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轔 胡昊蘇
摘要:運用生態論、系統論、控制論研究和探索中國共產黨的執政規律,可以把執政過程看成一個生態系統,包括生命系統和環境系統兩大部分。執政生態是執政黨生命系統與環境系統有機統一的外在表現形式,中國共產黨的執政生態研究包括系統的動態特性研究、執政生態與執政規律關系的研究、執政生態與黨的建設關系的研究三個主要方面。
關鍵詞:中國共產黨;執政;生態;系統
中圖分類號:D2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1494(2020)01-0040-07
進入新世紀以來,國內的黨建理論工作者發表了大量的學術文章對黨的執政理論、執政規律展開了多維度、多層次、跨學科、跨領域的研究,在短時間內取得了豐碩的成果。這些研究有總論方面的,也有分論方面的,涵蓋黨的政治建設、思想建設、組織建設、作風建設、紀律建設、制度建設、反腐敗斗爭等各個方面,涉及執政能力、執政基礎、執政環境、執政資源、執政方略、執政方式、執政安全等各個層面;既有哲學層面的歸納和理論創新,又有來自基層實踐的制度創新;既牢牢把握黨的長期執政能力建設和先進性、純潔性建設這條主線,深入總結中國共產黨70年執政經驗,又汲取世界政黨建設的有益經驗,不斷探索和深化對共產黨執政理論、執政規律的認識,不斷探索和深化對從嚴治黨規律的認識。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隨著世情、國情、黨情的不斷變化,影響從嚴治黨的因素更加復雜,提出了很多新課題。我們要深入基層、深入實際,深入研究管黨治黨實踐,通過縱向和橫向的比較,進行去偽存真、由表及里的分析,正確把握掩蓋在紛繁表面現象后面的事物本質,深化對從嚴治黨規律的認識。”[1]執政生態研究屬于執政規律研究的一個方面,它借鑒了生態論、系統論、控制論的分析方法,從系統論的角度揭示了“政黨執政”這一現象的內在本質,通過對執政生態系統的運行狀態和動態特性進行描述,有助于進一步探究和掌握執政生態系統的運動規律。
一、執政生態系統的基本概念
運用生態論、系統論、控制論研究和探索中國共產黨的執政方式、執政體制、執政績效、執政能力、執政安全等執政規律,可以把執政過程看成一個生態系統,系統包括生命系統和環境系統兩大部分,執政體制、執政方式、執政理念、執政本質、執政活動屬于執政的生命系統,執政的自然、社會、歷史、文化條件及各種因素屬于環境系統。執政生態是執政黨生命系統與環境系統有機統一的外在表現形式,是運用生態論、系統論、控制論的觀點、理論、方法和價值觀研究執政規律產生的學術范疇。進一步地,借用生態學研究執政主體與其環境的相互關系和作用的理論和方法的專門學科,就是執政生態學,即通過生態系統的模擬來研究執政生態系統。要厘清執政生態系統的基本概念,就必須搞清社會生態系統、政治生態系統、執政生態系統、自然生態系統之間的相互關系和內在邏輯。
(一)執政生態系統是政治生態系統的子系統
這里有兩對基本概念,即政治和執政、政治生態和執政生態。所謂政治,是指政府、政黨、社會團體和個人在內政及國際關系方面的活動。一旦某個政黨、社會集團取得全國性、地區性的統治地位,組織起具有行政、立法、司法職能的組織結構體系,就可稱為執政,分為全國執政和局部執政。換言之,執政是政治活動的一種特殊方式,是政黨、社會集團、政治家族等通過暴力手段(革命、起義、軍事政變等)或者非暴力手段(議會斗爭、民主選舉、政治協商、歷史傳承、社會習慣、宗教儀軌等)獲取全國或區域性的統治地位后執掌政權的活動。一般而言,執政黨指的是全國范圍內執政的政黨或政黨聯盟,而且是至少掌握國家最高行政權的政黨或政黨聯盟,不管這種執政權力是通過暴力還是非暴力的方式取得的。由于各個國家基本政治制度、政黨制度、歷史文化傳統的差異,執政權覆蓋的內涵差別很大。譬如,歐美國家一般實行行政權、司法權、立法權分權制衡的政治制度,取得全國性行政權的政黨不一定能控制議會,甚至不一定在各州、省、市獲得行政權。
