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 鄉村振興 社區認同 歸屬感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青年基金項目(編號:19YJCZH280)。
作者簡介:莊廷江,河海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中圖分類號:D267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20.05.089
2017年10月黨中央于十九大提出鄉村振興戰略,并于2018 年2 月出臺《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鄉村振興戰略由此成為新時代 “三農”工作的總抓手,這對于培育農村發展新動能、蓄力農村發展新優勢具有重要現實意義。農民是鄉村社會的主體,是鄉村社會發展的主力,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必然要充分發揮億萬農民的主體作用。然而在現代化、城鎮化、市場化的沖擊下,農民的生產生活方式、社會交往、價值觀念、居住環境等都發生了劇烈的改變。這種改變使農民的鄉村社區認同漸趨消解,鄉村隨之出現“空心化”“離散化”等現象,這不僅會阻礙鄉村社會的建設和經濟的發展,更會影響鄉村振興戰略的推進和小康社會的全面建成。因此,研究農民鄉村社區認同的影響因素,探索重構農民鄉村社區認同的路徑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社區這一概念,最早是由德國社會學家費迪南·滕尼斯在其理論著作《共同體與社會》中提出,在滕尼斯看來,社區是“由自然意志占支配地位的聯合體”,是“基于一定的地域邊界、責任邊界、具有共同的紐帶聯系和社會認同感、歸屬感的社會生活共同體”。[1]簡言之,社區的形成是基于自然意志,親切、信任、相互依賴是其最基本的特征。認同最初是一個哲學范疇內的概念,表示某些事物具有共同的一致性。弗洛伊德最早提出了現代心理學意義上的認同概念,認為它是“一個心理過程,是個體對另一個體或團體的價值、規范等,進行模仿、內化并形成行為模式的過程”。[2]社會學家則認為認同是一個社會過程,如曼紐爾·卡斯特就認為“認同是個體根據其所在的文化背景下經由個別化,而逐步建構意義的過程”。[3]我國學界一般認為,認同是一個社會文化范疇的概念,主要是指人的一種主觀上的歸屬感和親切感。這個概念的存在意義就在于它揭示了“我們”是誰的問題,同時又區分了“他們”是誰。基于此,我們可以認為社區認同就是指居住在一定地域范圍內的人們,在相互交往的基礎上所形成的心理上的依戀和歸屬,其本質就是個人和群體對其社會身份和社會角色的自我認定。
雖然社區認同本身是指一種社會心理現象,是基于利益關系、歷史記憶、社會交往等多種因素而產生,但不可否認,不論是城市還是鄉村其社區認同的產生,都更多地取決于社區政治、經濟、文化等一些現實的社會資本條件。一般認為,一個獲得較高認同度的社區必然也是一個治理有序、經濟發展、文化繁榮的社區,反之,一個社區治理混亂、經濟衰敗、文化貧乏,則居民很難對其有較高的認同度。因此,社區所擁有的社會資本條件與居民對社區的認同度呈正相關關系。
(一)身份認同模糊化
改革開放四十年來,在現代化和市場化的猛烈沖擊下,農民群體發生了嚴重的分化。在傳統農民內部分化出了農民工、新型職業農民、個體工商戶、私營企業主、農民知識分子等多個子群體,其中農民工群體最為龐大。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截止2019年,農民工已達2.9億,約占鄉村人口的一半。[4]這些分化出的農民子群體都游離于農村與城市、農民與市民、傳統與現代之間。在經歷了城市工作和生活后,他們一方面對家鄉的認同越來越淡漠,同時對于自己的身份認同也越來越混亂和模糊。有學者對北京市的農民工就其身份認同問題進行問卷調查,結果顯示只有56. 8 %的農民工認為自己是農民,其余農民工有的將自己定位為半個城市人,有的將自己定位為城市人,有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5]對農村社區而言,部分農民的身份認同模糊,必將會帶來其“過客心態”和“游民化傾向”,從根本上影響其對鄉村社區的認同。
