法律履行法官職務,用最好的知識與良知不依當事人的身份與地位去判決,只服從于事實與正義”;《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官職業道德基本準則》第35條規定法官必須“弘揚正義的良知”,即是法律層面的肯定。

但問題在于,當下無論一線法官辦案實踐,還是相關司法政策意見,對于如何修復因糾紛而被破壞的人倫秩序、情感關系,判決能夠回應公眾樸素的道德價值,使人們對法律產生信任,讓法律樹立權威這一問題往往失察;對于如何把握案件“背后折射出來的司法的合法性與合理性、法律的形式正義與實質正義、法律人思維和普通人思維之間的緊張關系”往往失度,最后導致判決失當,從而給法院帶來極大的負面影響。聊城“辱母殺人案”就非常典型。此案聊城中院一審以故意傷害罪判處于歡無期徒刑后,《南方周末》的《刺死辱母者》一文引爆了公眾輿論。該案的典型性在于:一審定罪量刑表面上都基本遵循了刑法相關規則,法律層面似乎并無明顯漏洞,但公眾卻認為結果極其不行情理,挑戰了人們對善良本性和道德操守所持有的底線。二審改判的主要理由,其認為被害人杜志浩曾當著于歡之面公然以裸露下體的方式侮辱其母蘇銀霞,該行為嚴重違法、褻瀆人倫,應當受到懲罰和譴責;于歡捅刺杜志浩等人雖已間隔約20分鐘,但難免不帶有報復杜志浩辱母的情緒,在刑罰裁量上應當作為對于歡有利的情節重點考慮。由此遂以于歡的行為具有防衛性質但屬過當,改判有期徒刑五年。此案包括一審法官可能會認為司法活動是一項技術性很強的專業判斷,即便判決與主流價值產生距離,也是專業性造成,屬正常現象。但是,司法當然需要專業化,只是專業化不等于閉門造車,它應具有社會屬性并建立在廣泛的價值共識基礎之上。一個判決在大多數人看來是不正義的、難以接受的,即使邏輯論證非常周延,法律說理極為充分,也不可能獲得人們的信任,只會加劇公眾對司法的不信任,影響司法權威。因此,法官如果在此不予考量判決如何回應公眾基于樸素的正義感和道德良知對司法的訴求,在體現合法性以外是否更需要體現對公平正義價值的堅守和對高尚道德情操的弘揚,其審判過程中的失察、失度乃至最后的失當,引起社會公眾的強力反彈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如果說聊城“辱母殺人案”因為二審的努力挽回了影響,南京彭宇案恰恰沒有抓住這樣的機會,最終成為一個公眾輿論中“好人被冤枉”的典型案例,甚至被視為社會“道德滑坡”的標靶。遲至2017年夏,當河南駐馬店一女子在斑馬線被車相撞因無人施救遭二次碾壓致死后,輿論再次將眾人的冷漠歸因于十年前的南京彭宇案,以致最高人民法院不得不專門以長微博的形式披露了案件真相。但追溯彭宇案,表面上看似乎是公眾不了解案件真相:一方面,由于警方丟失事發時的詢問筆錄,導致關鍵的“二人是否相撞”事實認定缺少原始證據支撐,從旁聽庭審的媒體開始到社會公眾形成了“彭宇做好事被誣陷”的一邊倒輿論;另一方面,二審以庭前和解協議結案,且因協議有保密條款未予公開案情。但核心仍在于,一審判決在“本院認為”的對事實的推理上隱含了人不會無緣無故幫助別人,如果不是理虧不可能會去攙扶倒地老人的邏輯。這樣的認定邏輯當然偏離了主流價值觀,有悖社會公序良俗。而二審的秘密和解結案方式又錯失了公開事實真相,更正錯誤認定,宣示司法正義的良機。所以,在法官自己看來,似乎判決認定的事實沒有太大問題,但其偏離主流價值觀的推理,簡單地就案判案,沒有關照社情民意的看法,對公序良俗的損害,是近乎毀滅性的。

