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內容摘要:英語中的同源賓語結構往往以不及物動詞帶與動詞同源的賓語這樣的結構出現。現有文獻從構式語法、生成語法等各角度對其進行了探討。本文將從功能語言學與認知語用學的角度對其進行解釋,提出英語同源賓語結構來自于“謂語+狀語”結構的概念語法隱喻,相比之下突出動作者的主動性,且這一類的同源賓語結構是所有英語同源賓語結構的原型,其他同源賓語結構由此擴展而來。
關鍵詞:同源賓語 概念語法隱喻 關聯理論
一.引言
在傳統語法中被稱為同源賓語的結構(cognate object constructions)是英語中一類較為特殊的結構。同源賓語結構,顧名思義,指其中動詞與其所帶的賓語或賓語中心語有相同來源的結構。如下面兩個句子:
(1)John died a glorious death.
(2)Mary smiled a beautiful smile.
從傳統語法的角度來說,在這一結構中,同源賓語前的動詞往往是一個不及物動詞,也就是說,該結構中的動詞原本需要且只需要一個參與項(劉愛英 2012),在這里卻涉及了兩個參與項。這一用法看似不合常理卻為英語語言使用者所廣泛應用。到目前為止,已有不少學者從生成語法(Jones,1988;高華、金蘇揚,2000;劉愛英,2012)、認知語法(Iwasaki,2007;許明、董成如,2014;汪祎、羅思明,2016)、構式語法(屈春芳,2007;匡芳濤、曹篤鑫,2013)等各個角度對英語中的同源賓語結構進行了研究,試圖對其合理性做出解釋,但仍未得出十分合理的結論。如高華、金蘇揚(2000)在最簡方案Chomsky(1995)的框架下論證了同源賓語實質上是一種附加語;汪祎、羅思明(2016)用語料庫的方法解釋了英語同源賓語結構中形容詞修飾語的認知過程和傾向;匡芳濤、曹篤鑫(2013)提出同源賓語構式作為一種特殊的但賓語構式,是在表達“致使—存在”的單賓語構式壓制下獲得合法性的。
本文則從功能語法的元功能理論與語法隱喻理論出發,對英語同源賓語結構進行分析,探究英語同源賓語的語義特征與其背后的認知緣由,以期豐富相關理論研究。
二.英語同源賓語結構與“謂語+狀語”結構
經觀察不難發現,同源賓語結構往往可以與一個與之相應的“謂語+狀語”結構相互替換,現有的大多數研究中也提到這一點。然而,這兩種結構在意義上并非完全等同。屈春芳(2007)從構式語法的角度出發,以信息焦點為主線考察了兩種構式的語義差別,認為“同源賓語”構式的信息焦點在同源賓語部分,而“謂語+狀語”結構的信息焦點則可能在謂語部分也可能在狀語部分。
另外可以發現,在同源賓語結構中,有些有相應的表達相近意義的“謂語+狀語”結構,有些則沒有。例如:
(3)a.John died a glorious death.
b.John died gloriously.
(4)a.Mary smiled a beautiful smile.
b.Mary smiled beautifully.
(5)a.Mary dreamed a strange dream.
b.*Mary dreamed strangely.
同源賓語結構與“謂語+狀語”結構之間的關系就是本研究的重點,是回答同源賓語結構存在緣由的關鍵所在。本文將從功能語法的語法隱喻的角度出發考察同源賓語結構與“謂語+狀語”結構的關系,并提出假設:同源賓語結構來自于“謂語+狀語”結構,“謂語+狀語”結構是一致式,而同源賓語結構是隱喻式,二者詞匯意義相同,但語用意義不同。下面對這一假設進行具體分析。
三.系統功能語法分析
元功能思想是系統功能語言學的核心思想之一。韓禮德所提出的元功能包括概念元功能(ideational function)、人際元功能(interpersonal function)和語篇元功能(textual function),其中概念元功能又分為經驗功能(experiential function)和邏輯功能(logical function)。經驗功能主要是通過及物性和語態得到體現的。韓禮德認為,人們可以通過及物性系統吧人類的經驗分成六種不同的過程,即物質過程、心理過程、關系過程、行為過程、言語過程和存在過程(胡壯麟 2017)。
本文認為“謂語+狀語”結構與同源賓語結構雖然表達相似的意義,但卻是通過不同的過程來表達的。“謂語+狀語”結構屬于行為過程,而同源賓語結構屬于物質過程。具體分析見下表:
