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素萍 葛明



摘 要:由于外貿政策、貿易結構的國別差異和變化,加上不同的制度影響國際貿易的方向和程度不同,進口國制度質量對出口國出口貿易效率的影響具有不確定性。構建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和非效率模型,采用“一步法”測算2000—2014年中國對34個樣本經濟體的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和潛力,分析發現:中國出口貿易效率呈現倒“U”型趨勢,當前處于低位,出口增長空間巨大,且國別和地區差異明顯。進一步的檢驗結果表明:樣本經濟體制度質量對中國出口貿易效率的影響具有制度異質性和地域異質性,進口經濟體的市場化水平、貿易開放度與中國出口貿易效率顯著正相關,而政治環境、投資自由度則表現出負相關性,且在不同的子樣本中存在差異。因此,中國應積極推進經濟全球化,擴大對外開放,優化出口產品結構和出口空間格局,以有效提高出口貿易效率。
關鍵詞:制度質量;出口貿易效率;出口貿易潛力;增加值貿易;貿易摩擦;一步法
一、引言
進入21世紀以來,中國的出口額不斷創出新高,2000—2017年從2 492億美元增加到22 633億美元,年均增速13.9%,在世界總出口中的比重也由3.9% 增加到13.1%。但由于國際金融危機的沖擊,世界經濟增長放緩,貿易保護主義等“逆全球化”思潮給國際貿易帶來巨大挑戰。中國的出口貿易也受到影響,特別是自2018年3月美國單方面發起貿易摩擦以來,中國對美國的出口增速持續下滑(2019年前11個月同比下降23%),穩外貿壓力增大。為了穩定對外貿易并充分發揮其對國民經濟發展的積極作用,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要“拓展對外貿易多元化”。2019年11月,《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推進貿易高質量發展的指導意見》進一步明確指出要“綜合考慮市場規模、貿易潛力、消費結構、產業互補、國別風險等因素,引導企業開拓一批重點市場”。
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全球價值鏈日益拓展和深化,國際貿易核算轉向增加值口徑(Johnson et al,2012)[1]。不同于傳統的貿易總值核算,增加值核算以進口國最終消費中包含的源于出口國創造的價值量為標準來衡量增加值貿易額,避免了由于國際分工細化和中間產品頻越國界而導致的貿易品價值國別轉移和中間品價值重復核算等問題,從而能更準確地刻畫雙邊貿易規模,并成為當前WTO和OECD等國際經貿組織主推的國際貿易核算方法(葛明 等,2017)[2]。中國增加值出口對GDP的貢獻率在2010—2014年呈現倒U型特征(見圖1),在2014年為18.8%,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增加值出口增速為8.2%,低于中國加入WTO初期的水平,也低于GDP增長速度。可見,中國還需要深挖出口貿易潛力,以促進出口貿易的規模增長和結構優化。
那么,如何識別和實現出口貿易的潛力?從制度質量和環境差異的視角來看,由于國與國之間在歷史文化(歷史傳統、風俗文化、溝通習慣等)、宏觀經濟環境(經濟發展階段和水平、政府行政效率、經濟發展平穩性、市場機制有效性等)以及經濟社會制度(貿易自由度、投資自由度、稅費征收制度等)等方面存在諸多差異,國際貿易的開展需要支付相應的交易成本、時間成本和風險防范成本,從而造成實際貿易額與貿易潛力值之間存在差異,即出現了“消失的貿易”(Trefler,2000)[4]。這種現象在國際經濟學中通常用“貿易效率”來刻畫。本文中貿易效率定義為實際貿易額占貿易潛力的比重在不同的文獻中,貿易潛力有不同的含義。本文的貿易潛力指理論上(理想狀態下)可實現的貿易總額,并非理論值與實際值之差(未實現的貿易額)或理論值與實際值之比。 ,貿易效率越低,則意味著貿易增長空間越大。