運用生態論、系統論、控制論解讀政治和執政活動,就要區分政治生態系統和執政生態系統。所謂政治生態,就是政治體系及其行為與其所處社會文化環境及自然生態環境之間的關系。從縱向看,對一個特定政黨、集團、家族而言,把為取得統治地位進行的一系列組織和活動,包括政治理念、組織機制、體系結構、運作方式等看作生命系統,則構成生命系統背景的自然、社會、歷史、文化、科技、國際等各種因素就構成環境系統,兩者的結合就是政治生態系統。如果這個特定政黨、集團、家族最終獲得全國或區域性的統治地位,開始在一定時間段內的執政活動,此時的政治生態系統就演變為執政生態系統。上述的環境因素可以細分為國內自然、社會、歷史、科技、文化意識因素和國際自然、社會、歷史、科技、文化意識因素。由于執政生態系統是政治生態系統的子系統,政治生態系統又是社會生態系統的子系統,對于執政黨和執政體制、執政系統而言,自然生態環境、社會生態環境就組成執政生命系統的環境系統。在這個意義上,政治生態是被當作執政系統的環境因素來看待的。
中國政治語境下的政治生態,是指一個地方政治生活現狀以及政治發展環境的集中反映,是黨風、政風、社會風氣的綜合體現,核心是領導干部的黨性問題、覺悟問題、作風問題。檢索新華社報道顯示,這個詞由習近平總書記在2014年七一前的政治局集體學習上首次提及,此后又在多個場合闡述,已成全面從嚴治黨的關鍵詞之一。從黨的十八大以來查處的一批典型案件來看,一些地方賄選案件發生、腐敗窩案出現、買官賣官盛行,都與這些地方政治生態不好有關。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不僅自然生態要山青水秀,政治生態也要“山青水秀”。良好政治生態重在涵養,“人人是環境,個個是生態”。這些論述折射出我們黨對改善政治生態環境、改變不合時宜的黨內政治生態、完善執政生態系統有著強烈的政治訴求。黨風問題是政治生態的“晴雨表”,因此,黨的十八大以來,作風建設成為治理政治污染、營造良好政治生態的重要切入點。
(二)社會生態系統構成執政生態系統中的社會環境因素
美國政治學家杰克·普拉諾認為:“政治系統的環境或‘背景既包括可觸知的人類和非人類因素,也包括不可觸知的人類和非人類因素。地理因素、其他社會系統、意識形態、習俗和制度都是政治系統的環境。在系統分析中,環境是由影響系統功能而又不是系統組成部分的所有現象組成的。調研者為了其特定的研究目的,可以隨意地給政治系統的要素下定義。因此,調研者可以確定:把哪些相互作用的因素看作是系統的一部分。這些區分將確定系統和環境的界線。”“特定的環境包括自然的、經濟的、軍事的、社會的、科學的和技術的環境,也包括其他政治系統形成的政治環境。”[2]50-51為了研究的方便,我們可以把政治系統的環境因素區分為社會環境和自然環境兩大類,即社會生態系統構成執政生態系統中的社會環境因素,自然生態系統構成執政生態系統中的自然環境因素。執政生態系統是政治生態系統的一個子系統,政治生態系統又是社會生態系統的一個子系統。用圈層的概念描述,執政生態系統中的生命系統(執政體制、執政方式、執政理念、執政本質、執政活動等)處于圈層的核心,第一級外圈是政治生態系統(包括其他政治系統形成的環境,如行政生態系統、參政生態系統、政黨生態系統、社團生態系統、國際政治生態系統等),第二級外圈是社會生態系統(包括經濟生態系統、文化生態系統、科技生態系統、宗教生態系統、法律生態系統、人工生態系統等),第三級外圈是自然生態系統(氣候、土壤、水源、巖石、陽光、生物等自然生態條件)。“環境因素在每種情景下,都是向政治系統提出要求的源泉,反過來,政治系統也會以公共政策和公共計劃的形式作出反應。而這種反應又會影響環境,但是環境也會對可能發生的有效反應給予一定的限制。”[2]51把人和人所創造的物質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生態文明看成一個整體,就是社會生態系統,構成不斷向執政生態系統中的生命系統輸出“要求”和“支持”的社會環境,促使執政當局以公共政策和公共計劃的形式作出回應。
(三)自然生態系統構成執政生態系統中的自然環境因素
社會生態系統是自然生態系統長期演化的產物,社會生態系統構筑在自然生態系統之上,作為子系統的政治生態系統和二級子系統的執政生態系統也不例外,同樣是自然生態系統長期演化的產物,也必須構筑在自然生態系統之上。而大氣圈、水圈、巖石圈、土壤圈、生物圈組成的自然生態系統的存在與發展,均以空間、時間為背景,實際上是系統在空間和時間中的狀態。空間是系統的橫向表現的主要形式,時間則是系統縱向表現的主要形式。
