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老娘的毛病

岳煒

〔關鍵詞〕水滸傳;解讀;教育啟示

〔中圖分類號〕G4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20）16-0073-02

《水滸傳》里的母親形象有好幾位。其中，最讓人惋惜的，是李逵的老娘。大鬧江州，梁山落草后，李逵經宋江允許，孤身一人回沂水老家接老娘上山。回來的路上，經過沂嶺，老娘口渴難耐。于是李逵放下老娘，轉身去山澗尋水。

誰曾想，大蟲突然現身，老娘命喪虎口。

這位吃齋念佛的農家老婦，吃了一輩子苦，日子剛剛有點盼頭，生命就走到了終點，實在讓人不忍。可是，回過頭來仔細品讀老太太短暫的戲份，會有一種感覺：這個老娘，并不是那么慈愛可親。

將思緒再延伸一下，我們會突然明白：黑旋風性格中的粗暴蠻橫，與這位老娘脫不了干系。有其母必有其子，說的就是這個理兒。我們翻開原著，一起去品讀、體會。

一

在“假李逵剪徑劫人，黑旋風沂嶺殺四虎”一回中，李逵回到老家沂水縣百丈村，見到了自己的老娘。李逵殺人之后，遠遁他鄉，十幾年杳無音訊。老娘想念兒子，漸漸哭瞎了雙眼。這十幾年來，她的生活，全由李逵哥哥李達贍養。

李逵推門進家，看到老娘雙眼已盲，正坐在床上念佛。金圣嘆在這里有一句夾批：念佛娘養出吃人兒子，可笑一。半世念佛臨終卻被虎吃，可笑二。

是啊，眼盲的老娘，常年念佛的老娘，怎么會生出李逵這樣的渾兒子？又怎么會葬身虎口？再往下讀，我們發現，老太太念佛，也僅僅只是念佛。她接下來的言行，不僅不合佛家信徒的要求，而且暴露了其作為一位母親自身存在的些許問題。

李逵說：“娘，鐵牛來家了！”

且看老娘怎么回應：“我兒，你去了許多時，這幾年正在那里安身？你的大哥只是在人家做長工，止博得些飯食吃，養娘全不濟事！我時常思量你，眼淚流干，因此瞎了雙目。你一向正是如何？”

這段話中，有一句特別扎眼——“你的大哥只是在人家做長工，止博得些飯食吃，養娘全不濟事！”

與小兒子久別重逢，一見面就開口埋怨大兒子，讓人聽上去很扎心，有沒有？這句只有二十五個字的話，透著兩層意思：第一，你大哥沒本事，這些年，我跟著他受苦了。第二，你有本事，快把我接去過好日子吧。

我們知道，李逵的哥哥李達是個長工，就是普通莊稼漢，生活條件一般。但人家本本分分，生活安定，而且盡自己所能，贍養母親十幾年，應該值得肯定吧？可老娘卻把他說得一文不值。這一句話，就讓一個是非不分的農村老婦形象躍然紙上。這樣一位母親，怎能給孩子做好榜樣？

我們看，李逵動不動就張開大嘴罵街、掄起斧頭砍人的性格，是不是跟這位母親有點像呢？

二

接下來，李逵謊稱自己在外做了官，要接老娘去享福。聽完這話，且看老娘的反應：“恁地卻好也！”

恨不得馬上就走。這一反應，同樣讓人不舒服。自己的兒子有沒有可能做官，是不是做官的材料，做母親的應該有點判斷。可這位老太太，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還問了一句：

“只是你怎生和我去得？”

即便是小兒子真的做了官，自己確實受夠了苦，也不至于如此著急離開吧？正巧就在這時，大兒子李達來給老娘送飯了。

金圣嘆讀到這里，又感嘆了：吾聞以子養，不聞以盜養，此宋江公孫之別也。又聞以飯養，不聞以官養，此李家弟兄之別也。

是啊，李達以飯養老娘，這是人間正道，卻被母親說是“止博得些飯食吃，養娘全不濟事”，真是可嘆。

李達見到李逵，氣就不打一處來。因為之前李逵犯了官司，亡命江湖，是李達替他“披枷帶鎖，受了萬千的苦”。老娘說鐵牛“做了官”，李達才不信呢，繼而說出了李逵大鬧江州、梁山落草的實情。李逵也不否認，還邀請哥哥一起上山。

即便真相擺在了面前，老太太依然堅持跟李逵走。這時我們發現，這老太太不僅貪圖享受，而且行為表現和李逵一樣：頭腦簡單，糊涂莽撞。

三

后來，李達找人來抓李逵。李逵給哥哥留下一錠大銀子，背起老娘跑掉了。娘兒倆一路跑到沂嶺。老娘口渴了，要喝水。李逵說，等翻過嶺去，咱再尋水喝。

老娘不同意，說：“我日中吃了些干飯，口渴得當不得！”

李逵又說，那就爬上嶺去，再尋水。誰知，老娘開始咆哮：“我兒，端的渴殺我也！救我一救！”

偏執，任性，我想要什么，就必須有什么，容不得一點遲延。這就是李逵的老娘，活脫脫的一個老婦版黑旋風！看到老娘如此暴躁，李逵只好放下她，去澗邊尋水。

這一去，讓孤身獨守的老娘葬身虎口。這一情節，令讀者唏噓不已。

四

一個是非不分、糊涂莽撞、偏執任性的老娘，養出了蠻橫無理、爭強好勝、嗜血如命的兒子。這絕不是偶然。這就是母親的言行對孩子性格的塑造。

也許你會說，這樣的結論并不準確。李逵的哥哥，和母親在一起的時間更久，他和李逵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其實，仔細讀讀剛才這段情節，我們也會發現，李達說話辦事，也是簡單粗暴、橫沖直撞的。所以說，孩子的性格養成，很大程度上來自于母親的影響。咄咄逼人的態度，尖酸刻薄的語言，駕馭一切的行為，自以為是的判斷，都會對孩子的成長產生不利的影響。

這都是毛病，得改。

（作者單位：山東省濰坊創新教育政策研究院，濰坊，261000）

編輯/劉 芳 終校/劉永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