影響國際貿易效率的因素很多,單從進口國來講,其制度環境無疑會對雙邊貿易產生重要影響。一般來講,一個國家或地區的制度質量越高,則其宏觀經濟運行越穩定,市場機制越完善,要素流動和貿易活動越自由。那么,進口國制度質量越高越有利于出口國出口效率的提高嗎?理論上是不確定的。國家制度是服從于國家利益的,制度質量越高,對國家利益的擴張和保護越有效。一般來講,當一個國家推行貿易自由化時,其制度質量與對貿易伙伴對其出口的促進作用正相關;而當一個國家實施貿易保護時,其制度質量與對貿易伙伴對其出口的阻礙作用正相關。當貿易產品具有互補性時,進口國制度質量越高越能有效促進出口國對其的出口;而當貿易產品具有競爭性時,進口國制度質量越高越能有效阻礙出口國對其的出口。同時,不同領域或類型的制度對國際貿易的影響程度和方向也是不同的。因此,進口國制度質量對出口國出口貿易效率的影響表現出時空異質性、產業異質性和制度異質性。基于此,本文嘗試通過構建數理模型從制度異質性的角度分析進口國制度質量提高對出口國出口貿易規模影響的不確定性,并基于中國的出口貿易數據進行實證檢驗。
國內學者普遍基于海關統計的商品貿易數據,采用隨機前沿引力模型來測算和分析中國的對外貿易潛力和貿易效率。從地域范圍看,包括“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孫金彥 等,2016;王亮 等,2016)、RCEP伙伴國(周曙東 等,2018)、東盟國家(屠年松 等,2016)、中東歐國家(侯敏 等,2017)、澳大利亞(張燕 等,2015)、巴基斯坦(高志剛 等,2015)等經濟體[5-11];從產業領域看,包括農業(劉宏曼 等,2017;潘偉康 等,2018)、制造業(李曉鐘 等,2019)等[12-14]。在此基礎上,學者們進一步分析了制度環境和交易成本對國際貿易效率的影響,如國內經濟環境的改善和通訊及互聯網技術的普及(龔新蜀 等,2016;張奕芳 等,2018)、鐵路運輸時間的節省及運輸距離的減少(龔靜 等,2016)、貿易便利化措施的改進(周俊,2017)、經濟自由度和政治民主度的提升(謝文心,2017)、關稅壁壘的降低與取消(王瑞 等,2017)等[15-20]。但相關研究在核算貿易效率時多采用時不變模型(Battese et al,1992)[21],測度結果不能反映貿易效率隨時間變化的特征,與現實情況存在較大出入;同時,普遍忽略了全球價值鏈背景下中間品價值轉移和價值折返的影響,致使貿易價值核算存在估計偏誤;另外,在分析貿易非效率影響因素時常采用“兩步法”模型先利用隨機前沿引力模型估計出口效率值,再利用計量模型分析出口效率的影響因素。 ,而該方法是建立在影響因素與引力模型變量不相關的基礎上的,過強的假設可能導致回歸結果存在誤差。鑒于此,本文的實證分析采用增加值核算方法測算中國的出口貿易規模,并運用“一步法”進行模型估計(Battese et al,1995)[22],以期能更客觀地描述和把握中國對樣本經濟體的出口貿易效率和潛力以及進口國制度質量對中國出口貿易效率的影響。
二、理論模型與實證方法
1.數理模型推導
本文借鑒Hart和Moore(1990)以及王濤生(2013)的研究[23-24],構建包含國際分工和貿易摩擦異質性的數理模型,分析進口國制度質量影響出口國出口貿易額的理論機制。
假設只有出口國和進口國兩個國家、一種貿易商品。出口國的需求函數為q(p)=Ap-1/(1-β),收入函數為R(q)=A1-βqβ。其中,q為出口數量,p為商品價格;β∈(0,1),為貿易商品在進口國市場的需求價格彈性;外生變量A>0,為進口國市場規模。
進口國的制度環境作為宏觀層面生產、分配和交易的規則安排,會影響出口商參與國際分工的程度和形式以及面臨的交易摩擦和成本。出于量化研究的需要,本文依據世界銀行等國際機構公布的各種制度環境指數提出制度質量的概念,其賦值區間為θ∈[0,1],該值越大意味著制度質量越高。但是,不同類型的制度i對交易摩擦程度φ∈[0,1]的影響方向并不一致,其取決于制度的調整方向是否能促使出口國的出口商更好地發揮國際競爭優勢。令φi=f(θi),如果進口國i類制度的質量提高有利于降低出口國的出口交易成本、規避貿易摩擦風險、發揮競爭優勢,則φi/θi<0;反之,則大于0。
為了分析進口國制度質量對出口國出口貿易額變動的影響,假定出口商的生產資料轉移成本不變,面臨的需求價格彈性不變;參與國際分工的工人數量j∈[0,M],M為最大值;生產僅投入勞動要素,Xj(θ,φ,N)表示第j個工人在專業化分工任務N∈[0,1]上的勞動投入。出口商的生產函數為:
2.實證研究思路與模型構建
在貿易潛力不變的情況下,實際貿易額與貿易效率完全正相關,而貿易潛力主要受引力模型中產出增加值、最終消費額、雙邊距離等核心要素以及短期內不變的自然因素的影響,因而,針對特定的國家,上述模型中進口國制度質量對出口國出口貿易額的影響基本等價于制度質量對出口貿易效率的影響,這種影響主要表現為兩種機制:一是制度質量本身對出口貿易效率的影響,二是制度質量作用于交易成本進而對出口貿易效率的間接影響。在大部分情況下,進口國制度質量的提升會降低交易成本,從而提高出口國出口貿易效率;但是,也存在進口國某類制度質量的提升會增加貿易摩擦風險,從而降低出口國出口貿易效率的情況。因而,不同類型的制度質量變動對出口貿易效率影響的方向和程度如何,還需要通過實證模型來進行檢驗。
