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軍
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
解開上衣扣子
露出他蒼白、松弛、變形的身體的
一部分
他趴上治療床
羞澀地往四周看了看
見我在看他,臉突然紅了——
似乎衰老是一種過錯
似乎他衰老的身體讓這個世界
蒙羞
針一根一根扎進去……
時光遲鈍。針尖釋放著細微的疼痛
一個人在用后背撞樹
一下,一下,一下……就像在主動接受
一根木棒反復地,有節奏地擊打
一個人學草在風中的樣子
最大限度地向大地彎腰;
一個人在打太極拳
他將想象中的重物緩緩地推出去
這個動作吃力而危險;
一個人自顧自地往遠處走。又突然回頭
行色匆匆地走了回來
一個中風的人,身體往左扭曲
右手托著一塊大石頭
努力往前走——
他想用這種方式,糾正思想和身體
之間的某些偏差
虎子越上歲數
越像他爹兆祿了。不光臉面像
連走路的背影,咳嗽的聲音都像
連得的病都是同一種
不出意外的話,若干年后,虎子
肯定變成他爹下面的
另一堆黃土
其實不光是虎子
薛云兒越來越像他爹薛茂了
周娃越來越像老周了……
在一個村莊眼里
不是一茬人一茬人地路過。而是
同一群人,在村子里
一遍一遍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