(三)曾經的啟示:瀘州遺贈案

其實,類似案例此前不是沒有出現,發生于2001年的瀘州遺贈案曾經做出正面的回應。在這起案件中,遺囑人將財產遺贈給非配偶的同居者,因案涉婚姻家庭、一夫一妻、配偶忠實等倫理道德問題,如何適用和解釋《繼承法》成為當時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盡管不在少數的學者認為“第三者”接受遺贈并未有禁止性規定,立法者的原意是最大限度地尊重當事人(立遺囑人)的意思自治,在符合其他形式要件的前提下,遺囑的內容即使是違反道德乃至違法,只要不涉及《繼承法》明確的限制性規定,就應認其為合法有效。但如果該案僅僅按照《繼承法》規則支持原告訴求,無異肯定可以對有婚姻而與他人同居視而不見,放棄對此種行為侵害合法婚姻家庭的評介,承認“第三者”可以從此獲益,這種結果顯然與《婚姻法》的規定和原則背道而馳。所以瀘州兩級法院駁回原告要求執行遺囑的訴訟請求,實際上認為現行《繼承法》的條文對本案不能提供明確的法律依據,或者說如果依據《繼承法》的規則下判將明顯與《婚姻法》《民法通則》乃至《憲法》保護婚姻家庭原則相悖,與公序良俗原則相悖。該案判決結果如果相反,可以想見南京彭宇案的帽子應該早已扣在瀘州法院頭上。今天重新審視瀘州遺贈案的價值,無疑極具現實意義。

所以我們也能看到,南京彭宇案后,法院在涉及此類問題時開始非常謹慎。如廣東佛山因孩童相互贈食芭蕉引起窒息死亡的侵權損害賠償糾紛案,一、二審均以“從民法的基本價值立場出發,民法應是鼓勵民事主體積極地展開社會交往,如果將小孩之間分享無明顯安全隱患食物的行為定性為過失,無疑限制人之行為自由,與過錯責任原則的立法宗旨不符”為由,判決駁回原告要求被告承擔侵權責任的訴訟請求。最高人民法院更是認為這個判決很好地宣傳和弘揚了互幫互助、團結友善的良好道德風尚,值得肯定。要求在處理類似案件時,不能和稀泥,在查清案件事實的基礎上,要理直氣壯地弘揚積極的道德觀。通過判決說理,清晰地傳達我們這個社會支持什么,反對什么,贊揚什么,唾棄什么,不僅要讓民眾明是非,而且要知善惡、辨美丑。發生在鄭州的“電梯內被勸阻吸煙猝死案”的判決,同樣被最高法院肯定為弘揚核心價值觀,樹立行為規則、引領社會風尚的典型案例。時至今日,廣州花都“摘楊梅墜亡案”通過再審駁回原告的全部訴訟請求,被認為對公序良俗的社會價值極具標志意義。

但正如不在少數的學者對瀘州遺贈案的抨擊意見,此類案件從一審、二審乃至再審的曲折歷程,無論是聊城辱母殺人案還是南京彭宇案以及其他影響性案件,如何基于“弘揚正義的良知”,對涉及社會道德、習俗等關系密切案件的個案,以符合常情常理、不與公眾道德情感相悖的判決完成個案救濟,最終實現對社會道德風尚的回應和引領,從而彰顯司法的價值,始終并且越來越成為當代法院和法官必須回答的重大問題。而這,也正是當下我們研究的意義之所在。

二、法官無視常情常理的內在邏輯

“一個社會法律的全部合法性最終必須而且只能基于這個社會的認可,……最終說了算的,必須是以各方面表現出來的民意”。“法官不是決定者,真正決定法官的是經濟發展的需求和社會公眾的壓力”。一些案件之所以成為影響性案件,往往可以看到重負中的法院和法官或無意、無力把握案件所涉公眾道德情感、社會風尚問題;或案情敏感遇有壓力、涉及職業風險時,往往為轉移風險、規避責任只求規則、科層中的“路徑依賴”和行為邏輯進行裁判。特別是有些案件不探求法律規則與原則是否相悖,只滿足于對條文照搬照抄的簡單、機械性工作,對即使法律設置有漏洞,個別案例超過了現有法律條文對預期情況的概括性描述和判斷,也忽視在司法層面主動發現、彌補、銜接司法和立法活動之間的漏洞;有的則在事實認定上不注意道德考量,不具有人文關懷,罔顧“天理”、人情”。導致并不復雜的案件成為“疑難案件”,裁判結果有悖民意,背離大眾,違反常情常理。

耶魯大學教授惠特曼在《合理懷疑的起源——刑事審判的神學根基》一書中,揭示了中世紀英國普通法院法官為了逃避“裁判責任”,遵循“規則依賴”的行為邏輯,在并非不知道事實真相的情況下,依然按照與其知悉的真相相左的證據裁判從而導致荒唐判決結論,源于基督教文化中的“血罪觀念”。此所謂“血罪觀念”,無論判處被告死刑的法官還是戰場殺敵的士兵,均被視為“謀殺者”,都可能遭受末日審判。是故導致死刑案件神明裁判與13世紀后“依證據裁判而不是依個人良知裁判”的法定證據制度盛行,所謂“殺死他的不是我,而是法律”。英國普通法法官將這一在歐洲大陸僅適用于死刑等重罪案件的裁判方法擴展到民事審判,同為消除精神威脅、減輕心理壓力。后由于大法官法院不斷干預普通法法院的不公判決,大法官法院又得到英王的支持而占據上風,普通法法院遂仿效大法官法院對自身程序和證據制度進行重大變革,普通法被歷史學家奉為英國人權利和自由的堡壘這一說法才能得以傳承下來。