進而,采用“一步法”分析中國對各樣本經濟體的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將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和非效率模型的所有變量均輸入Frontier 4.1軟件中,經過檢驗確定最終保留的變量后,由軟件直接得出中國對不同樣本經濟體分年度的出口貿易效率值,該值處于0~1之間。 以及出口對象的制度質量對中國出口貿易非效率的影響。
3.樣本選擇與數據處理
本文基于世界投入產出數據庫(WIOD,2016年版)的相關數據進行出口增加值核算,該數據庫包含2000—2014年43個國家和地區56個產業部門間的投入產出數據43個國家和地區包含28個歐盟成員國和15個世界主要經濟體,GDP總量約占全球的85%,包括中國主要的貿易伙伴,既有發達經濟體也有發展中國家,地域分布范圍也比較廣泛。 ,但由于部分國家的制度質量指數等數據缺失,無法滿足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的建模要求,最終選擇了34個經濟體作為研究樣本。同時,為了進一步探究不同類型貿易對象的制度質量對中國出口貿易非效率的影響是否存在差異,劃分了發達經濟體、歐盟經濟體、亞洲經濟體和亞太經濟體4個子樣本(見表1)。中國對34個經濟體的增加值出口額、中國的國內生產總值、其他經濟體的國內消費總值采用葛明和林玲(2016)的方法計算[3],貿易距離用中心城市之間的最短航線距離來衡量(數據源自Distance Caculator網站),以上變量均取自然對數;共同邊界根據世界地圖確定,共同語言根據CEPII網站以及Melitz等(2014)的研究確定[26],兩者均為虛擬變量,是取1,否取0理論上講,有共同語言和共同邊界有助于貿易雙方的文化交流和貨物流通,減少貿易障礙,促進出口實現。 ;宏觀經濟穩定性指數、政治環境指數、市場競爭自由度指數、對外貿易自由度指數、國際投資自由度指數、國內稅制競爭力指數等數據取自BvD的宏觀數據庫、競爭力數據庫和風險數據庫等,取值范圍為0~10,該值越大,則表示制度質量越高。
三、實證分析結果
1.模型檢驗
首先,對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的適用性以及貿易效率是否存在時變性進行檢驗。基于似然比方法的檢驗結果表明(見表2),所有樣本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拒絕了“模型不適用”的零假設,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拒絕了“貿易效率不隨時間變化”的原假設。然后,對解釋變量的適宜性進行檢驗(見表3),在隨機前沿引力模型中,“共同邊界”變量拒絕了系數為0的原假設,予以保留;而“共同語言”變量未通過檢驗,予以剔除。在出口貿易非效率影響因素模型中,僅有“國內稅制競爭力”變量接受了“變量在模型中不適宜”的零假設,予以剔除;其他五個變量均通過了似然比檢驗,在模型中予以保留。
2.隨機前沿模型分析
根據檢驗結果確定的隨機前沿引力模型,應用Frontier 4.1軟件對5組樣本進行回歸分析,具體結果如表4所示。總體樣本中值為0.68,且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說明貿易非效率對中國增加值出口的影響十分顯著;從分樣本看,這種影響在亞洲經濟體和亞太經濟體樣本中更為顯著,而在發達經濟體和歐盟經濟體樣本中貿易非效率對中國增加值出口的影響不顯著。
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分析結果表明:(1)中國生產能力的提升和樣本經濟體需求規模的增加均能顯著促進中國增加值出口的擴大,且外部需求對中國增加值出口的拉動作用更為明顯,這一作用在發達經濟體樣本中尤為顯著。(2)貿易伙伴與中國的空間距離對中國增加值出口的抑制作用十分顯著,因而降低運輸物流成本和信息交流成本仍是促進國際貿易的有效手段。(3)共同邊界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擁有共同邊界有利于雙邊的人員往來、文化交流、社會交往等,有助于加強信息交流、降低貿易成本,進而促進增加值貿易的實現。