在空間方面,主要有物理空間、生物空間和社會空間三種形式:(1)物理空間具體說就是人類現在生存的太陽系和地球,可以用三個數或坐標去描述空間中的一點的位置,對于地球上具體的自然或社會生態系統可以用一定的緯度、經度和海拔來指定空間位置。就是說,“人們可以自由地選用任何三個合適的坐標,雖然它們只在有限的范圍內有效。”[3]31如果考慮到一個事件是發生于特定時刻和空間中特定的一點的某種東西,也可以用四個數或坐標來確定它,這就是空間——時間的四維坐標。在這個意義上,任何系統的演化總是沿著四維空間——時間的直線走。但是,在三維空間看起來系統卻是沿著彎曲的途徑演化(“這正如同看一架在非常多山的地面上空飛行的飛機。雖然它沿著三維空間的直線飛,在二維的地面上它的影子卻是沿著一條彎曲的路徑”[3]39),這符合自然生態系統和社會生態系統實際的演化狀態。(2)生物空間是指包括人類在內的地球上所有生命體的生存空間特性,即生態位,衡量的生物特性包括能量來源、活動時間、行為方式、種間關系等。把政治系統看成一個生命系統,每一個政治系統都具有特定的生物空間和生態位,如果政治力量越過空間的邊界就會引發政治沖突。例如,考察政治系統的基本單位——國家,在地理空間上可以定義為:一個具有保持內部穩定、不受外來控制和侵入(干涉)能力的獨立主權政府領導下,占有一定領土的、有組織的政治地理單元。國家具有四個基本特征:擁有確定的領土;具有一定數量的定居人口;擁有被其國民需要和承認,行使諸如防衛、外交等職能的政府;擁有主權。這個封閉的、有邊界的地理空間也是一個生物空間,政治系統需要從中汲取政治資源。(3)社會生態系統同樣適用生態位或生物空間理論,這時的空間就演變為社會空間,社會各階層、集團、政黨、政治家族所處的社會生態位就是社會空間,衡量的社會特性包括經濟地位、意識形態、政治傾向、文化偏好、族群心理等。一般而言,沒有兩個社會團體、政黨、利益集團的社會生態位是完全相同的,如果出現生態位重疊就會產生競爭,或以和平方式,或以暴力方式解決。譬如兩個執政理念比較接近的政黨,就會在競選中產生比較激烈的競爭;而兩個意識形態嚴重對立的政黨,各自都有相對穩定的支持者,競爭主要發生在中間選民的爭奪上;如果對立演變為對抗,就可能為爭奪社會空間產生暴力沖突。
在時間方面,馬克思主義認為,時間是一切存在的基本形式,是存在的基本條件。在馬克思主義哲學中,物質、運動和時空三位一體,密不可分,因為物質的運動是時間和空間的本質。經典物理學理論中,時間是絕對的、一去不返的。任何事物的運動都具有一定的發展順序和持續過程,而時間就是反映事物運動、變化和發展過程的順序性和持續性的范疇。“也就是說,每一事件可由一個稱為‘時間的數以唯一的方式來標記,所有好的鐘在測量兩個事件之間的時間間隔上都是一致的。”[3]131自然生態系統和社會生態系統的演化是在時間的坐標上延續的,時間和空間一樣構成自然生態系統的一部分,執政生態系統的過程性和歷時性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沿著時間箭頭前行。任何系統的演化,都是現實的客觀存在在一定時間、空間中的演化。史蒂芬·霍金指出:“時間箭頭將過去和將來區別開來,使時間有了方向。至少有三種不同的時間箭頭:第一個,是熱力學時間箭頭,即是在這個時間方向上無序度或熵增加;然后是心理學時間箭頭,這就是我們感覺時間流逝的方向,在這個方向上我們可以記憶過去而不是未來;最后,是宇宙學時間箭頭,在這個方向上宇宙在膨脹,而不是收
縮。”[3]132—133執政生態系統存續于自然生態系統中,
不斷和自然環境實現物質、能量、信息交換,在空間和時間組合的四維坐標中新陳代謝、演化更替。耗散結構理論的奠基人普里高津把時間分為三個層次,即:(1)與動力學相聯系的時間,在這個水平上,時間是可逆的,僅僅是運動的幾何參量;(2)與熱力學相聯系的時間,在這個水平上,時間與不可逆過程聯系在一起,它有一個優惠的方向,即時間箭頭;(3)與生物學和社會學相聯系的時間,在這個水平上,時間和“歷史”相聯系,與事物的發展由簡單到復雜的方向相聯系[4]134。從進化的角度看,系統從小到大、從簡單到復雜、從低級到高級進化;系統中的因子和元素經歷從生到死的變化,成為系統進化中的一環;因子和個體的世代交替就表現出整體性,遵循著一種時間的方向性、單向性和不可逆性。因此,系統的初始狀態、外部環境的影響因子和變量、內部的非線性相互作用、系統的最終狀態都可以記作時間的函數,理論上可以構筑一個精確的數學模型。