當下中國法官當然不可能有“經受末日審判”“遭遇地獄之災”的憂懼,但是,為何墨守表面證據、生搬規則進行判決的絕非個案,個中原因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證明力規則”與避責選擇

至今我們已建立三大訴訟的證明力規則體系。這樣的體系對于正確認定案件事實的作用毋庸置疑。但值得我們反思的恰恰在于,錯案的釀成是不是僅僅因為缺乏證明力規則?!有學者研究近年來的死刑冤錯案件,發現冤案的發生并非缺乏證明力規則,或“法官主觀片面”、“法律知識不足和素質不高”。相反,冤錯往往源于壓力下法官不敢自由判斷證據,不敢據實判決;特別由于偵、控方的強勢和審判相對不獨立,法官更愿意采用的是“依控方提交的證據裁判而不是依確信的事實裁判”。其實,1998年《人民法院審判人員違法審判責任追究辦法(試行)》“因對案件事實和證據認識上的偏差而導致裁判錯誤”審判人員不承擔責任的規定,是一個符合司法規律的法官免責條款,本可期待吸收進司法責任制體系,讓法官克服根深蒂固的“規則依賴”,自由地判斷證據的可信性(證明力),從而實現從“依證據裁判”到“依真相裁判”的歷史性跨越。或者,“至少可以讓法官首先能夠追求客觀事實,只有在客觀事實不能得到的情況下才應該退而求法律事實”。但至少現在期待落空,法官依然在“規則依賴”的舊途上。因為當對基本事實的判斷存在爭議或有疑問時,惟有根據證據規則才予免責。換言之,在內心確信的真相與證明力規則之間,唯后者才可免卻任何風險。

(二)對“證據不足”或“真偽不明”的標準認識偏差,把握能力不足

浙江省溫嶺市人民法院曾經處理過這么一個案件:屠戶張自2011年9月始向鄭某購買生豬,5個月內交易額達400萬元。后鄭某將張屠戶訴至法院,稱其尚欠貨款25萬元。開庭中,經銀行轉賬的375萬元雙方無異議,爭議的是25萬現金。承辦法官了解到屠戶張為人憨厚,經商誠實,在召集雙方調解時基于屠戶張的請求并鄭某同意后,由雙方擇日自行去城隍廟獻祭賭咒。結果張屠戶依約前往,鄭某爽約,后撤訴。相映成趣另有一案:張某持劉某出具的6500元借據起訴,劉某辨稱已分三次歸還4500元,其提交的一份電話錄音顯示張某之妻承認該還款數額。但劉某一審敗訴。二審法官按當地風俗讓雙方以祖宗三代發誓,張某拒絕。該法官坦承:“從劉某在法庭內陳述的三次還錢細節以及錄音,我認為他不可能說謊。其實發誓前內心已經確認張某說了謊,否則不會讓他們兩人發誓”。但其仍動員劉某撤訴。同樣的賭咒,但兩案撤訴的角色正好相反。現代審判當然已不是神明裁判時代,采用如此方法肯定不是應該提倡的。之所以以兩案為例,從法官形成的內心確信而言兩個案件其實已非“真偽不明”。特別是后一個案件也排除了未達到“優勢證明標準”之可能,但二審卻沒有判決劉某勝訴,反而說服其撤訴。這里顯然存在一個如何把握“證據不足”或“真偽不明”的標準問題,當然更涉及法官即使已對事實真相形成內心確信是否可以直接確認的問題。

