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邱“蘇醒”

藍千凝

3月29日，大邱市民走在開滿櫻花的路上

你永遠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來。

2020年春節，在這個本該歡喜的日子，我所在的國內城市卻在疫情中變得冷清和孤單。為了不影響畢業，大年初六，我帶著簡單的行李回到了韓國的學校。

為了迎接回來隔離的留學生，學校發放了口罩、藥品、體溫計、垃圾箱等日常用品，還每天按時打電話詢問體溫和身體狀況，讓我們這些在自租房里隔離的學生倍感關懷。這時的我們并不知道，大邱即將成為這場疫情的重災區。

“失控”的新天地

2月4日，解除隔離的第一天，我去了超市。下午三四點正是熱鬧的時候，盡管超市墻上貼滿了關于新冠肺炎疫情的消息，消毒水和洗手液也擺在最顯眼的地方，口罩和藥品也還未成為韓國的緊俏物資;路上行人依舊很多，戴口罩的卻寥寥無幾。

但就在那時候，病毒已經以大邱為中心，悄悄向全韓國擴散了。寥寥幾例確診病例雖然引起了政府的重視，但并不足以引發市民的恐慌。一切如常的生活，更加速了病毒在大邱的迅速蔓延。而以新天地教會信徒為首的傳播者們，將病毒帶到了韓國各地。

此時，政府的重視卻引起了民眾的逆反心理。韓國青瓦臺的請愿臺，出現了“禁止中國人入境”和“文在寅下臺”的聲音，并得到頗高贊同度。我很想說些什么，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韓國809個負壓隔離病房的實際使用率只有27%。

2月中下旬，大邱的確診病例數逐日攀升。“第31例超級傳播者”的出現，終于讓大家緊張起來，街上戴口罩的人也變多了。

新天地教會暴發大規模群聚感染后，總會長李萬熙稱：“此次病魔事件是魔鬼看到新天地迅速成長，為了阻止而挑起的魔鬼行徑。我們要在所有的試煉和迷惑中取勝。我們要更堅定信念，我們能夠取勝。上帝和耶穌活著見證。” 李萬熙還表示：“我們不變的信念和真理是上帝的，無論生死都和先知、使徒一起是上帝的。我們要堅定自己的信念，這是我們的事情。”

大邱如何做好防疫？

文在寅總統表示，大邱廣域市和慶尚北道的危機已經達到了最高潮，而整個國家都進入了“與感染疾病的戰爭”，需要采取緊急應對措施。對于經濟狀況，他也表示：“朝野同意迅速追加預算，希望大家超越政治利害關系，以大局為重進行討論。”

各地區緊急撥發生活費，以確保民眾的生活質量不受傷害。災難緊急生活費支援的對象，是處于現有支援制度死角地帶的低收入層勞動者，以及零散的個體營業者、打工者、自由職業者等在中層收入以下的家庭。

2月21日，大邱市中心的東城路購物街，商鋪店主戴著口罩在店門口等待顧客

政府之所以在財政運營上背負巨大壓力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有必要為國民困難的生計提供支持”。“國民作為防疫的主體，犧牲了日常生活共同克服危機，政府有必要給予安慰和支援。而且配合新冠肺炎疫情穩定的時期，政府也會協助用鼓勵消費來救活我們的經濟。”

大邱“沉睡”得很快，但“蘇醒”得更快。

政府早期的防控，終于在這個時候顯現出了成效。自從第一例境外輸入病例出現，機場就開始嚴格測量體溫;存留每一個人的居住地址和聯系方式，并強制安裝疫情防控和監督的手機軟件，來監測境外來韓人員的行動路線。一旦出現情況，當事人可以立刻聯系醫院進行治療。

此外，韓國采用了準確率較高的PCR（聚合酶鏈式反應）篩檢技術，而且在暴發初期就可日檢數萬人，加上新天地教會“毒瘤”教主李萬熙后來的道歉，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這場疫情的擴散。

而且，韓國醫療資源相對完善，政府對物資的配送和對輕重病人的分流，也讓韓國的死亡率控制在2.3%上下。韓國809個負壓隔離病房的實際使用率只有27%，各地民營醫療機構也開放了自己的負壓隔離病房助力抗疫。

更讓我欣慰的是，在大邱被病毒“淹沒”的時候，大邱的“華人區”更是提早做了反應—囤糧、備藥、提前關閉市場、在家自我隔離，做到了無一人感染的低風險、高防護。

韓國政府從一開始的高度重視，到后來醫療物資向大邱地區的優先分配、根據病情嚴重程度對各地醫院的病人進行分流、對國民的心理安撫，以及經濟援助、口罩發放等措施，都讓這個起初讓世界揪心的國家“殺出了一條生路”。

“后疫情”時期

大邱剛剛經歷“大暴發”的那幾日，我幾乎每天都被手機警報吵醒。早晨6時的韓國，手機緊急警報系統就會發出預警，提醒包括車站、商業街、快餐店、大商場等地的確診病例行動路線。政府也發出通知，告知機場鐵路全部暫停運營。

2月22日，工作人員在大邱市的一個市場內噴灑消毒劑

學校開始全面上網課。許多國內的朋友給我發來消息，詢問我的近況，因為每天看新聞，他們著急又擔心。身邊的很多同學都開始考慮要不要回家，但我選擇按兵不動。

差不多經歷了半個月左右的“暴發期”，大邱就進入了“恢復期”，確診病例逐日遞減，鐵路、商場以及餐館也都恢復了營業。

因為家里余糧不多，我又跑了一趟超市。與上次不同的是，街上的車流少了，路過的行人都戴起了口罩。超市里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大家都有意識地保持社交距離，盡量做到少說多買。

剛到自租房不久，我就收到快遞發來的短信。原來，大使館為在韓留學生準備的防疫物資，已經放到了門口。塞得滿滿當當的快遞盒里，一次性口罩、消毒濕巾、N95口罩都安靜地躺在里面，還有關于新冠肺炎的預防手冊和注意事項。我抱著快遞盒，深吸了一口氣。

考慮到各地的在韓外國人和留學生較多，政府規定憑借身份證明也可以在當地領取到一些口罩。包括非法勞工，政府也表示，如果有需要都會盡力滿足。

韓國國民的心態，從一開始的慌亂到逐漸平靜下來。我的韓國朋友說，經歷過MERS（中東呼吸綜合征）的他們，起初不認為這次疫情會比之前嚴重。直到大邱的大規模暴發，大家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才認識到政府的前期防控多么有效。

疫情穩定之后，對于新天地教會的懲治也提上了日程。截至4月26日，大邱共有6846例確診患者，其中4261例為新天地教會教徒，比例高達62.2%。大邱的新天地教會在前期因為報告了不實名單，使得1877名教徒無法及時被確認身份，給防疫造成了嚴重混亂。而在韓國的所有新冠肺炎確診病例中，59.8%是新天地大邱教會的相關人員。

因為新天地教會不配合而導致防疫費用的增加，首爾市政府向新天地教會索賠2億韓元（約合人民幣116萬元）。大邱市政府也表示拒絕新天地教會的捐款，防止無知教徒因為捐款而做出更加瘋狂的舉動。對于李萬熙的調查也正在進行中，相關的起訴事宜會在調查完成后啟動。

如今，韓國累計確診病例只有1萬多例，死亡不到300例。單日確診病例減少，治愈病例逐日攀升，這都預示著大邱和韓國，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