隨機前沿非效率模型分析結果顯示:(1)總體樣本經濟體的宏觀經濟穩定有助于降低中國增加值出口的貿易非效率,但該作用在子樣本中缺乏顯著性,且系數值有正有負。由于中國對一些國家和地區出口的商品多是勞動密集型產品和生活必需品,需求價格彈性較低,因而對其宏觀經濟波動并不敏感。(2)樣本經濟體的政治環境對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非效率的影響顯著為正,表明政治穩定性越高、政府服務效率越高的經濟體,越容易對中國的出口設置貿易壁壘近些年來,由于中國商品物美價廉,國際競爭力和市場份額越來越高,對一些國家和地區的企業和產業發展造成了一定威脅,因而一些發達經濟體頻頻設置技術壁壘、綠色壁壘、勞工壁壘等(如美國頻繁使用的“232條款”和“301條款)以保護本國企業和市場,阻礙了自由貿易的開展,降低了中國出口貿易效率。 ,這一特征反映出政治環境與貿易保護的密切相關性。(3)樣本經濟體的市場競爭自由度對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非效率的影響顯著為負,表明中國對市場體制較完善的國家和地區的出口貿易效率較高。(4)樣本經濟體國際貿易自由度的增加整體上有利于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的提高,特別是在發達經濟體和亞太經濟體中回歸系數顯著為負在亞洲經濟體和歐盟經濟體樣本中,回歸系數雖為正值但顯著性水平較低,這可能是由于亞洲經濟體樣本量較少和歐盟各國采用統一貿易政策所導致的回歸誤差。 。(5)樣本經濟體的國際投資自由度對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非效率的影響也表現出異質性,在亞洲經濟體和歐盟經濟體樣本中該影響為負,而在亞太經濟體中為正。其原因在于中國在不同地區的對外直接投資目的存在差異,其對出口貿易的帶動作用也不同。
為驗證非效率模型分析結果的穩健性,本文以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為因變量,采用FGLS方法分析樣本經濟體制度質量因素對中國出口貿易效率的影響這里雖然是采用“兩步法”,但出口貿易效率是基于“一步法”獲得的,與已有文獻基于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獲取“單調性”出口貿易效率有所差異;應用F統計量和Wald檢驗的LR估計量檢驗面板數據的組內自相關和組間異方差,結果顯示兩種情況均在,因而采用FGLS方法進行回歸分析。 ,結果如表5所示。所有樣本中,各變量的系數符號全部一致,且與表4中的符號幾乎完全相反(表4中的因變量是出口貿易非效率),顯著性水平也與表4幾乎完全一致,表明本文的估計結果是穩健的。
3.出口貿易效率與出口貿易潛力分析
如圖2所示,2000—2014年,中國對各組樣本的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平均值均呈現倒“U”型發展趨勢。加入WTO后,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持續攀升,年均增幅3%,2006年達到峰值59%,凸顯出中國對外開放和市場經濟體制改革取得顯著成效;但是,2006年后,尤其是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暴發后,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出現下降,主要原因在于世界經濟發展進入下行周期,不少國家和地區采取更多的貿易保護政策和措施,增加了國際貿易成本;而后,由于各經濟體利益的博弈和經濟全球化的推動,中國對樣本經濟體的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趨于平穩。