(三)“案多人少”壓力下迫使法官選擇以最有利于結案的方式認定事實、適用法律。

“案多人少”已成為中國法院面臨的一個嚴峻現實,如從1978年全國法院受理案件61萬件,經近40年的連續增長,2013至2018年五年收案即達8900余萬件,謂之“訴訟爆炸”毫不為過。與此同時,全國法官人數只從1978年的6萬余人增加到目前的21萬余人,遴選員額法官12萬余人,人案增長明顯不成比例,法官辦案壓力空前。應對“案多人少”的宏觀對策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分流案件擴大糾紛多元化解;二是增加法院人財物供給提高案件處理能力。但案件激增一方面是我國經濟、社會變遷和法治發展的一個自然后果:另一方面則與“公共治理的路徑缺陷——政治過程的堵塞”和糾紛預防與處理機制多樣化嚴重不足有關,因此上述兩個回應性策略效果并不顯著。微觀層面化解這一難題的首要措施只能是法官多辦案、快辦案。如2017年9月最高法院曾專門發文《關于切實加強當前執法辦案工作的緊急通知》,要求加快辦案進度,提高辦案效率。但多辦案快辦案伴生許多問題,如:“普通程序簡化審”,簡易程序濫用;裁判文書盡量簡單鋪陳或只是堆砌證據,講理不充分甚至不講理;兩審成一審,疑難案件請示后下判。其中,對于疑難案件滿足于對條文簡單、機械的照搬照抄,不注意在司法層面主動發現、彌補、銜接司法和立法活動之間的漏洞,成為法官的自然選擇。如深圳鸚鵡案,只要法官意識到按照既有的規則量刑不妥,完全有可能也有能力去尋找補救的方法。我國《刑法》第63條第二款規定:“犯罪分子雖然不具有本法規定的減輕處罰情節,但是根據案件的特殊情況,經最高人民法院核準,也可以在法定刑以下判處刑罰。”問題是這樣的申報核準程序少則幾個月,多則一兩年,耗時耗力不說,卻并不一定能被核準,而漫長的程序必將影響法官結案率并延長審限。此間,沒有一種更為高尚的職業道德,沒有一種敢于付出的精神以及堅定的實質公正的理念作為支撐,對法官而言確實勉為其難。

(四)審判績效考核和“剛性維穩”政策下的錯案追究制,避免辦案風險成為法官首選。

司法乃法官運用常識、依據良知判斷的過程,既包括事實認定,也包括法律理解和適用。但我國法院長期實行績效考核,其中“發改率、息訴率”又是重要指標,甚至“發改”案件被視為錯案,至少成為考核時的扣點依據。從實際效果看,審判績效考核很大程度上不僅沒有起到促進公正司法的初衷,反而給各級法官帶來心里重負,扭曲正常辦案心態。2011年3月河北省唐山市漢沽農場法庭馬瑞芝法官的遭遇可謂典型。這種扭曲的“錯案追究制”和動輒被濫用的刑事指控,使得法官成為“高危職業”。這一錯誤導向帶來的嚴重后果一方面使當事人甚至案外人“大鬧大收益”的行為邏輯盛行,另一方面更讓法官如履薄冰。因此,在追求事實真相與規避風險之間,法官當然寧愿選擇后者,躲在擋箭牌后面自保也成為必然邏輯。如果法官在訴訟鏈條中始終處在一種被決定的地位,始終被各種考核所束縛,不敢形成內心獨立判斷,動輒被追究責任,那么很難形成讓裁判合乎情理的能力。

(五)當事人信訪包括上訪、鬧訪對法院和法官造成的壓力,促使法官墨守表面證據而不是按照其內心確信的真相裁判

考察近年來法院和法官的辦案邏輯,如何回應涉訴信訪所帶來的沉重壓力成為不能不考慮的重要因素。但包括涉訴信訪在內許多獨具特色問題的存在,對法院和法官司法行為的影響,對整個司法運作的影響其實并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本來司法是解紛的最終環節,現行信訪制度卻使司法裁判本身成為信訪對象,如何應對涉訴信訪成為包括最高法院在內各級法院的重要職能。由于信訪已是一個事關社會穩定的政治問題,而不僅僅是一個單純的法律問題,息訴罷訪成為制度設計包括最高法院諸多司法政策的最高目標。降低“信訪率”,甚至追求“零信訪”成為法院和法官的辦案出發點和落腳點。一旦當事人信訪,特別成為“來省進京”訪,訴訟案件成為了上訪事件,成為了一個不穩定因素,無論對于承審法官,還是院、庭長,必須向當地黨委政法委、上級法院甚至上級黨委乃至最高法院和中央能夠交待,能夠擺脫作為案件承辦人和承辦法院的“干系”。因此,拋棄“吃力不討好”的裁判方法,避免當事人信訪、信訪后法官和法院都能夠“說得清楚”,成為辦案中的首選。與此相應,由于部分案件中司法不公甚至司法腐敗現象依然存在,司法公信力尚未有根本性好轉,“吃了原告吃被告”的負面評價始終是法院揮之不去的陰影,只要當事人對判決結果不滿,法官本人就可能被懷疑。為了盡可能避免被懷疑為徇私而違背證據裁判,趨利避害選擇下的最好自證手段當然就是“按照‘硬邦邦的證據裁判”。至于內心如何確信,是否應該聽從良知呼喚,只能退而不論甚至根本就不在考慮之列。

