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若愚



摘要:《左傳》是中國第一部編年體史書,其在中華古籍中占據著非常重要的地位。對于春秋時期而言,不論是當時人們的信仰,還是具體的巫術傳統,都具備原始性的思維特點和神秘性特點,與此同時,具有人文性思維理性的人本理性則與道德行為持對立的局面,基于此,使春秋時期獨特的文化模式得以形成。本篇文章主要對《左傳》災異現象透視春秋文化特質進行深入的分析和探討。
關鍵詞:左傳;災異現象春秋文化
《左傳》是中國的歷史上第一部編年體史書,不論是在過去,還是現如今,其都有著非常高的地位,而且其不但將濃厚的精神氣質全面地散發了出來,還將屬于中華民族特有的璀璨文化全部彰顯了出來。其主要呈現的文化特質表現為以下兩點:第一點,就是將中國古代早期的一種文化精神全部地展現了出來,對于此種文化精神而言,其有一個最為關鍵的作用,就是將三代以來發展的連續性氣質集合在了一起,而且定型之處就是西周,總體背景就是黃河中下游的中原問題,以此為依據,將中國上下五千年的主要人格進行了全面的定型。主要表現為三點,即尊禮、貴民和崇德。而且在春秋時期的文化模式中,此種文化精神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組成成分,不但與社會總體的文化氣質有著本質的聯系,還進一步引領了春秋時期的人文思潮。另外,該部史書淋漓盡致地展現了當時處于原始宗教狀態下的一個相對完整的思想世界,不僅如此,還進一步展示了理想化的轉型。不論是祭祀、巫術,還是星象、鬼神等,均將一個神秘又古老的宗教世界展示了出來,而且基于軸心時代的進一步發展,古老文化又在進行不斷地發展,不僅如此,以實際的總體角度來分析,其主要的發展方向具備這兩個特點,即理性化和人本化。但是本篇文章主要以后者的文化特質為實際的出發點,系統地梳理了當時春秋時期存在的諸多災異現象問題,進而全面性地揭示出實際的文化特質。
一、《左傳》災異現象概述
在《左傳》中,對于災異的記錄一共有80余條,例如水災、火災、日食、運氣、自然災害、鬼神、方怪等。在所有的災異記錄中,大約有30余條具備預言的特點,而且到最后往往成為了現實。《左傳》不僅詳細地記錄了這些災異現象,還針對當時文化群體的預言和闡釋進行了全面的記載。
根據記載進行實時的分類,主要有三大類:首先,在現實中以具體的災異情況為主要的判斷依據,進而對相應的后果進行預測,舉例來講,在《莊公十四年》中有這樣一句話“妖由人興”,以現代的角度來分析,根源就是人自身,人自身發生了禍患才會出現妖怪橫生的情況,并且以內外蛇爭斗的結果進一步暗示了當時鄭國國君更迭的實際現象。在鄭國時期有這樣一個人物,名為裨灶,是非常著名的占星術家,在他的認知中,陳屬于水,楚則屬于火,水與火配在一起,則陳楚之間的福與禍則會緊密地聯系在一起。而如今出現了心宿,則表示陳地極有可能發生火災,也就是預示著陳人想要將楚人逐走,進而達到陳國復建的目的。但是需要特別重視的一個問題,就是對于所謂的心宿和火災而言,其主要對應的是政治的變化和國家的命運,而且以所謂的陰陽相合作為主要的判斷依據,進而進行實時的預測和判斷,在當時階段,此種預測情況屬于非常普遍的一種現象,而且在昭公七年就有相應的記載:“日有食之,晉侯問于士文伯曰:‘誰將當日食?對曰:‘魯、衛惡之。”根據此可以進一步發現,由于當時人們自身的思想問題,人們對于日食這一現象的認識并不夠科學和全面,而且認為其屬于非常嚴重的災禍預兆,認為其就是天象的直接體現。與此同時,在《昭公十年》中也有相應的記載:“王正月,有星出于婺女。鄭裨灶言于子產曰:‘七月戊子,晉君將死。今茲歲在顓頊之虛…… 而有妖星焉……”除了以此種意象為依據對后果進行預測以外,還會以氣占、五行以及謠占為依據對人事自身造成的實際后果進行全面的預測,并且對于當時與此類型極為相似的災異現象,實際的預言性非常強,而且往往具備精準預見性的特點。
第二類即在當時時期,對具體的災異現象發生的原因,進行深入的追溯和分析。通過前人的苦心鉆研和深入研究,可以發現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就是其主要包含三種神秘因素,首先就是星象本身在實際運行的過程中,會發生與平常完全不同的異常變化,其次就是陰陽五行本身出現了嚴重的失衡情況,最后就是與人本身息息相關,即自身導致的人為因素,根據記載可以發現,在當時的宋國,國君自身人為導致水災發生的根本原因就是君主沒有對天表示敬重和敬仰,進而將當時發生的具體災禍現象與人本身的行事密切聯系在了一起,其中,《襄公九年》記載“春,宋災。晉侯問于士弱曰:‘吾聞之,宋災,于是乎知有天道,何故?對曰:‘古之火正,或食于心,或食于咮,以出內火?!倘碎喥涞湐≈?,必始于火,是以日知其有天道也。公曰:‘可必乎?對曰:‘在道。