二、中國共產黨執政生態研究的方法
執政生態是執政黨生命系統與環境系統有機統一的外在表現形式,是運用生態學的觀點、理論、方法和價值觀研究執政規律產生的學術范疇,即運用生態論、系統論、控制論、信息論等方法論研究執政體系及其行為與其所處社會文化環境及自然生態環境之間的關系,由此發展起來的學科可以稱作執政生態學。中國共產黨執政生態研究屬于執政規律研究的一個重要內容,它和執政能力、執政基礎、執政環境、執政資源、執政方略、執政方式等相關執政理論、概念、范疇的研究不同的是,它依賴系統論、控制論、信息論、生態論的方法進行綜合研究,其中貫穿著耗散結構理論、協同論、突變論、模糊數學、生態數學等的基本原理、結論、公式,其最終目的是建立一個穩定、平衡、協調、可持續發展的執政生態系統。當然,借用生態學、系統論、控制論的基本理論、概念和范疇來研究執政規律、政治系統,存在一個適用性、匹配性的問題,如生態位、生態閾值、限制因子、因子補償作用、群落優勢、生態平衡、反饋、控制、傳遞函數、自組織、協同、突變、熵、序參量、穩態等概念都將引入到研究中,用于探索中國政治制度、政黨制度、文化傳承、社會結構的特點。
(一)生態分析
生態分析被用于政治學研究主要描述環境對政治行為的影響。王滬寧認為:“政治時代的另一個劃時代的觀念是生態學的功績。”“任何政治系統均離不開一定的歷史——社會——文化條件,只有在與歷史——社會——文化條件的充分平衡之中,政治體系才能得到自然的自由和社會的自由。”[5]321這個歷史——社會——文化條件就是政治系統所處的環境,在這個意義上,制度變化實際上是政治制度與環境之間不相適應的一個結果。在其所著《行政生態分析》一書“序言”中,作者指出:“本書用生態學的基本原理來分析行政活動和行政現象,從行政系統與社會環境之間的物質循環和能量變換考察行政活動的優化。”“生態學研究中的這些基本分析概念可以借用到行政學研究中,這有利于分析在一定的社會條件中的行政系統的適應性。可以將行政視為一個系統,將一定的社會視為‘圈,來探討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以及取得動態平衡的途徑。”[6]8蘇聯科學院院士格拉西莫夫指出,應該把生態學解釋為除了系統論和控制論方法以外的研究自然和社會的各種對象的專門的一般性科學方法[7]230。很多學者指出,當代生態學已走到了現代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前進的交叉點上,將對世界的現代科學圖景產生深刻的影響。現代自然科學的主導趨勢之一是它的“生態學化”,生態思想滲透到自然科學中,生態學正在日益成為一門方法論性質的科學。法國學者P·丘文奧和M·坦格說:“生態學與其說是一個科學部門,不如說是一種觀點,因為它涉及生命與環境,包括與人類社會和人類活動有關的所有問題的規律性。”[7]230實際上,從黑格爾、馬克思、恩格斯運用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解釋人類歷史也是一個前進的運動過程開始,進化論即生態分析的方法已經在社會科學中得到運用。他們關于人類社會進步的歷史觀——發達的社會形態不斷取代不發達的社會形態,就是一種生態觀。王滬寧認為:“生態觀念是對比較觀念的揚棄,因為比較觀念有一個暗含的意圖:就是在比較中尋找最佳模式,供各人類政治共同體效法。這種觀念導致西方一些人熱衷于在發展中國家推廣西方政治體系,結果遭到慘敗。目前,生態學的觀念成為最引人入勝的觀念。”[5]322
(二)系統分析
從貝塔朗菲提出一般系統論至今,系統論不僅衍生出運籌學、控制論、信息論、系統工程、大系統理論和系統動力學,而且還出現了耗散結構理論、協同學、超循環理論、一般生命系統論、社會系統論、灰色系統理論等。這些理論在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中得到廣泛運用。將系統科學的相關理論納入到政治學、黨建領域是否可行呢?回答是肯定的。按照辯證唯物主義的基本觀點,世界上一切事物的發生、發展和滅亡都是一種物質的運動過程。狹義的工程控制論是研究電的、機械的和其它物理過程的運動和如何對運動過程進行控制的。同樣,在其它領域里,如經濟發展、政治發展、社會進步以至心理學現象、人類的思維等等,無一不是物質運動的客觀過程或這種運動過程的反映。