(二)鄰里交往陌生化
中國傳統鄉村是一個建立在血緣和地緣基礎上的人情社會,各種風俗倫理規范著鄰里之間的相互關系,這種依靠倫理而不是法律為調節手段的社會,被費孝通先生稱之為“差序格局”的社會。在這樣的社會,鄰里之間交往交換活動都是以情感和信任為基礎的。持續的市場化改革給鄉村社會帶來了深刻的影響,農民無論是在鄉村務農還是外出打工,都被卷入了市場經濟體系之中,市場規則逐步侵蝕了鄉土倫理和價值規范,金錢和效率成為衡量鄰里交換交往的重要準則,鄰里之間不計報酬的互幫互助被以金錢為媒介的雇傭購買替代。鄉村社會再也不是傳統的熟人社會,人與人之間逐漸“陌生化”和“理性化”。這不僅直接導致了鄰里交往的趨利傾向,更是破壞了鄉村社區認同依賴的情感和信任。
(三)參與鄉村社區公共事務意愿降低
居民參與社區公共事務的意愿是反映居民社區認同度高低的重要體現。傳統中國農村具有高度的穩定性和封閉性,人們對自己的社區認同程度較高,鄉村精英和退隱的官僚一般都會積極參與家鄉社區的公共事務。隨著現代社會的發展,鄉村社區的開放性和流動性越來越強,除了大規模的農民工進城務工外,有能力有條件的鄉村精英也紛紛離開鄉村到城市定居生活工作學習,即便農村仍然保留有他們的家產、土地和親人,但是他們的生活重心已然轉換到城市社會,鄉村社區公共事務與他們的利益聯結和情感聯結越來越淡漠,由此導致了其對參與鄉村社區公共事務的積極性越來越低。正是農民對鄉村社區參與的不足,進一步削弱了其對鄉村社區的認同。
(四)對鄉村社區公共服務滿意度下降
社區公共服務設施是為居民生產生活提供服務基礎性設施,直接影響著居民對社區最直觀的感受和體驗。由于我國長期在教育、醫療、社會保障等方面實行城鄉二元化發展體制,城市優先發展,這造成了城鄉之間公共服務設施及服務水平的嚴重失衡。近年來,隨著新農村建設的開展,政府加大了對農村道路、電力、通訊網絡、水利、環保綠化、教育、體育、醫療等硬件基礎設施建設的投入力度,但遠不及對城鎮的投入力度,因此城鄉公共服務設施數量和質量水平還是有很大的差距。此外,鄉村基礎設施還長期存在著“有人建、有人用、無人養”的問題,許多基礎設施由于年久失修,已經無法提供服務。這導致很多農民在接觸到了城市的繁華以及便利的生活服務后,很難對鄉村社區相對落后的公共服務設施和服務水平感到滿意,進而難以保持對鄉村社區的認同。因此鄉村社區公共服務的落后,是導致農民鄉村社區認同消解的一個重要原因。
(一)補齊鄉村基礎設施短板,提高公共服務水平
無論在農村還是在城市,良好的公共基礎設施都是保證公共服務有效供給的基本條件。鄉村基礎設施建設滯后已成為制約農村公共服務的主要短板,也是影響農民鄉村社區認同的主要因素。在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當下,農村地方政府應該積極作為努力補齊公共基礎設施短板,提升鄉村公共服務水平。首先,要以鄉村振興戰略為契機,加強農村交通、通訊、能源、水利等薄弱環節的基礎設施建設,縮小城鄉之間基礎設施建設的差距,從而為農村生產生活提供高質量的基礎設施服務保障。其次,政府要加大對鄉村教育、醫療衛生、養老服務等社會事業的經費投入,讓農村孩子能夠真正接受良好的基礎教育,讓鄉村群眾能夠享受基本的鄉村醫療服務,讓老年群體能夠安度晚年。最后,要探索新的農村公共服務基礎設施建設機制,積極引導社會資本參與農村公益性基礎設施建設。創新農村公共服務運行管理的長效機制,使農村公共服務實現從有到優的轉變。總之,要通過強化農村基礎設施建設,提升農村公共服務水平,讓農村變得既“宜居”又“宜業”,才能提升農民對鄉村社區的歸屬感和認同感。
