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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2020-06-09 03:43:39王清海
躬耕 2020年5期

王清海

那年夏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他又這樣問我。他經常這樣問我。

我每次都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觸碰到可以穿透層層糾結的漫長目光,每個人都有很多心事,誰的心事又愿意被別人一覽無遺?我不愿意他了解我俯視他時波瀾起伏的心,一如桃河的沖動在夏日里扭打。人在從生到死的路上,有許多事情不是不愿意就能躲得掉的,正如此刻,他正用那種審訊犯人的目光逼問著我:“那年夏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哪年夏天?”

“當然是桃河里淹死人的夏天。”

我更不敢看他的頭發,平整的頭發雖然干凈,但黑發中雜生的那些白發,如同乞討人的表情,失落得頹廢,迷茫得絕望,孤單得可憐,一根根矗立在室內凝滯的空氣上。這是無法掩飾的地方,哪怕再善于表演的演員,都無法在暴露的白發前,隱藏自己的心事,偏偏他的那些白發像送喪的白幡直刺到我眼里。

“桃河里淹死過很多人,這很多人里的很多又都是在夏天,我怎么能知道你說的是哪年夏天?”

“2002年的夏天,你不會忘記的,我相信你不會忘記。”

“那年我才六歲,能干些什么?”我勝利地笑了。我對我的回答非常滿意,是啊,六歲的孩子,明知故犯的錯都應該被原諒,何況我不記得自己犯了錯誤。

“你是一個聰明乖巧的孩子,六歲的時候已經會背32首唐詩,寫79個漢字,會站在門口等爸爸下班,然后撲進他的懷里說老爸你今天很辛苦。你能一個人去離家一站路外的商場買回你想要的皮球,你能記下爸爸的電話號碼準確地打給他說你想他了。你已經有了這么好的認知能力和主觀判斷能力,你會不記得你六歲的時候都干了些什么?”說這句話的那個人手指抖了一下,一截煙灰隨即落了下來,正好掉在他的腳背上,確切地說是他的鞋面上。

他沒有彎腰拍掉那些煙灰,我想他是為了掩飾自己,或者說是一種偽裝,他的臉色蒼白雙手無力地垂下,像是睡眠不良又像是供血不足。我忽然想起他沒戴警徽也沒穿制服,這里是我的家不是警局,他沒有資格這樣審訊我。我和他只是平等地交談,我不需要只是回答他。可是我和他之間,除了回答,我又不能對他提問什么。這就是習慣吧,一種屈從于權威的習慣,他在我面前,一直就是這個樣子。可我為什么要讓習慣來決定我們的談話呢?我要改變這種習慣。

“我不否認,六歲的孩子已經有了認知的能力,我能記得起六歲時候的一些事情,但并不代表我所有的事情都能夠完全記清楚。你問我這些,是在那年夏天,發生了什么事情嗎?那事情跟我有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我一定要知道,那年夏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這越來越像某些電視劇的開頭了,他的口吻也越來越職業化。我開始跟著他進入一種虛有的狀態,好像小時候玩老鷹抓小雞,總是很輕易地就覺得自己是鷹或是雞,雖然人與禽隔著物種的區別。而現在卻覺得這更像是那場游戲的口語版,這讓我很憤怒又很興奮,我決定陪他好好玩下去。

“說實話,我只記得一部分,我記得那年夏天,桃河里淹死了一個孩子,很漂亮的一個小男孩,緊緊抱著皮球,那應該是他在水里能唯一抓緊的東西了。”我顯得非常配合,像極了積極向上的五好青年。

“是嗎?你確定從水里撈上來的只有一個人?你確定是一個孩子死了不是大人?你確定從水里撈上來就是死了而不是又救活了?”

“我不確定,我真的記不清了。”

“那你好好想想,想想究竟誰死了,這對大家都很重要,你知道的,只要活著,哪怕千里萬里,都還是可見到的,可是死亡,即便死在身邊,也代表著永不相見。這世上活著是為了可以見到想見的人,那究竟是活著的人死去了,還是死去了的人在活著?你一定要告訴我,那年夏天你干了什么,你可以挑一些片段說,我想親口聽你說一說。”

他說了很多話,卻仍然一副板緊的面孔,像是骨灰盒上的石板,身邊縱有多高的溫度,多少縱情的歡樂,仍然冰冷地板緊著面孔,像是害怕不這樣板緊面孔,就會失去了自己的存在,就會被別人忘掉所代表的某種意義。他的表情,拍掉我心里的許多灰塵,在許多的左思右想之后,我想起了一個地方。

楊鎮

“那年夏天我去了楊鎮。”

但也就是說出地名之后,我卻不能一下子回憶起當年所有的事情。或許在我的記憶中,“楊鎮”很重要,和項羽無奈的“垓下”、關羽敗走的“麥城”一樣,成為一生中無法挪動回憶的地方,實際上并沒有什么,那些都只是當年,現在只是個地名而已。

“你去楊鎮干什么?”“煙灰”抖了抖手中的煙頭,一截煙灰又掉落到了他的鞋面上,讓我擔心到他想要離開的時候,鞋子一定埋在煙灰堆里了。

“楊鎮是我外婆家,我的媽媽在那里。”我肯定地回答。是的,我想起來了,我當時確實做了這樣的事情。

“你為什么要去找她?”

