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鑫磊

祁縣山區
土耳其詩人納齊姆·希克梅特(1902-1963)曾說過一句話:“人的一生有兩樣東西不會忘記,那就是母親的臉龐和故鄉的面孔。”在這位土耳其詩人眼中,故鄉如同母親,它以安靜的陪伴和堅定的信念,見證著我們一路的成長。如果說山重水復、柳暗花明是故鄉的面孔,那么千百年來散落在祁縣854平方公里土地上的289個村莊窩鋪的名字,更深深地折射出這片沃土上深刻的文化內涵和質樸美好的心愿,它們為每一位生活于此的人注入深邃的文化基因,打上了濃重的文化烙印。
地名是人們賦予某一特定空間位置上的自然或人文地理實體的專有名稱。“取實予名”是地名命名的一項重要原則。地名的命名反映了不同地域的人們的思維方式和思維模式,體現不同地區的思維共性和思維特性。對這種方式和模式的總結,便是地名的命名理據。中國的地名始終承擔著“存史、資鑒、治世、育人”的功能。自古以來,我國對地名命名就有深入的研究。王觀國(南宋)在《學林》中總結出從秦漢地名研究以來地名命名的四則:因山命名、因水命名、因事命名、取美名。同樣,祁縣地名講述了祁縣的地理地貌、歷史人文,也講述著祁縣的發展變遷和人民的美好愿景,是祁縣城市面孔更新進程中永遠鮮活的基因。
為了便于獲取生活所需的資源,人們靠山而棲,圍水而居,因此習慣性地將這些地標性的、對生活居住有重要影響的山川、河流等自然地理實體名作為地名的命名依據。
《祁縣志》(1999年版)載,祁縣縣域國土面積為854.07平方公里。縣域國土地貌的特點是:由東南漸向西北傾斜,依次由山地、丘陵逐漸過渡到平川,呈為一階梯形狀。
來遠鎮、峪口鄉、古縣鎮這三個地處山區的鄉鎮村名的命名與山有著緊密的關聯。據統計,全縣帶“山”字的村名,來遠有10個,古縣有1個;帶“嶺”字的村名,來遠有5個,峪口有4個,古縣有1個;帶“溝”字的村名,來遠有4個,峪口有2個,古縣有6個;帶“坪”字的村名,來遠有4爪,峪口有2個,古縣有2個。此外,來遠、峪口、古縣下屬村中,還有帶“坡”“峪”“灣”等這些極具山地特色的地名,共計68個。