把包括物理、化學、生命、社會等各種現象都看成是某種運動過程,把大氣圈、水圈、巖石圈、土壤圈、生物圈組成的自然生態系統,人及其社會組織構成的社會生態系統納入系統論、控制論的研究范疇,當然是可行的。工程控制論的創立者錢學森指出:“控制論的對象是系統。所謂系統,是由相互制約的各個部分組織成的具有一定功能的整體。”“工程控制論在其成形的時候,就把設計穩定與制導系統這類工程實踐作為主要研究對象。”[8]毫無疑問,工程控制論主要運用于工程技術領域,是一門技術科學。自上世紀四十年代末控制論科學形成,控制論原理已成功地應用于工程系統、生物系統、社會管理系統、經濟系統等大系統中,取得巨大成功,并且發展出一門新的工程技術,即系統工程。系統工程是各類系統的組織和管理技術,其理論基礎是運籌學。控制論在其他領域的運用發展遠遠超出創始人維納的預想。如控制論學者準確地給出了我國人口發展的數學模型,系統工程工作者預測我國糧食產量已達到十分精確的程度。維納在1948年曾經說過,那種認為控制論的新思想會發生某種社會效用的想法是“虛偽的希望”,“把自然科學中的方法推廣到人類學、社會學、經濟學方面去,希望能在社會領域里取得同樣程度的勝利”,這是一種“過分的樂觀。”[8]錢學森認為:“控制論的現代發展證明維納一九四八年的觀點是過于保守的。把一些工程技術方法推廣應用到社會領域也不是‘過分的樂觀,而是現實。運籌學已用于經濟科學,并將應用于更大的社會領域。”[8]
考察中國共產黨近100年的歷史,不論黨處于什么樣的歷史方位,執政生態系統(局部或全國范圍)演化的目標都是構建一個“復雜適應”的耗散結構系統,使生命系統始終保持對環境的適應性,對系統的諸多動態特性如整體性、穩定性、適應性、有序性、多樣性等提供支持。系統的觀點和方法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指導我們黨進行革命、建設、改革的基本方法論。中國共產黨的歷代領袖和領導集體都具有深厚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基礎,善于運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思考問題,善于從系統論、矛盾論、實踐論的角度提出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從他們的著作、講話、批示中不難發現,系統觀點、系統思維、系統方法一直貫穿他們工作和思考的各個領域、各個方面、各個歷史時期。無論毛澤東的“全國一盤棋”思想、鄧小平的“兩個大局”思想,還是習近平的“四個全面”戰略布局都是如此。例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改革開放是一個系統工程,必須堅持全面改革,在各項改革協同配合中推進。”[9]“全面深化改革需要加強頂層設計和整體謀劃,加強各項改革的關聯性、系統性、可行性研究。”[10]執政生態研究不僅要有系統論的哲學層面的運用,還要有技術層面、工具層面的運用,如穩定性理論、可靠性理論、控制理論、信息理論等的運用。中國共產黨執政生態研究根據研究對象的特點,尤其主要借鑒了耗散結構理論、控制論、大系統理論、系統動力學、協同學、信息論等相關概念、理論、方法、模型。
(三)計量分析
一切經濟過程、社會過程、生物過程、心理過程以及思維過程都是可以認識的,可以描述的。觀測、辨識、數據采集和集約等等都是認識客觀過程的基本方法,這已是為數百年來的客觀實踐所證明了的事實。然而,具體地、定量地描述各種現象的運動過程卻是現代科學技術的重要特點,特別是成為工程控制論能夠應用到狹義的工程技術以外的其它領域的基礎。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人們能夠定量描述的現象愈來愈多,而且對完全不同性質的過程的定量描述方法有驚人的相似性。這種相似性體現為所有系統理論上都可以建立模型,即運用邏輯符號、語言符號、文字符號、圖形符號、數學符號描述系統的性質,轉化為清晰可見的框圖、圖表、公式、方程式或者某種樣品、機械或裝置的形式,其中運用數學方程式表達出來的模型就是計量模型或數學模型。為了分析、預報和控制任何過程的發展,需要建立數學模型,這個模型應該能定量地描述過程的局部或全部主要特征。列寧說過,自然界的統一性表現在用以描述各不同領域中各種現象的微分方程式的驚人的相似性。因此,同一類模型既可描述物理運動,又可以描述經濟過程和社會過程。這是從工程控制論能夠發展到經濟控制論、社會控制論、生物控制論的內在原因[11]847—848。如果把中國共產黨執政生態系統看成一個控制系統,要設計好、運行好、管理好這個系統,就要充分了解受控對象、執行機構及系統內一切元素的運動規律。而對控制系統運動規律的數學描述,就是數學模型。