三、司法責任制背景下法官“正義的良知”實現途徑

一些影響性案件之所以社會公眾反響強烈,均源于司法應對案件所涉公序良俗、道德情感乃至人倫底線時的失措。判決應當如何填補法律規則與人倫常情之間的罅隙,填補民眾的美好愿望與僵硬的法條之間的沖突,真正回應人心訴求,客觀中立地回應好案件中的倫理情境,取決于法官的能力,取決于創造什么樣的司法環境使法官養成這樣的能力,這正是進行司法責任制改革時必須高度關注的一個問題。回頭看,此輪司法改革在司法責任制上通過建立排除內外干擾制度,明確獨任庭、合議庭祛行政化的裁判生成機制,限縮審判委員會討論事項等,使法官取得權責統一的主體地位。但對于法官具體司法責任的承擔,還缺乏符合司法規律的責任豁免制度。而責任豁免制度的建立恰恰為法官享有獨立自主司法環境所必需,或者說是法官能夠弘揚正義的良知的必要空間。

按照《牛津法律大辭典》的解釋,“豁免”是指“不受某些法律后果約束或不適用某些法律規則的自由狀態”。現代各國司法制度對于沒有故意或重大過失所造成的錯案均實行責任豁免,這是由現代司法職業的特殊性和司法規律所決定。司法權是判斷權,司法權的行使是通過訴訟方式實現的。此間,公正既是核心也是目標,其實現必須以法官的獨立、中立、親歷為基本要求。而司法的特點在于:一方面,司法需對事實作出正確認定,但由于認識方式上的間接l生和逆向性,以及受制于認識技術滯后和其他諸多制約條件,通過訴訟“確定事實是一個充滿可能出現許許多多錯誤的困難過程”。另一方面,如何準確適用法律可能涉及法條本身含義不明或不同解釋,例如在刑事訴訟中可能造成偵、檢、審之間以及不同審級之間對同一法律規定“各有各的理解,各有各的把握”。由此帶來即使法律被仔細地遵循,過程被公正地恰當引導,還是有可能達到錯誤的結果,所以,判斷的公正必須以司法人員意志的獨立為前提,意志的獨立又受制于包括必要的責任豁免在內的基本職業保障。它要求司法人員依法獨立行使職權除了不受權勢、地位、金錢、人情等因素干擾外,也要求案件的處理結果與其自身利益不相牽連,即不能因其對案件的判斷而給自身帶來風險,從而影響心證的獨立形成,導致其中立性和超然性的偏離;或者為規避自身責任而采取請示匯報、推諉上級審判組織包括院庭長、審委會乃至上級法院等,以此造成司法親歷性不復存在。在此,如果不以一定條件下的責任豁免為保障,上述司法公正所必須的獨立、中立、親歷將成無源之水。責任豁免與司法責任追究相輔相成,共同組成司法責任的整體。

所以,在進一步完善司法體制改革的過程中,應該圍繞如何建立符合司法規律的司法責任制這一問題,將原《人民法院審判人員違法審判責任追究辦法(試行)》關于“因對案件事實和證據認識上的偏差而導致裁判錯誤的,審判人員不承擔責任”的類似規定,吸收進司法責任制度體系中,只以故意或重大過失為追責條件,以給法官在法律的形式邏輯與實質的價值判斷發生沖突時有進行抉擇的空間:同時,去除上述各種同樣有違司法規律的考核。在此背景下,通過以下幾個方面落實,以期不斷接近“讓人民群眾在每個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的目標。