(二)重建鄉村社區文化,塑造社區認同精神紐帶
鄉村社區文化是一種典型的地域性亞文化,通常與農民的生產生活方式、風土人情、倫理規范以及價值信仰等密切相關,它是農民鄉村社區認同的精神紐帶。從本質上來看,農民的社區認同,實際上是農民對社區文化的認同。因此在新時期重構農民鄉村社區認同,必須要以鄉村社區文化建設為核心。建設鄉村社區文化,首先要深挖鄉村傳統中蘊含的誠信忠厚、尊老愛幼、鄰里互惠、包容友善等優秀的文化因子,在此基礎上要結合現代文明加以改造,突出時代特色,使其真正發揮教育勸導、規范秩序的作用。其次,要以協作、參與、奉獻為核心培育社區公共精神。通過大力宣傳社區先進典型人物的優秀事跡等方式,凝練塑造社區公共精神,加強對社區居民的精神感召和指引。最后,要大力開展形式多樣的鄉村社區文化活動,提升社區文化活動水平。這不僅能夠使農民的精神文化需求得到滿足,還能使農民逐漸形成社區文化記憶,進而增強其對鄉村社區的文化認同感。
(三)創新社區參與機制,激發農民參與意識
居民對社區公共事務的參與程度是衡量社區認同程度的一個重要因素。創新鄉村社區參與機制,鼓勵農民積極參與公共事務,是當前重構農民鄉村社區認同的一個重要抓手。首先,要創新鄉村社區管理模式,真正落實公開公正的社區自治制度。引導農民積極參與到社區公共事務的討論、決策和監督等一系列過程中,尊重農民的公共利益訴求,保障農民在社區管理中的主體地位,通過參與強化農民的身份認同感。其次,鄉村社區要建立各種形式的交流參與平臺。除了原有的線下農民參與渠道與平臺,社區要充分利用便捷的現代通訊手段建立鄉村事務微信群、村民互動群、村政官方論壇等多元化的線上交流參與平臺,把留守村民、鄉村精英、外出農民工、鄉村知識分子、個體工商戶等都納入網絡平臺,使村民在便利頻繁的互動參與中,共享信息,凝練共識,增進互信。最后,大力培育各類鄉村社區組織,如經濟類合作組織、手工藝類組織、文化娛樂類組織等。通過讓農民參與到一定的組織中,不僅可以通過組織的規章、制度來實現對其約束,還可以改變農村居民的原子化狀態,重塑人際網絡,培育社群意識與集體歸屬感。
鄉村振興戰略是黨的十九大作出的重大決策部署,是繼提出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之后又一個解決“三農”問題的重大戰略。毫無疑問,作為“三農”核心的農民不僅是鄉村產業的發展者和鄉村社會的治理者,更是鄉村生態的保護者和鄉風文明的傳承者,農民無疑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主體。因此,實施這一戰略必須始終尊重農民主體地位,堅持廣大農民的廣泛參與和全程參與。鄉村社區認同是鄉村社會經濟發展的內生動力,只有重構農民的鄉村社區認同,才能使農民更積極有效地參與鄉村社會的發展事業,從而實現鄉村振興戰略的有序推進。
參考文獻:
[1][德]費迪南·滕尼斯著.共同體與社會[M].林榮遠,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
[2]梁麗萍.中國人的宗教心理[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
[3][美]曼紐爾·卡斯特著.認同的力量[M].夏鑄九,等,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
[4]中華人民共和國2019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EB/OL].(2020-02-28)[2020- 03-18]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2002/t20200228_1728913.html.
[5]郭星華,李飛.漂泊與尋根: 農民工社會認同的二重性[J].人口研究,2009 (6):74-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