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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薩森知道,俄亥俄州的大達比河發生了一些可怕的事。
在平時,大達比河會孕育俄亥俄州60多種淡水貽貝中的44種。2016年10月,自然保護區生物學家的薩森,最早注意到貽貝從河床的洞穴中大量涌出。死亡的貽貝數量之多,以致保護區的水源里伸手就可以拿到已死或垂死的貽貝。
在那個秋天,成千上萬的貽貝—包括兩個被聯邦列為瀕危的物種,都在沒有任何警告或解釋的情況下滅絕了。
起初,人們懷疑有毒物質泄漏,但是所有魚類和其他水生生物活得還不錯。早期的水和生物組織的分析,排除了污染物、藻毒素、寄生蟲、細菌、真菌和其他病原體的誘因。即使到了今天,生物學家仍然不知道造成這一慘重傷亡事件的原因或程度。薩森說:“這是一個謎。”
在北美,超過70%的貽貝品種因污染、棲息地破壞和其他人為后果,受到威脅或已滅絕。但是像大達比河那樣的貽貝大規模死亡事件相對較少出現,然而更可怕的是,這種罕見的事件正在大范圍發生。
大約在俄亥俄州事件的同一時間,田納西州成千上萬的貽貝,在克林奇河穿過大阿巴拉契亞山谷的那一段里神秘地滅絕。過去的十年中,從華盛頓到威斯康星州,再到弗吉尼亞州,以及西班牙和瑞典,類似的死亡使生物學家感到困惑。
淡水貽貝與通常在餐盤上出現的養殖咸水貽貝不同,它們占據了水和土壤的交匯處,是一種珍貴的生態衛士。貽貝有過濾性作用,可以從它們所浸入的水流中,消化諸如大腸桿菌之類的細菌和其他污染物,包括我們沖洗廁所的化學藥劑,以及草坪上使用的除草劑。
貽貝攝入的食物會被分解。它們中的一些會釋放出來,其余的則會作為營養物質,存儲在軟組織和貝殼中。這些營養物質包括碳。貽貝可以隔離其中的全部碳素,這使得它們成為緩解氣候變化的一個小“角色”。死亡后,貽貝仍在生態系統中發揮作用,為麝香鼠、浣熊和其他沿河脊椎動物提供食物。
某些情況下,人類會利用貝類的濾水能力。例如,在2019年,賓夕法尼亞州在費城為幾個貽貝孵化場投資了790萬美元,旨在改善特拉華州和薩斯奎漢納流域的水質。這兩個流域共為超過2500萬人提供飲用水。
根據獸醫阿比·蘭蒂斯于2017年出版的著作《沉浸》,流入水庫和水龍頭的大部分水,都可能流經淡水貽貝的內部。她寫道:“它們既屬于陸地又屬于水體。貽貝是河流內臟的一部分,夾在河流骨骼中,對活水河流至關重要,沒有活水它們就無法生存。”
不論大小品種,貽貝生命周期的每個階段,都顯示出這種生物的生存條件的岌岌可危。為了進食,貽貝需要一定質量的水。為了繁殖,它們需要強大的水流才能輸送精子。大多數幼體貽貝是寄生蟲,會搭魚類的便車前往它們未來的家園。這一壯舉只有在健康的河流生態系統中才能實現。
之后,年輕的貽貝需要完整的小河床,在那里它們可以成熟至成年。貽貝也沒有太多的防御系統。薩森介紹,這些生物很容易受到丟棄在水道中的任何東西的傷害,而且“它們并沒有真正做好應對現代污染物的準備”。
貽貝生病最準確的標識,就是它已經死了。
淡水貽貝的健康狀況不那么容易判斷。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的獸醫流行病學家、蚌科貽貝特戰隊成員托尼·戈德堡說,監測貽貝的健康狀況是幾乎不可能的。撬開貝類可能會致命,而外部則沒有太多癥狀可供檢查。他說:“沒辦法聽它們的心跳或測體溫。貽貝生病最準確的標識,就是它已經死了。”
蚌科(指美國常見的淡水貽貝家族)貽貝特戰隊是一支專家團隊,隨時準備下一次突擊調查,無論該調查在何處發生。這個總部位于威斯康星州的核心科學家小組,隨時準備存儲和分析由全國范圍的生物學家網絡提供的樣本,以應對貽貝的死亡。
上個世紀以來,美國已經有多種貽貝滅絕。在2016年神秘的大規模滅絕之前,科學家們可以解釋許多淡水貽貝的滅絕現象,甚至是19世紀中葉的情況—那時人們意識到貽貝可以生產珍珠,并且貝殼可以做成“紐扣”。據說,美國“貽貝紐扣”行業之父約翰·布普爾踩著貝殼劃傷了腳,于1912年死于傷口引起的感染。
盡管其他水生無脊椎生物如小龍蝦、牡蠣、海星等身上的真菌、細菌和病毒疾病已有文獻記載,但潛在的淡水貽貝病原體,只是最近才成為科學研究的重點。戈德堡研究了北極熊、靈長類和企鵝的傳染病,懷疑貽貝可能患有“白鼻綜合征”。這種威脅到北美蝙蝠種群、引發“塔斯馬尼亞袋獾面部腫瘤病”的病毒,于20世紀90年代被發現。
2019年,特戰隊的成員將來自密西西比河上游的健康威斯康星貽貝,與來自克林奇河的死亡貽貝進行了比較。他們使用鉗子和小型鼻腔窺器撬開貝殼,抽出幾滴被稱為血淋巴(無色)的血樣液體。樣品孵育后,科學家發現42%的殼中含有雷根氏菌。這是一種非常罕見的病原體,人類對雷根氏菌也所知不多。
戈德堡說,盡管如此,特戰隊的各項研究仍未能找到明顯的罪魁禍首。他們所做的調查,目前只關聯到幾個可能的嫌疑人。理查德說,總體戰略是利用克林奇河的反復水流活動,來回答貽貝死亡的問題。“這是一個黑匣子。但是,如果有一個我們可以找到答案的地方,那就是克林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