祁縣石佛窯村

祁縣南山梯田
峪口村,在《光緒縣志》之前稱為馮家峪,意為馮氏居住在山谷或峽谷開始的地方。隨著歷史的變遷,大崖底(龐氏居多)與馮家峪兩村融合,馮氏不再作為馮家峪唯一的姓氏,該村便更名為峪口,只保留了在地理位置上處于“上莊溝口”的這一特征,解放后為峪口鄉政府所在地。
“堡”也是祁縣地名中十分常用的字。自然村中,共有26個村帶“堡”字,其中山區2個,平川24個。堡,從土,表示小城用土石筑成;從保,表示小城具有保護居民的作用。明清時期,全縣有近20處堡,為冷兵器時代居民防御禍亂、盜寇的設施;辛亥革命后,原有作用漸次削弱,但“堡”這個名稱一直沿用至今。如榮仁堡、喬家堡等。
據祁縣晉商文化研究所范維令先生考證,祁縣已經發現的古文化遺址有梁村仰韶文化遺址(1953年發現考證),峪口、北團柏、魯村三個龍山文化遺址。如果從梁村仰韶文化遺址算起,早在6000多年前祁縣已有人類活動。從分祁地為祁奚食邑地起,祁縣已有2500多年的歷史。康熙四年(1665年)《祁縣志》曾載:“祁為陶唐故墟,經歷代教養,聲名、文物,非列邑所可望。”祁縣地名的命名,直接受到了祁縣歷史文化的影響。
比如,來遠鎮的石佛窯村。石佛窯村是一個懸掛在半山腰、完全石砌的小山村。在小山村腳下的溝旁山崖上,鑿建著一座小型石窟,這就是石佛窯石窟,為隋代時期的石窟造像。石窟坐北向南,窟門左右兩側各雕直立式力士一尊;內部寬約1.2米,深約1.5米,高約2.2米;三面窟壁上均為“一佛二菩薩”造像。在正面窟壁的上部雕鑿著小龕12個,東西窟壁雕鑿同樣大小的小龕各17個,窟門內側左右兩邊上部各有小龕造像1尊。全窟共有大小造像59尊。
比如,丹楓城區管委會。該城區名取意于“丹楓閣”,為戴廷栻于清順治十七年(1660年)建造的一座藏書閣,與南方的“水繪園”相呼應,該閣建成后成為北方著名學者聚集交流之所。戴廷栻,明末清初著名學者、收藏家,出身明代官宦世家,與有“三百年來第一人”之譽的傅山是莫逆之交。2017年1月26日,在“傅山——《丹楓閣記》國際學術研討會”上,首次公開展示了祁縣渠氏所藏傅山書《丹楓閣記》。三百年來,由傅山所題的“丹楓閣”匾額和傅山書就的《丹楓閣記》經過幾十代人的精心呵護,至今保存完好,被國內外專家譽為國寶級文物,與王羲之《蘭亭序》、顏真卿《祭侄文稿》、蘇軾《黃州寒食詩帖》并稱“天下第四大行書”。
再如,大雅路社區的命名。此區名取意于隋末唐初思想家、史學家溫大雅f約572-629)。他是祁縣會善村人,大雅路社區即位于會善村東。近年來大雅路社區先后組織了“魅力大雅”文體大賽、攜手送溫暖情系甘孜州、喜迎十九大剪紙藝術展、大雅讀書匯等一系列不負“大雅”之名的活動,平均每年舉辦32場(次)文藝活動,可謂名副其實的“大雅”。

傅山題寫“丹楓閣”匾額

祁縣許氏宅院
姓氏是人類個體與生俱來的第一符號,也是具有血緣傳承關系的家族或宗族的群體標志,是人們維系血親、區分族別的重要依據。
“在中國農村以姓氏聚居的相當普遍,加上宗族主義的思想影響很深,農村中以姓氏命名的居民點也占很大比例”。根據祁縣關工委匯編的《祁縣著姓漫談》可知,全縣有395個姓氏,人口較多的姓氏主要有:王、溫、戴、喬、渠、何等11個。以姓氏命名的村莊在祁縣出現了高度的集群,全縣共有52個以姓命名的村莊。比如,戴家堡。據《戴止庵墓志》載:“其先世有成忠者,自雁門遷祁,為祁祖。”戴氏原籍雁門代州,戴成忠為其遷祁后的鼻祖。戴廷栻《漢前將軍關帝廟碑》載:“洪武初年,栻始祖成忠,自代遷祁田,于縣東北三十里成聚,因名其鄉為戴家堡。”楓仲所言縣東北三十里的“戴家堡”,即為今東觀鎮治下的“代家堡”。今“代家堡”據縣城東北方向30里,與戴廷栻所言相合,而“戴”易為“代”。另,城南古縣鎮下轄的壽莊村(俗稱“戴墳了”),以戴姓居多,為戴氏守墓者聚居所成。
地名與社會文化民族心理關系密切,歷史上的兵荒馬亂、自然災害給人民帶來很大的侵害,民眾不堪其苦,于是總想給自己生息的土地取個吉祥如意的地名。這一類村名,大多數從字面意義即能看出,如:壽莊、子洪、石青坡、雅安等。這些字眼本身就是美好的,地名命名中反映出了人們對美好愿望的追求和向往。
祁縣是典型的農業大縣,是國家第二批農村改革試驗區。全縣人口27萬,其中農業人口21萬人,耕地46萬畝,人均耕地2.2畝。農業大縣對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的期盼也體現在地名中。比如北谷豐村、南谷豐村,即祈愿五谷豐登;比如豐澤村,取豐富潤澤之意;豐固村,地勢低洼,為避免汾河、烏馬河、昌源河帶來的水患修筑了固村堰,祈求平安永固,取名豐固;永安村、永安寨,則希望能定居于此,耕讀守業,平安地繁衍子孫后代。