(一)“弘揚正義的良知”,以善良之心把握每一個案件

《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官職業道德基本準則》第35條明確要求法官必須“弘揚正義的良知”,它保持了與現代法治國家對法官要求的一致,承繼了中國傳統司法美好的一面。法官的職責首先當然在于嚴格依法裁判,但法官不是“宣讀法律文字的喉舌”或操作“自動售貨機”的工匠。因成文法局限l生,法律的一般規定與現實個案之間并不總能一一對應,因此法官判案的過程絕不是一種簡單地對號入座的過程。法律的適用從來不是機械的、死板的、僵硬的。良知司法的首要途徑就是通過法官對法律規范的把握,“將隱含在法律中的正義思想、目的考量付諸實現,并據之為裁判”。當下,盡管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已經基本形成,但一些不合理的法律規定依然存在,一些落后于時代的法律規定依然需要清理,一些必須加以保護的公民權利尚缺乏完善性規定。因此,在案件必須和時機恰當的情形下,突破法律規則實現個案救濟在一定范圍內成為可以接受的選擇。無論“鸚鵡案”中最高人民法院核準廣東省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在法定刑以下對王鵬作出判決:還是類似許霆案的廣東省惠州市惠陽區人民法院(2014)惠陽法刑二初字第83號于德水盜竊案,法官在判決書明言其判斷基于法官的良知,我們可以從越來越多的典型案例中感知這一趨向。不獨當下,其實在瀘州遺贈案前的1997年3月,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判決的賈國宇訴北京國際氣霧劑有限公司等人身損害賠償案,在當時并無精神賠償法律依據的情形下,基于被告給原告造成的無可置疑的終身精神損害,判決被告承擔10萬元精神損害賠償金。如果說瀘州遺贈案是對現行規則的排除,賈國宇案則是對現行規則不足的補充,從中都能看到法官的良知和追求公平正義的情懷。可以想見,沒有基于良知的睿智和擔當,就不可能有這樣閃爍人性光輝的判決。

法官良知在司法過程中的作用并非難以捉摸,它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引導法官自覺融人社會主流價值觀。良知首先是一種道德評價的內在形式,是內心的善惡判斷能力,同時它又源自社會價值觀念。作為社會群體一分子,群體價值觀“不斷地滲入他的精神世界,并通過他自身的價值選擇,積淀而生成他自己的價值觀”。當面對涉及諸如公序良俗、社會道德以及人倫情感等案件時,法官基于良知作出判斷,由此連接起個人道德與社會道德、法律評價與社會評價之橋,最終做出符合主流價值、不違公眾情感的司法判斷。二是保障法律規則的善意適用。任何善法的實現,都仰仗于法官的良知導向,否則,司法審判中的實質性社會公正將會在法律形式公正的外衣下消失。甚至可以說,一旦法官缺乏良知,無論怎樣完善的法律都可能蛻變成為惡人對付老實人的工具。對此,史尚寬先生言:“雖有完美的保障審判獨立之制度,有徹底的法學之研究,然若受外界之引誘,物欲之蒙蔽,舞文弄墨,徇私枉法,則反而以其法學知識為其作奸犯科之工具,有如為虎附翼,助紂為虐,是以法學修養雖為切要,而品格修養尤為重要”。三是彌補法律規則的缺陷和漏洞。受成文法局限所決定的一般規定與現實個案之間的難以一一對應;隨著社會發展和新類型案件不斷涌現,規則的缺失、沖突或者個案適用中的顯失公平更非個別現象。無論瀘州遺贈案對規則的排除還是賈國宇案對規則不足的補充,從中都需要法官以良知彌補規則缺陷,填充法律漏洞,優化裁判效果,最終恢復法律的正義l生。

(二)準確把握立法本意,以主流道德價值回應社會公眾期待。

瀘州遺贈案判決不久,有學者認為這是個典型的“以德人法”的案例并表示憂慮,主張司法要“遠離道德”,判決就是講法律,別將道德扯進來。法律當然有其自洽的邏輯,但它并不是一個孤立的、封閉的體系。“法律本身即從道德中脫離而來,但法律與道德的聯系并未就此截斷,相反,法律需不斷地從道德之中汲取養分而得到豐富與發展”。我們不說在自然法學那里,法律的道德性被認為是法律有效性的前提,道德被當成比法律更高的“法”的一種形態。即使如實證主義法學,也不否認法律與道德那種藕斷絲連的聯系。霍姆斯坦承:“法律不僅見證我們的道德生活而且是其外化后的積淀。它的歷史正是我們民族道德發展的歷史”。《民法通則》第七條曾規定“民事活動應當尊重社會公德”。十二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通過的《民法總則》第八條更是明確“民事主體從事民事活動,不得違反法律,不得違背公序良俗”。無論《民法通則》還是《民法總則》,都是立法者對“公序良俗”的認同和法律對道德的“積淀”。瀘州遺贈案的判決正是援引了《民法通則》的原則并作了具體闡述,其所要說明的無非是法律如果背離了人類最基本的倫理目標和道德,勢必將失去規范人們行為的合法性基礎,是故“寓于法律規范之中的價值當然成為法律適用的目標”。