當然,由于社會生態系統的復雜性和人類本身具有的強大的主觀能動性、適應性、選擇性,這樣的數學模擬有時在控制量和受控量的選擇和確定上就面臨很大困難,計量模型在實踐中的推廣價值就會大受影響。另外,定性與定量的概念本身是相對的,“定性概念無非就是定量性極差的概念”[12]。如果要求模型有效,那么這種模型一定要包含一種定量的成分,使我們有可能對它所描述的現象進行時空的定位。但是,實踐中很多模型屬于定性方面的結構化、功能化模型,例如系統論中的突變論提供的模型,折迭形突變、尖角形突變、燕尾形突變等很大程度上基于過往的歷史經驗數據,對于預測未來的經濟危機、政變、社會危機、生態危機等可能效果不大,很難指明具體的時間、地點、導火索等關鍵線索。但是,可以利用模型作定性的預測,如果能在模型中找出這樣或那樣的一條路徑,提升系統的穩定性、可靠性,那么也就得到了一種降低或預判系統突變概率的方法,這也是一種計量方法。
三、中國共產黨執政生態研究的內容
中國共產黨歷經革命、建設、改革開放三個大的歷史時期,執政活動經歷過局部執政和全國范圍內執政兩個階段。其中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在蘇區、陜甘寧邊區、晉察冀邊區、各解放區的執政就屬于局部執政,全國解放后在中國大陸的執政就屬于全國范圍內執政。目前,中國實行的是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制,在執政生態系統內部還有參政黨,他們既不是執政黨也不是反對黨,而是一種合作關系,接受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參與到政權建設中來,是系統中的有益生態因子。中國共產黨的執政權涵蓋行政權、司法權、立法權,而且從中央到地方,從政黨到人民團體、社會各階層實現全覆蓋。只有在香港、澳門這兩個實行“一國兩制”的特別行政區和尚未實現統一的臺灣地區,黨沒有完全執政。
(一)中國共產黨執政生態系統的動態特性
中國共產黨執政生態研究強調從整體性、適應性、穩定性、可靠性、多樣性、有序性、可控性等多重維度展開系統研究,其最終目的是建立一個穩定、平衡、協調、有序、可持續發展的執政生態系統。王滬寧認為:“在一黨制的體制下,政治系統中存在著兩重活動系統:一為政黨系統,負責確定基本方向,并監督保證能夠實現這些方向;二為行政系統,負責執行決策機構制定的路線方針政策。在這種體制下,行政系統受到政黨系統的持久領導。”[6]68這里,政黨系統和行政系統都是生命系統的一部分,其政治生命力、政治活力、政治遷移能力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對環境的適應性。這樣的執政生態系統一定是耗散結構系統,因為系統滿足耗散結構形成的四個條件:開放性、非平衡態、非線性作用、隨機漲落。耗散結構理論是系統論的重要理論基礎。自20世紀60年代末創立以來,不僅在物理學、化學等自然科學中獲得巨大成功,它還提供了一種全新的科學的自然觀和系統的方法論,充滿著辯證思維和創新思想,豐富了馬克思主義哲學寶庫。之前學術界曾經把系統論中的耗散結構理論移植到其他社會科學中,取得不錯的成果。普里高津本人就致力于將其運用到化學、生物學、生態學乃至社會、經濟現象。對這些問題的研究,他認為“可能會有希望從中探索出自然科學同生物科學及人文科學之間的聯系”[4]63。中國共產黨執政生態系統內部存在多層次、多維度、多方式的非線性相互作用,保證生命系統與環境系統之間通過各種形式進行持續不間斷地物質循環和能量轉換,生命系統之各個部分的相互協調及與環境的相互適應使執政生態系統具有良好的動態特性,系統的新陳代謝、代際更替有序、明確、連續,具有可預測性和一致性。具體研究路徑:通過執政生態系統的機理研究和模型建構來分析系統內部各要素、各子系統、各生態因子之間的相互聯系和作用方式,包括系統的輸入、轉換、輸出、反饋、控制、調節、平衡、再平衡等,以此確定系統的動態特性。