從子樣本的比較來看:(1)中國對發達經濟體樣本的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略低于總體樣本,說明中國對發展中經濟體的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高于對發達經濟體的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2)中國對歐盟經濟體樣本的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總體上最低,主要是由于歐盟經濟體大部分屬于發達國家且其貿易體制具有高度一致性。(3)中國對亞洲經濟體樣本的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開始是高于總體樣本的,但在國際金融危機后下行趨勢明顯,轉為低于總體樣本,并與歐盟經濟體樣本持平。一個重要的原因在于亞洲經濟體多屬于發展中國家,與中國的產業結構和發展水平較為相近,商品生產結構和出口貿易結構存在更多的競爭性比如近年來,印度始終是對中國商品發起“雙反”調查最多的國家之一。 。(4)中國對亞太經濟體樣本的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最高,均值達到58%,遠高于總體樣本和其他幾個子樣本。亞太地區的許多國家與中國的比較優勢和需求具有互補性,是中國的主要出口對象,特別是泛太平洋海域的美國和加拿大等。
具體到各個經濟體而言(見圖3),在2014年,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高于70%的進口國包括印尼、荷蘭、澳大利亞和加拿大(這四個國家都是中國的重要貿易伙伴),增加值出口貿易潛力分別為414億美元、383億美元、618億美元和617億美元,且分屬于亞洲、歐洲、澳洲和美洲。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在60%~70%之間的進口國有俄羅斯、墨西哥、巴西等。中國對這些新興經濟體仍有較多的出口機會,特別是對俄羅斯的增加值出口貿易潛力高達932億美元。
從貿易潛力來看:(1)最高的是美國,中國對其出口貿易潛力高達5 564億美元,出口貿易效率為59%。盡管現階段中美貿易摩擦不斷,但要清晰的看到,美國依然是世界第一大經濟體,巨大的出口市場空間有待于深入開發。(2)其次是日本,中國對其出口貿易潛力為3 133億美元,但出口貿易效率只有42%。可見,加快推進東亞或者亞洲經濟體一體化對中國的對外貿易發展具有重大意義。(3)第三是德國,中國對其出口貿易潛力為1 430億美元,出口貿易效率為52%。中德之間具有廣闊的經濟合作空間,雙邊貿易關系良好,并在反對貿易保護主義和維護多邊貿易體系等方面取得廣泛共識,為雙方國際貿易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4)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潛力超過1 000億美元的國家還有印度、韓國和英國,但出口貿易潛力效率均較低,分別為32%、46%和49%,還有巨大的出口增長空間。另外,中國對法國、意大利、西班牙等歐盟國家的增加值出口貿易潛力也比較大。鑒于歐盟在對外貿易政策方面的一致性,中國需要加強與歐盟的貿易合作,積極推進中歐自由貿易談判,提高貿易效率,拓展歐盟市場。
四、結論與啟示
本文通過數理模型分析表明,由于不同的制度對雙邊貿易摩擦的影響方向不同,進口國制度質量對出口國出口貿易效率的影響具有制度異質性:當制度質量與貿易摩擦負相關時,進口國制度質量的提高會促進出口國出口貿易效率的提升;而當制度質量與貿易摩擦正相關時,進口國制度質量提高對出口國出口貿易效率的影響是不確定的(存在門檻值)。在此基礎上,本文構建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和非效率模型,采用“一步法”估計2000—2014年中國對34個樣本經濟體的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和出口貿易潛力,并檢驗樣本經濟體制度質量對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非效率的影響,得到以下結論:(1)中國經濟總量的增加和樣本經濟體消費市場的擴大,均能夠顯著促進中國出口規模的擴大,且外部需求的影響更為明顯;雙邊空間距離對中國出口規模具有顯著抑制作用,擁有共同邊界則可以促進出口。(2)樣本經濟體制度質量對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非效率的影響具有制度異質性和地域異質性。樣本經濟體市場競爭自由化程度、貿易自由化水平越高,則越有利于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潛力的完全實現;而較好的政治穩定性、體制有效性和投資自由度水平則抑制了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的提升;在不同的子樣本中,樣本經濟體制度質量對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非效率的影響存在差異。