“我要告訴她,爸爸去抗洪,兩天沒有回來了,我不想再吃方便面了,大黃貓也跑丟了,她是我的媽媽,她很愛我,我的悲傷和快樂我都應該告訴她。一個孩子要把這些告訴媽媽,有什么奇怪的嗎?我如果不去告訴她,自己一個人在家里對著墻說嗎?”我有些生氣了。“煙灰”就沉默了,我很得意地看著他的沉默,感覺自己占了上風,但又不甘心他就此沉默,畢竟游戲才剛剛開始。

他沉默了片刻,竟然又接著問:“你才那么小,為什么要一個人去?”

我對他的無聊問題感到憤怒了。

我也不想一個人去啊,你以為我喜歡一個人去啊,那路那么長,走著好累好累的。我這么大的孩子,誰不是爸爸媽媽領著走親戚啊,可以被抱著,被哄著,被寵著。可是我呢,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時候能回來,我一個人住著空蕩蕩的房子你以為我不害怕嗎,我害怕了,當然要離開的。再說,外婆家有很多好吃的,你知道,一個六歲的孩子是拒絕不了這些東西的。西瓜、桃子、葡萄,還有李子,你吃過李子嗎?外婆家的李子一點都不酸。可是那年夏天我去外婆家,總有很多人朝我笑,他們遠遠看見我就笑,走近了還接著笑,我躲進外婆家的院子都能聽得到他們在笑,雖然我不知道他們笑什么,但是我討厭,我討厭。我寧可走在去楊鎮的路上,走在楊鎮回來的路上。路上沒有人,有兩排士兵一樣的白楊,它們會隨風拍著手,沒有笑容地拍著手。

我清晰地想起這些,臉上浮現出一絲兒時的笑容,仿佛我真的回到了當年楊鎮的那條路上。

可我不想告訴他這些,我狠狠地說:“媽媽說,爸爸死了。對了,你一直在問我那年夏天的事情,你是不是覺得那年夏天桃河里的死人跟我有關系,難道那個人是我的爸爸?”

“煙灰”沉默了,又點燃了一根煙,屋子被埋進煙霧里,死一般的寂靜,好像一切都不存在了,活著的只是裊騰煙霧。他的沉默像是要證實我的猜測,我并不想引起沉默,不該發生的事情偏偏就發生了,說明我不了解他。

他竟然流淚了,對于一個審訊者來說,應該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用自己的頑強突破對方的防線,淚水往往是被擊潰的表現。也或者他是裝的,淚水也可以是迷惑對方的武器。

他在幾串清淚后,輕聲說:“你參加了他的葬禮嗎?人或是辛苦或是清閑或是眷戀或是拋棄,到最后都要有個葬禮的,這是他跟這個世界的告別,是這個世界上的人跟他的告別,你是他唯一的兒子,是他血脈骨肉財產的延續,他的葬禮里一定要有你的,你應該捧著他黑白分明穿著制服的遺像,帶領著或密或疏的人群走過桃鎮光滑的青石板路,沿著曲曲彎彎的桃河去到青草蔓生的郊外,在開滿鮮花的荒涼中看著他走進新家,你不記得了嗎?這是很重要的事情,若你有過,一定不可磨滅。”

“我有過。”

“你確定?”

“是的,你也說過,我是一個聰明的孩子,我記得很清楚。”

“這么說,那年夏天是你的爸爸去世了。”

“不是的。我參加葬禮是在春天,桃河里只有涓涓細流,岸邊殘雪未融,桃鎮沒有被涂上色彩只有黑白,他黑白分明的遺像很重,壓得我胳膊疼,好幾次我都想丟掉,是爸爸,對了,是爸爸幫我抱起了遺像。他還抱著我,緊緊抱著我,臉上都是淚,我把臉緊緊靠在他英俊的臉上,平整光滑的感覺熨燙著我莫名其妙皺巴巴起來的心。”

“你為什么要抱著他的遺像?”

“不知道。我只是孩子,爸爸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會不會只是一次表演?爸爸領我演了主角。哦,對了,可能因為他沒有孩子吧,他是我爸爸的好朋友,還送過我一只大黃貓。看在大黃貓的面上,我也應該替他抱遺像。只是個遺像而已,又不是我不能承受的重量。”

“你還抱過別人的遺像嗎?”