祁縣昌源河入汾口

祁縣古城十字街
村莊和街道的命名,對“和平”“向陽”“光明”“勝利”“團結”等飽含正能量、并能引發紅色記憶的詞匯格外青睞。
1978年,祁縣革命委員會文件(78)祁革字第77號下達了《關于祁縣城鎮街道命名的通知》,原則是:個別零散街道合并到大街巷。大部名稱不變更,個別帶封建色彩的街巷名稱變更。將“姑姑庵”改名為東風巷(包括姑姑庵前,姑姑庵后);將“火神廟街”改名為“新興街”(包括錢市街);將“財神廟街”改名為“勞動街”;將“城隍廟街”改名為“人民街”。
比如現在的祁縣實驗小學。1941年建校,校名為“四關小學”,后更名為“城內中心校”,具有鮮明的地域指向性;1952年更名為“祁縣城內第二完全小學校”,試行五年一貫制,取消初、高兩級分段制;1957年,更名為“西北街小學”;1967年,為趕“破四舊”的浪潮,更名為“紅旗小學”;“文革”結束后,更名為“城鎮第二小學”;由于所屬地城關鄉更名為昭馀鎮,又更名為“昭馀鎮第二小學”;2004年,學校更名為“祁縣實驗小學”,由縣教育局直屬。目前,實驗小學校是縣教育局直屬最大的小學,先后涌現出全國優秀教師、全國教育系統先進工作者、山西省勞動模范、山西省特級教師、山西省模范教師、骨干教師、學科帶頭人26人。
再如“生茂村”,原名“田家莊”。1938年共產黨員劉生茂任田家莊等7個村的抗日聯合行政村村主任,1942年被日軍關押審訊,他寧死不屈,壯烈犧牲,年僅39歲。為緬懷劉生茂的英勇事跡,遂將“田家莊”更名為“生茂村”。
以相對地理空間位置命名是指當聚落等與地標性自然地理實體存在一定形式的距離時,人們采用一定方式,包括方位詞和數量詞,標示相對地理空間位置的方法命名,這種方法簡單明晰,方便記憶和應用。

祁縣實驗小學文化藝術節活動
一些地名中的方位詞在前。如南梁村(現天居村)、中梁村、北梁村(現省果樹研究所),與峪口村、坳坡村并稱路東平地五村,中梁村居于五村中間故名,并沿用至今。此外,還有東陽羽、西陽羽,南團柏、北團柏,前營、后營,上閆燦、下閆燦,南坡、西嶺等村。一些地名中的方位詞在后。比如:寺西莊村,以該村位于碾洼寺以西而得名。
“地名”,它不僅是純粹的地理現象,也是一種典型的民族和地方文化現象。詩人王勃在《滕王閣序》中提出了“人杰地靈”的概念。是人杰導致地靈,還是地靈孕育人杰?祁縣籍的著名考古學家渠傳福先生認為:祁縣是晉中最早開發的地域,又是晉中最早城邑所在,其經濟發展和文化積淀自非他處可比。巨富家族很早形成,讀書風氣普遍,引領地方道德風尚,杰出人物頻出。文化與人才的集聚效應,又反過來促進經濟更繁榮。如此良性循環,殆為人杰地靈之正解。
對地名的思考和追溯,如同與昭馀先賢的一場對話,也是對故里風物的又一次審視和回望,更是千年文脈的一次接續。這對我們沉心學習、堅定自信、堅守初心、堅毅前行將起到示范引領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