(3)2000—2014年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呈現倒“U”型趨勢,目前總體水平較低,出口貿易增長空間巨大,且國別和地區差異明顯。其中,中國增加值出口貿易效率較高的進口國有印尼、荷蘭、澳大利亞、加拿大、俄羅斯、墨西哥以及巴西等,增加值出口潛力較大的國家是美國、日本、德國、印度、韓國和英國等。
分析表明,中國增加值出口仍具有廣闊的市場空間可供開發,并有多樣化的地域結構可供調整。但是,近年來,逆全球化思潮不斷涌動,特別是美國的一系列“退群”行為使得世界經濟發展蒙上陰影,全球經濟秩序也遭遇重大挑戰。在此背景下,中國應與貿易伙伴一道,加快對外開放步伐,加大對外開放力度,構建全面開放,為國際貿易發展尋求更為廣闊的市場空間,以促進貿易效率的提高和貿易潛力的實現。對中國來講,要提高出口貿易效率,還需要優化出口產品結構和出口空間布局。要積極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通過生產要素和需求結構的升級、技術水平和服務能力的提升、產業結構和全球價值鏈的優化等路徑,提高中國商品和服務的國際競爭力。
與此同時,中國要加強與貿易伙伴的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進一步降低貿易成本,促進國際貿易,并優化對外開放空間格局和出口貿易國別(地區)結構:(1)積極推進亞洲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推動《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盡快落地,推進中日韓自貿區談判,加強與印度尼西亞等貿易伙伴的經貿合作。(2)加強與歐洲國家的經貿合作,以“一帶一路”建設為契機,增進與歐洲國家間的政治互信和經貿聯系,不斷提高貿易自由化和便利化水平,開發與德國、英國、法國、意大利等國的出口貿易潛力,提升與西班牙、荷蘭等其他歐盟國家的出口貿易效率,深度拓展歐洲市場。(3)加強與金磚國家和新興經濟體,特別是與俄羅斯、印度、巴西、墨西哥、澳大利亞等國的經貿聯系和互利合作,充分發揮產業結構互補性高、需求結構相似性大的優勢,開發出口市場潛力;但同時也需要著力解決貿易摩擦和貿易壁壘過多等問題,比如印度就頻繁對中國商品提起“雙反調查”和貿易救濟措施。(4)積極促進與美國等重要貿易伙伴的經貿聯系,美國是中國出口貿易潛力最大的國家,雖然近來雙方貿易摩擦不斷,但是通過政策溝通、凝聚共識、管控分歧,進一步提高雙邊貿易自由化水平仍是雙方的最優解,如此也有利于進一步開發雙方市場潛力,提升雙方貿易效率。
總之,中國應扛起經濟全球化的大旗,基于“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則與世界各國共同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和利益共同體。通過聯合國、世界貿易組織、“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二十國領導人峰會、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非正式會議等多邊交流平臺,加強政府間的溝通協調,降低雙邊關稅稅率,減少非關稅壁壘,妥善處理貿易糾紛和摩擦,反對貿易保護主義行為。加強與貿易伙伴在基礎設施方面的合作,縮短貿易商品運輸的經濟成本和時間成本;同時加速“5G”網絡的研發和應用,提升互聯網速度和體驗,減少交易時間和信息成本。加強與貿易伙伴的人員往來、文化交流、制度銜接,以有效規避文化、風俗和制度等市場交易風險;同時加強國內出口商品的品牌、文化和質量建設,促進行業協會的發展,完善出口商品信息和市場信息的公開共享機制,避免同質商品的過度競爭而導致“反傾銷”調查。優化市場競爭環境,不斷完善市場經濟體制機制,鼓勵商品服務和生產要素的跨國流動,進一步優化資源配置,提高貿易效率,為世界經濟發展注入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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