語法隱喻是系統功能語言學的一個重要概念。它關注的是一個概念(即意義)在詞匯—語法(即措辭)上的不同體現形式(Halliday,1985)。一個屬于概念元功能的及物性,其過程可以隱喻為另一個過程(胡壯麟,2017)。通過上述及物性分析可以看出,“謂語+狀語”結構與同源賓語結構雖然意義相近,但分屬兩種經驗過程。表現行為過程的“謂語+狀語”結構是符合一般語言習慣的用法,表現物質過程的同源賓語結構則相對較為特殊。這里將上述英語同源賓語看作概念語法隱喻的結果,意義相近概念在詞匯—語法層上得到了不同的體現。但到目前為止,韓禮德并沒有對一致式給出一個較為理想的界定(胡壯麟,2017)。一般認為,一致式是與隱喻形式形成對照的非隱喻形式。因此我們可以認為,對于這兩種結構的關系來說,“謂語+狀語”結構是一致式,而同源賓語結構是隱喻式。
四.認知緣由闡釋
上文已經說到,同源賓語結構是一種語法隱喻現象。那么這一語法隱喻現象存在的原因同樣值得思考。現代語言學研究向來多以真實語料為基礎,進行描寫性的研究,試圖對存在的現象做出統一解釋。存在即合理,一個語言現象的存在必定有其存在的理由,本文所討論的英語同源賓語結構也不例外。同源賓語結構與“謂語+狀語”結構雖然被認為在多數情況下可以互換使用,但兩者除了形態上的差異之外,在語義上也有內在的深層差異。
首先,從定義上來說,行為過程是指表示生理活動的過程,一般只有一個參與者,而物質過程表示的是做某件事的過程,有一個動作者,目標可有可無(胡壯麟,2017)。從二者的定義可以看出,兩種過程的主要區別之一在于主動性的強弱。行為過程中的生理活動并不是完全由行為者所控制,而物質過程中的動作則是出于動作者的主觀意愿。結合上述例子而言,die這一生理活動屬于自然現象,主動性較弱,但在作為物質過程的同源賓語結構中,die作為動作者所發出的動作,主動性得到了增強,體現了動作者“選擇光榮地死去”這樣的主觀意愿。
其次,從認知語用的角度來說,兩種結構有不同的語用意義。陳新仁(2014)從認知語用學視角對動態語境中語法隱喻的使用重新做出解讀,指出語法隱喻性表達方式與對應的非語法隱喻性表達方式在明示方式方面存在語用差異,是一種獨特的獲取最佳關聯的認知語用方式,具有不同于后者所引發的認知語用效果。對于同源賓語結構與“謂語+狀語”結構來說,同源賓語結構所引發的認知語用效果是不同于“謂語+狀語”結構所引發的認知語用效果的。具體來說,根據關聯理論,交際雙方在交際時遵循明示—推理的過程,交際的過程是一個不斷修正認知語境的過程,聽話人在最佳關聯的指導下形成語境假設并確認該假設,其中最佳關聯指聽話人處理話語所得到的認知效果與付出的加工代價之間需要達到平衡。那么,聽話人在處理同源賓語結構時比處理“謂語+狀語”結構時需要付出更多的認知加工,就一定會得到相應的認知效果。結合上述例子而言,“John died gloriously”符合一般聽話人的百科知識,聽話人能夠自然地理解這一話語,而“John died a glorious death”對于一般聽話人的認知加工而言則相對陌生,通過推理,聽話人就能得到這一話語的暗含信息,即“a glorious death”是John的主觀選擇,也就是John這一動作者的主觀意愿。這也從深層次上對兩種結構的差異性做出了解釋。
因此,我們可以總結得出以下結論:“謂語+狀語”結構是對事件的一般陳述,而同源賓語結構則相對更加突出動作發出者的主動性。
最后,在我們目前所定義的同源賓語結構中,還存在沒有對應的“謂語+狀語”結構的同源賓語結構。根據認知語言學中的原型理論,我們可以認為有對應“謂語+狀語”結構的同源賓語結構是同源賓語結構的原型,而沒有對應的結構則是其擴展。換句話說,英語中的同源賓語結構正是來自于其對應的“謂語+狀語”結構,其形式與用法在語言使用中相對固定之后,才引申出其他擴展的同源賓語結構。
五.結語
本文從功能語言學與認知語言學的角度,對英語同源賓語的起源與語義特征進行了考察。主要得出以下結論:1)英語同源賓語結構相對其對應的“謂語+賓語”結構而言主動性更強;2)英語同源賓語結構可能來源于“謂語+賓語”結構,二者分別為隱喻式和一致式;3)可以假設有對應“謂語+狀語”結構的同源賓語結構是同源賓語結構的原型,其他同源賓語結構由此引申而來。總而言之,本文對英語同源賓語結構的理論研究做出了一定的補充,并將功能語言學與認知語言學的理論進行了綜合運用,體現了二者相融的可能性。不足之處在于,本文的假設是基于共時語料所提出的,因此仍需要歷時研究對其進行佐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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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馬驕,寧波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