(二)執政生態與執政規律的關系
執政生態與執政規律的其他范疇如執政資源、執政能力、執政安全、執政基礎等存在系統性、整體性、生態性的關系。因為一個平衡(動態平衡)、協調、有序、可持續的執政生態系統一定是一個開放系統,與環境之間存在著物質、能量、信息交換,使系統有機會、有條件引入負熵流,以抵消系統內部的自動增熵。當系統引入的負熵流始終大于系統內部的增熵時,系統就處于可持續的有序演化狀態。而構成執政資源的因素或因子,如時間、空間、信息、物質、能量,以及意識形態、制度規范、法律基礎、文化習俗、宗教傳統等非物質資源,都是維系執政生態系統運轉和生存不可或缺的,否則系統的動態特性就沒有辦法保證,系統就會出現退化和衰竭,甚至成為“死結構”徹底走向無序最終崩潰。汲取執政資源、維護執政安全、鞏固執政基礎的能力是執政黨或執政聯盟執政能力的重要體現。
(三)執政生態與黨的建設的關系
中國共產黨執政生態系統的生存、演化和發展最終取決于黨的建設科學化水平的持續提高,取決于黨能否保持先進性和純潔性。中國共產黨的執政生態與黨的政治建設、思想建設、組織建設、作風建設、紀律建設、制度建設、反腐敗斗爭密切相關,貫穿以政治建設為統領的黨建工作全局。中國共產黨執政生態系統的函數機理、動態特性,以及執政系統與執政環境、執政生態與執政規律的內在聯系,都涉及到執政生態與黨的建設的關系:建設學習型、服務型、創新型政黨與執政生態系統的開放性、適應性、自組織性、調適能力有關;黨的執政能力建設與執政生態系統的發展能力、整合能力、平衡能力、調適能力和凈化能力有關;先進性和純潔性建設與執政生態系統的諸多動態特性如整體性、可靠性、多樣性、有序性有關;增強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能力與執政生態系統的發展能力、凈化能力、穩定性、系統優化控制有關;等等。系統作為統一的整體并具有一定的功能,都要通過元素之間的聯系來實現,聯系的復雜程度與系統的規模和發展水平呈正相關。一般而言,系統由低級向高級發展的過程也是系統內部元素和因子之間的聯系由線性聯系向非線性聯系發展的過程,相應地系統的制度設計也有一個從簡單到復雜,逐漸走向制度化、程序化、規范化的過程。今天,中國共產黨已經是一個具有9000多萬黨員的大黨,在一個近14億人口的國家全面執政,執政生態系統毫無疑問是一個復雜巨系統——耗散結構系統。全民加強黨的領導,鞏固黨的執政地位,提高黨的長期執政能力,需要我們不斷完善執政生態系統的體制機制設計,而借鑒生態論、系統論、控制論的理論、方法、模型可以更好地幫助大系統實現穩定有序演化,更好地幫助執政黨推進新時代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更好地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注釋:
[1]習近平.習近平總書記重要講話文章選編[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黨建讀物出版社,2016: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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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習近平.習近平談治國理政[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68.
[10]編委會.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學習輔導百問[M].北京:黨建讀物出版社,學習出版社,2013:57.
[11]錢學森,宋健.工程控制論(修訂版):下冊[M].北京:科學出版社,1981.
[12]吳彤.多維融貫:系統分析與哲學思維方法[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160.
責任編輯陸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