當然,法律的道德目的也是與時俱進的,它既包括立法者在制定該規范時所要達到的初始目的,也包括當前社會條件賦予該規范的當下目的。從傳達法律規則中的道德要求出發,由于道德具有時代性和多元性,應當將當下的主流道德價值與立法本意結合起來,作為目的解釋的基準。我們還是來看瀘州遺贈案。婚姻家庭關系與道德、習慣等社會規范最為密切,多數情況下,法律與社會公認的道德習慣都能基本吻合并保持同步。如果社會的道德觀發生了根本性改變,法律規范亦將作相應改變。否則,脫節甚至相悖,將會導致民眾的規避和對抗,法律也就失去正當性基礎。例如,法國民法典最初對非婚生子女與婚生子女采取差別待遇,目的主要是保護合法婚姻,隨著對兒童權益平等保護的道德觀的確立,這一制度隨之改變。我國20世紀80年代制定的《繼承法》確立的原則是遺囑繼承優于法定繼承,并對遺贈僅作最低限度限制。撇開改革開放后公民私人積累的財富使繼承實際上成為重要的財富再分配機制不談,《繼承法》制定之初不曾出現的所謂“包二奶”問題,當下已成為具有一定普遍性的社會問題。很多時候有過錯的一方往往將其財產一部甚至大部轉移到同居者那里,從而侵害無過錯配偶(及其子女)的權利。因此,《婚姻法》除了在第3條明確規定:“禁止有配偶者與他人同居”外,鑒于直接制裁“第三者”在法律上很難操作,在第46、47條設計了相應的救濟措施對上述現象予以抑制。但《繼承法》相應條文尚未做出修改,將遺產以遺囑方式由“第三者”直接繼承是否應受保護就是個非常值得探究的問題。所以,無論財富增長還是財富增長條件下的遺產處置,包括類似瀘州遺贈案中的問題,表面上顯示的法律沖突在于個人自由意志和處分權是否應該高于其對家庭承擔的責任。實際上在于如何協調《繼承法》在當初制定相應規范時的立法本意與當下的主流道德價值,換言之,由于出現立法未能預料的社會現象,而直接適用該法條明顯與社會主流道德價值相悖時司法應作何選擇。

進而言之,“一個法官適用的不是自己的價值標準,而是在閱讀社會觀念時所揭示的價值標準。他尤其不能用自己的理解取代立法機關在憲法允許的范圍內用成文法確立的價值標準”。彭宇案恰恰在于法官誤解或者說沒有把握住社會的主流道德觀,甚至以個人的道德觀理解為公眾的道德觀,并據以推理;反觀瀘州遺贈案,法官的判決契合了時代主流的道德觀點。所以在司法過程中,法官“必須謹防純粹個體的或主觀的價值論”,避免判決淪為個人價值的產物。當然,社會主流道德價值觀也有一個發現和確認的過程,他自己不會跑到法官面前自我宣諭、自動適用。有學者曾提出司法發現主流道德價值觀的四個途徑或說方法:一是確認道德觀念的基本性,即司法適用的是“底線道德”:二是把體現民意的立法意圖作為尋找主流道德觀念的權威性依據;三是將價值判斷整合到法律目的、精神之中,保證價值判斷與現行規則、制度、程序緊密聯結,體現法律價值體系的整合性;四是引入實證的社會標準。遵循一定的規則發現主流道德價值觀并予確認,本身就是將其融人個人價值觀,進而作出判決、引領社會良好道德風尚的過程。也是法官準確把握立法本意,以主流道德價值回應社會公眾期待的題中之義。

(三)審慎駕馭法律規則和法律原則的關系,以法律的尺度實現道德的要求

法官“不是隨意漫游、追逐他自己美善理想的游俠”。弘揚正義的良知,引領社會良好道德風尚,需要遵循一定的司法方法,掌握一定的裁判技巧,而不是隨心所欲的道德說教甚至泛道德化。就適法層面而言,如何把握和處理好法律規則與法律原則的關系最為重要。隨著社會發展和新類型案件不斷涌現,法律規則體系的不合目的性、不周延性和滯后性不斷反映,規則的缺失、沖突或者個案適用中的顯失公平已非個別現象。瀘州遺贈案之所以典型,正在于法官認為某一法律規則在特定個案的解決中存在漏洞,通過原則的解釋,直接取代規則的效力,從而使判決彰顯出應有的時代光輝。檢索《最高人民法院公報》適用法律原則進行裁判的案例,均能發現適用法律原則所起到的彌補規則缺陷,補充法律漏洞,優化裁判的社會效果。如何以法律原則對個案進行創造性的適用以適應時代要求,已成為法官必須面對的重要課題。

但法律原則天生缺乏針對性和操作性,其抽象和概括的特性決定了適用中難以精確界定,必須依據案件的具體情況由法官評價權衡。這使原則裁判不可避免的烙上法官個人的價值取向和主觀判斷,也帶來了主觀恣意的可能,必須給法官套上法律原則的適用韁索。撇開理論認識角度的不同,在以原則替代規則時有幾點必須遞進式的把握:

