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芬
圖1 脫穎壺
茶是中國人極為喜愛的飲品之一,早在遙遠的原始時期,人們便開始主動地種植茶葉、利用茶葉,隨著社會的進步與文化藝術的發展,到了唐代,陸羽專門為茶著成《茶經》一書,影響力巨大的茶道文化也正是在這一時期形成的。隨著茶道文化的發展,人們對于茶具的熱情也逐漸升溫,對于兼具實用性、藝術性與文化性的茶具的尋找成為茶道愛好者熱衷的事,紫砂壺的誕生滿足了人們對于優秀茶具的想象,也就不難理解此后幾百年間紫砂壺藝術為何能蓬勃發展了。
中國傳統茗器常為陶制或瓷制,二者各有其藝術特點,紫砂壺屬于陶制茗器中的一種,用產于宜興丁蜀地區的紫砂泥燒制而成,常與詩文、繪畫、書法等傳統藝術形式相結合,具有極高的外形藝術水準與文化內涵,這也是紫砂壺藝術得以綿延數百年而未斷絕的重要原因。一件紫砂壺濃縮著中國傳統手工藝技術的精湛,同時也是世界欣賞和感悟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窗口。
圖1紫砂壺以“脫穎”為名,證明了此壺有獨特之處。從造型上看,此壺古樸自然,秀麗典雅,在如今造型裝飾豐富奇特的紫砂壺中稍顯樸素,這份樸素也正是此件紫砂壺得以脫穎而出的重要氣質。
紫砂壺基本形態有三種:光器、花器與筋紋器。光器素凈,花器精致,筋紋器肌理豐富,各有其氣質與藝術特色。此件紫砂壺表面斑紋縱橫,紋理交錯,是典型的筋紋器作品,與紫砂壺的老前輩“供春壺”有不謀而合之處。供春壺是世界上第一件紫砂壺作品,是書童供春參照榕樹樹瘤紋樣設計成的,是最早的筋紋器作品。此壺表面肌理強調一種不規則感,是手工藝人運用刻刀刻出的,與壺身呈均勻瓣狀的筋紋器有較大區別。壺身中部縱貫寬闊刻痕,線條曲折蜿蜒如河流,兩條線中間部分崎嶇不平,伴有橫生的枝節,壺面其他部分也隨意分布著一些瘢痕或小洞,與中部紋理相呼應共同構成樹木紋理,并力求真實細致地還原樹木的滄桑感與自然特征。
除了運用精雕細刻制作出的“粗糙感”之外,此壺也不乏精致,一方面在于紫砂泥細膩光澤的呈現。為與樹木造型相符合,手工藝人選擇了顏色較為淳樸的泥料來燒制,在適宜溫度的催化下,壺表面呈現出低調穩重之感,砂質顆粒潛藏于壺的肌理紋路之中,保留了紫砂泥的純然質感,使壺在自然與人工中達到了一種平衡,凸顯出平衡感。另一方面,壺的精致還依靠捏塑技藝體現出來。捏塑是紫砂壺藝術中又一經典技藝,常用來塑造樹葉、枝干等,具有立體美。此壺在靠近把手一側有小巧的樹枝與樹葉裝飾,樹枝硬朗有力,樹葉嬌小但細節十分清晰,將紫砂壺裝飾技法的精細呈現出來,使壺多了一份生機感。
紫砂壺裝飾不能憑空而立,一定要展現在穩定的壺身造型上。與較為粗曠的表面紋理不同,此壺運用了圓潤秀麗的圓形壺身。圓器是紫砂壺造型中重要的一種,也是中國傳統茗器中的經典造型。此壺整體造型是由壺身與壺蓋共同構成的,壺蓋嵌入壺身之中,邊緣線條不僅與壺身結合的十分緊密,并與壺身一樣布滿枝節紋理,與壺身形成整體感。圓潤的壺身飽滿而具有力量美,邊緣線條并不追求流暢圓滑,有意突出轉折,力圖與壺身之自然古樸相一致。由此可見,此壺是將傳統圓器與筋紋器的藝術特點結合而成的作品,其獨特之處在于柔與剛、精與糙之間的結合,與精致細膩的作品相比,此壺具有一種灑脫之氣與天然靈氣;與那些硬朗蒼勁的作品相比,此壺從整體到小細節都有一種精致柔美,這便是“脫穎”的外在造型表達。
為與壺整體藝術性相匹配,壺嘴、把手與壺鈕皆以樹枝為形,這三者是壺的結構與實用性的重要組成部分。三彎流轉折圓潤,角度完美,與壺身的硬朗相對應。環形端把端莊易于手持,弧度優美,手工藝人特意將把手內側打磨的十分平滑,保證人們使用時的完美觸感。壺蓋中央的壺鈕向把手一側彎曲,使壺又像是西瓜的造型,為壺增添了一個審美角度。壺的各個部分不僅考慮到實用性能,也與壺整體的藝術氣質相符合,使壺宛若天成,自然藝術氣質也就脫穎而出了。
通過對此壺的分析我們可以發現,之所以命名為“脫穎”,其中固然包含著紫砂壺所帶給人的視覺新奇感,但更多的是其內在氣韻對人的影響。在現代化的今天,純手工制成的各種形狀亦或是精致非常的紫砂壺絕不罕見,此壺手工藝人仍能秉持著真實還原自然美的理念,追求一種自由脫俗的藝術美學,帶給我們一種自然和諧與不受約束的美,這或許才是“脫穎”所表達的真正內涵。
此件“脫穎”紫砂壺的藝術特點主要集中于表面裝飾,因此本文首先對其刻繪與捏塑裝飾部分進行說明,再對承載這些裝飾的壺身進行整體分析,將眼光置于壺的各個部分,才能發掘出此壺為何能脫穎而出并感受其中獨特的自然藝術氣質與深刻的文化內涵。在欣賞過程中逐漸領會手工藝人的意圖,此壺也在我們分析的過程中更加具體,得以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