國亂無象,無可知也。”可以進一步發現,當時的人們認為地上之所以會發生火災的根本原因就是星辰的移動,當時的晉候又提出了疑問:“可必乎”,現代理解就是難道世間所有實際發生和存在的災禍現象依據的都是天道嗎?對于此類災禍而言,一定就是不可避免和無法補救的嗎?與此同時,則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即“在道”,通俗來講,就是如果在當時的實際發展過程中,政治非常得民心,就會順應上天的本意,進而將對國家發展非常有利的祥兆降臨下來,才能對天道進行知曉。由此可見,根據前文可以將春秋時期人們思維的鮮明特點全面體現了出來,而且最為凸顯的一個特點就是理性思維與原始思維混雜在一起。
最后一類則與前文所述的兩類有著截然不同的特點,對于此類災異現象而言,是人們將補救措施結合在一起,進而記錄下來,也就是對當時人們用自身的意念對自然災異的現象進行戰勝時,采取的補救措施現象進行了重點的體現。其中在《莊公二十五年》中有如此記載:“夏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非常也。唯正月之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用幣于社,伐鼓于朝。”不僅如此,在《文公十五年》也有同等的記載:“六月辛丑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非禮也。日有食之,天子不舉,伐鼓于社,諸侯用幣于社,伐鼓于朝,以昭事神、訓民、事君,示有等威,古之道也?!被诖耍梢陨羁痰馗惺艿疆敃r的人們如果在實際的生活中真的遇到了此類的日食現象,會將相應的補救措施采取進來,也就是將祭祀的方法應用進來,進而對水旱以及日食等帶來的災難進行攘除,這深刻地體現了當時人們內心潛藏的一種反抗意識。也正是由于此,才使當時春秋時期的后續發展得到了全面的推進,實現了朝向理性化發展的目標,使整體的發展更加科學化。
二、基于災異現象詮釋的春秋文化特質透視
(一)原始思維與理性思維的混雜
在當時,仍然非常重視商周時代的傳承,并且對當時實際存在的天命觀依舊進行了延續,也就是說,在世界上,天命意志就是最高的主宰,擁有著一種神秘的力量掌控著人間的禍福,而且天命在人世的反映就是各種災異現象。對于災異本身而言,在當時其并不僅僅代表的是人類需要敬畏的對象,更是人類對天命把握的一種途徑,是“天人感應”全面實現的主要依據,如今也有非常多的人仍然相信“天事恒象”,對于大自然的變化而言,也被進一步看作是某種“兆”或者“象”,其中給人們帶來最多恐懼的就是日食。在春秋時期,人們不論是對于災異的原始宗教形態,還是對于一些最初級的鬼神宗教形態,均將一種所謂的神圣信仰展現了出來,反映了當時人們對于天的崇拜和依賴,不但具備宗教性,還具備神秘性和原始性,不僅如此,天命觀的進一步發展就是周初“天命靡常,唯德是庸”,通俗來講,就是從最初階段的神本思想,通過進一步的發展,人們意識的轉變,進一步轉化成為了人本思想,也越發凸顯出了人的地位,對于一些天命鬼神災異現象,人們提出了一些大膽的疑惑,與此同時,人們自身的意識開始進一步覺醒,依靠自身的力量,在當時會將祭祀的方法應用進來,不僅如此,當時的文化也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思維發生了同等的轉變,其主要的反映方向就是人們開始逐步改變了自身對于災異現象的看法和態度,認為其屬于一種慣性的上天譴責現象,而且可以進行改變,也就是對人自身的行為進行改變,進而消除災難,進一步將自覺精神體現了出來。
例如,在《昭公十八年》有相關的記載:“夏五月,火始昏見,丙子,風……數日,皆來告火。裨灶曰 :‘不用吾言,鄭又將火。鄭人請用之,子產不可。子產曰:‘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豈不或信?遂不與。亦不復火?!庇纱丝梢?,在當時,子產始終對以祭祀祈禱以避禍患的做法秉持著懷疑的態度,而且將這一觀點提了出來,即“天道遠,人道邇”,其認為,對于天道之理,其存在過于幽遠的問題,因此,非常難以追尋,而人事之理則與人的實際生活非常貼近,這兩者應無任何本質的聯系,與此同時,當時的晏子也發表了類似的看法,在《昭公二十六年》中也有相應記載:“齊有彗星,齊侯使禳之。晏子曰:‘無益也,祇取誣焉?!姨熘谢?,以除穢也。君無穢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穢,禳之何損?”根據此類言論,可以進一步表明,在當時晏子認為其屬于極為荒誕的行為,根本無法使問題得到根本性的解決,因此,在當時的春秋時期,原始思維和理性思維是混雜在一起的,在當時有識者的代表就是子產和晏子,并對巫術行為表達了強烈的反對,對于災異現象則應用理性思維對其進行判斷,也是以此為節點,預示著在春秋后期的發展中居于主導地位的是理性文化的發展。