首先,適用原則的前提只能是在規則窮盡、規則沖突和規則悖反的場合。司法實踐中當系爭案件沒有直接的法律規則可以適用,包括窮盡了對類似規則的解釋與類推適用;存在兩個及以上可適用的法律規則且結果不同,或者對類似案件適用其他規則處理會出現不同的法律后果;適用規則將導致系爭案件的處理結果極不公正時,原則才可登場。就一些特定案件而言,“如果按照形式合理l生的要求處理‘本案的話,就可能導致一個嚴重的后果,即個案結果的實質合理性被過度犧牲。對于一個法治社會和形式合理化的法律制度來說,盡管為了實現普遍正義時常要以多少犧牲某些個案正義為合理代價,然而,在少數特殊的個案中,若要犧牲個案正義,即從根本上違背了法律制度的目的,并超出了立法者預期中所準備支付的‘合理代價范圍,此時就可能發生司法者用實質合理性來排斥形式合理性的例外情況”。這是“預先設計的法律對特殊案件個別性的讓步”。

其次,適用原則所獲得的法益應當大于被排除規則背后的原則所獲得的法益。“規則不能”的情景在司法實踐中并非罕見,但法律原則的高度概括性和抽象性決定了法官排除規則適用原則時,必須確定是否存在適用原則的更強理由,而不應僅僅停留于確信“他所選擇的道路導向了正義”。排除規則而適用原則表面上是規則與原則之間的沖突,實質是兩個原則之間分量的較量,也即適用某一原則所獲得的法益應當更大,而法律安定性價值的減損能夠控制在最小。不同原則之間的衡量體現了不同價值的博弈,這個過程不可避免的帶有裁判者的價值判斷取向,必須在判決中予以充分的論證說理。此間的價值判斷不是法官的任意發揮,而必須與法律的基本原則、法治的基本理念、善良的道德訴求相一致。帕爾默案闡述的理解法律的真實含義不能僅以處于歷史孤立狀態中的法律文本為依據,應當創造性的構思出一種與普遍滲透于法律之中的正義原則最為接近的法律,從而維護整個法律體系的統一性,至今仍是每一位法官思考的典范。

再次,準確把握構成原則適用的事實條件。一方面,需要將抽象、寬泛的原則內涵與具體、確定的個案事實聯結起來,即以案件基本事實為切入口,確定裁判的核心要素,通過核心要素架構案件事實與優先適用于該案的法律原則之間的聯系。如民間俗稱的“兇宅”買賣合同糾紛,雖然房屋在實物形態上沒有貶損,但由于忌諱,房屋的居住使用目的這一核心要素會受到根本影響,從而導致房屋貶值;故盡管基于買賣合同規則不具無效因素,但據誠實信用原則應當賦予買方撤銷權。另一方面,原則的適用本質上是為一項擬排除的規則創設例外,案件事實條件構成了這個例外規則的前提,這個事實條件必須寬窄適度,否則具體化過程難以成功,并將使原則的適用不恰當地擴大。

最后、構建原則適用的類型化,減少原則適用的不確定性。“沒有一個公式能夠告訴我們什么行為是不道德,從而是不正當的”,我們應“關注的是將各種不同的情況加以歸類,并找出每一類情況所應適應的特定原則”。通過對適用原則案例的歸納與對原則適用方法的總結,建立原則適用的“類型譜”,是消除原則適用缺乏針對性和操作性的重要實踐途徑其對于提高原則適用的確定性和統一『生意義重大。國內有民法學者曾將違反公序良俗的行為歸納為十種類型;德國法學家卡爾-拉倫茨對違反誠實信用原則也曾進行類型化總結:對我國合同法第6條的誠信原則許多學者主張也應通過對現有案例的梳理和使用方法的總結,構建司法適用類型譜。至于類型化的途徑可從以下三方面人手:一是法律關系映照的相同或相似的社會原型:二是爭議問題蘊涵了相同或類似的倫理價值和道德標準;三是同類糾紛有可能在司法實踐中反復出現。通過法律原則適用的類型化,最終使裁判者的目光在個案與原則間往返巡梭時有脈絡可循,既難以恣意,也不再飄忽,從而避免依據原則裁判時的不確定性。

司法責任既是法官的墨繩,更是護身符和保護傘。建立符合司法規律的司法責任制,才能使重負中的中國法官真正進入“弘揚正義的良知”的美善境界,以善良之心對待每一個案件。客觀認定糾紛事實、審慎駕馭法律規則和法律原則的關系,準確把握立法本意,妥善回應公眾期待,以此創造出不負時代的判決,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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