(二)“天官傳統”與“地官意識”的對立
對于春秋時期的思想發展而言,在西方早期階段,有這樣一段希臘文明,與其當時的思想發展有著極為相似之處,但是對于春秋時期的“神話思維”,則更應該將其看作是一種卡西爾式的思維,不但將神話狹義地指了出來,還將對于各種神靈以及巫術的景仰和崇拜包含了進來。所謂理性不單單是指科學理性,針對自然世界,還指人文理性,與道德德行和政治社會息息相關。在春秋時期,呈現了一種神本信仰逐步沒落與實踐理性逐步成長的狀態,與此同時,也進一步弱化了原始思維,加強了理性思維,對于此種線索,以中國古代的文化為實際出發點,對其進行全面的闡述,也就是兩種意識的代表,第一種就是“天官傳統”,第二種就是“地官意識”,其在當時呈現一種對立的狀態,整體的情況十分緊張。深入分析可以發現,對于“天官傳統”而言,就可以將其認定為是一種西方的神話思維,而且在該體系中,具體的涵蓋內容數不勝數,最為常見的就是與災異相關的解釋體系,還有與祭祀和神靈密切相關的崇拜和信仰;但是對于“地官意識”而言,與“天命傳統”呈對立之勢,其主要代表的內容是人事理性主義,對災異天象的變化并不相信,而且認為人道本身才是決定人事禍福的根源。
對于春秋時期的思想發展歷程而言,其不僅僅是各種思想由無到有的歷程,更是思想的重要過渡歷程,其將春秋文化模式全面地反映了出來,而且還進一步展示了春秋文化的精神氣質。在早期階段,其實際的現實狀況可以說就是將原始和理性思維全面地混雜在了一起,但是,對于后期階段而言,呈迅猛發展趨勢的就是理性思維,并已經將屬于自身壓倒性的優勢全面地展現了出來,也就是天官思維被地官意識全面壓倒。在《昭公二十年》有相應記載,巫官梓慎根據當時的“望氛”,感受到了一種不祥之氣,通過對當時的宋國國運進行預測,認為有難,而當時的士大夫叔孫昭子則并不認可,其表達了自身的看法,“汰侈無禮已甚,亂所在也”,也就是國家有難的根源是人事禍亂,而不能認為其是天命意志。與此同時,在春秋時期最強的理性文化論調就是子產的“天道遠、人道邇”和晏子的“禳無益,只取誣焉”。通讀《左傳》可以進一步發現,從春秋的最初階段到晚期階段,在描述和解釋災異現象時,其整體的變化非常大,而且對于天官傳統和地官意識的緊張對立也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在當時這一特殊的時期,以整體的角度來看,雖然沒有全面性地擺脫這一神話思維,但是已經得到了非常大的進步和轉變,不論是當時的理性實踐還是相應的人本因素,都已經逐步衍生出來,地官意識逐步占據了主導地位。
(三)禮樂文化和道德性的彰顯
對于“天官傳統”與“地官意識”這兩者而言,其一直存在著緊張對立的關系,隨著進一步的發展,神本信仰逐步沒落,實踐理性進一步興盛,首先就是春秋時期的神人關系在開始逐步轉變,將人放在了中心位置;其次就是對“神啟”進行了完全的摒棄,開始尋找屬于人自我的意義。與此同時,也進一步形成了一種價值規范,在當時極為普遍,即禮和德,而且在當時的春秋時代文化價值系統中,其也是最為核心的價值觀念。
在春秋時期,不論是災異天象,還是相應的鬼神文化以及觀念,均全面摻入了禮樂與道德的因素,并且將崇德和尊禮與災異天象的解釋聯系在一起。春秋后期,在對災異天象和鬼神進行解釋的過程中,則對個人德性和社會理智的原因更加趨向化,而且當時的個人主義理性特色極為鮮明。但是需要注意,當時的人們想要以此種聯系對現實的政治秩序進行規范,例如,《昭公七年》中記載天上出現了日食現象,則晉侯問于士伯文曰:“《詩》所謂‘彼日而食,于何不臧者,何也?”士伯文對曰:“不善政之謂也。國無政,不用善,則自取謫于日月之災,故政不可不慎也。務三而已,一曰擇人,二曰因民,三曰從時?!?/p>
基于時代的不斷發展,在這一時期詮釋災異天象的過程中也發生了極大程度轉變,進一步將禮樂和道德性的色彩包含了進來。此外,在當時的政治文化中,道德因素也得到了非常大的發展,政治文化的共識逐步轉變為了崇德安民,對西周時期敬德的思想進行了延續。
三、結語
本文對《左傳》災異現象透視春秋文化特質進行了深入的分析和探討。在《左傳》中,對于災異現象的記錄雖然具備樸素的神本信仰,還攜帶著原始的神秘性,但是值得欣慰的是隨著春秋時期的不斷發展,不論是相應的文化還是思想,均發生了極大程度轉變,基于人本意識的全面覺醒,逐步對人自身的存在意義進行肯定,則在春秋后期占據主導地位的是人的理性邏輯思維。在春秋時期,最后人本理性戰勝了神本思想,神秘的天官傳統讓位于務實的地官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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