“沒有。”

“是沒有發生還是你不記得了?”

“我不記得了,當然,我不記得的事情,不代表沒有發生過,也可能真的沒有發生過,所以才會不記得。”

“如果沒有發生過,那你的爸爸就沒有死,死的人你也不能叫作爸爸,你的媽媽就是騙你的,那她為什么騙你?”

“媽媽不會騙我的。”我咆哮起來。這比侮辱我更讓我恐懼和憤怒。我大聲喊出來后,馬上意識到,“煙灰”可能要用這樣的情感刀子撕裂我的心理防線。我冷靜下來了,害怕地看了看他瞬間放大的瞳孔。

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深吸一口,咽掉,又深吸兩口,咽掉。聲音中帶著醇厚的煙草味道,厚重得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他問我:“那你見到了媽媽嗎?”

媽媽

這個闖入者毫不留情地又提到了這個名字。他真的很了解我,了解能讓我崩潰的每一個人。媽媽是最愛我的人,沒有之一。我一刻也不能離開她,好像我真的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她。直到一個夜晚,那晚上好像是有星星,在桃鎮的輝煌燈光里,那天的星星還特別亮,一眨一眨地在窗戶外面看著我。媽媽說要我以后很乖很聽話,我說我一直很乖很聽話,她就哭了。媽媽經常說我都這么大了還要哭,可是她比我還大,她仍然還是哭了。哭是事情的結束嗎?我在后來才知道,哭只是告別的開始。

她那天和往常一樣給我洗了澡,和往常一樣給我身上涂了些淡黃色的潤膚香脂。和往常不一樣地抱緊了我,淚水打濕了我細軟的黑發,模糊了我的眼睛。那天晚上爸爸也在,他好久都沒有回來了,回來就和媽媽吵架。

我聽見他們在廚房爭吵,他們好像在說什么東西不是爸爸的,而媽媽堅持不要。爸爸說你生下的你就得要。媽媽說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我生下他還不是因為他,你不要我也不要。爸爸說你做出了這種事你還這么理直氣壯,你知道什么叫背叛什么叫無恥嗎?媽媽說他都沒有了,他是為了救你才沒有的,你再拋棄他才是背叛才是無恥。爸爸說我是個俗人,到處都有目光看我頭上長草坪沒有,我怎么領孩子出門,以后怎么過日子?媽媽說以后都不會有日子,更不會有以前的日子,誰讓你知道真相了,誰讓你領他參加葬禮了,你都那么在乎他,連他的葬禮都要完美,你都不顧一切了還要面子?然后就是哭泣,是的,我竟然聽到了爸爸媽媽大聲地哭泣。

可是我好像聽錯了,他們出來的時候臉色都很平靜,我就開心地睡覺了,我的左邊躺著爸爸右邊躺著媽媽。我的頭枕著媽媽的胳膊,腳蹬著爸爸的胡子,睡得很香。你也知道的,小孩子就是喜歡這樣睡覺的。對于我來說,雖然習慣了床上沒有爸爸的日子,他在我的身邊我還是忍不住高興,我用很長時間的無法睡眠來適應這種高興,我在熟睡的時候應該都會發出“咯咯”的笑聲,那是孩子天真的沒有遺憾的笑聲。可是我醒來的時候,媽媽卻不見了。

“那你的媽媽去了哪里?”他的眼睛睜大了,像是發現了新線索。

“去了外婆家啊。”我平靜地說。

“你在外婆家見到她了嗎?”

“我和爸爸去了外婆家。外婆是很喜歡我的。喜歡到了會為了我去打她的狗,因為那次狗沖著我瞪了眼睛,還張開了嘴大叫,把我嚇哭了。外婆就狠狠地打了它。聽媽媽說,如果是別人朝著外婆的狗瞪眼睛,外婆會去和那個人拼命。而這天,外婆家的狗把我們攔在了門外。外婆坐在大門口,冷冷地看著爸爸。爸爸是不敢和那條狗瞪眼睛的,他很客氣地朝著那條狗笑,外婆卻朝著他罵。外婆說,你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既然能裝糊涂為什么不一直裝下去?你是欺負我老了管不了你們了,還是存心讓別人看我們家的笑話?爸爸說,我也是為了孩子,但是他實在是可憐,死了連個送葬的人也沒有。我沒想到是我自己先受不了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外婆說,都怪我,是我瞎了眼,我當時嫌他家事多,叫女兒嫁給你。現在看他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不,你都不能算人,不能和他比——”

“那這么說,你那天并沒有見到媽媽。”“煙灰”打斷了我的話。

“你是不是想告訴我,那個夏天死亡的人是媽媽?那你真的錯了,我記得很清楚,那天雖然沒有見到她,但是我還能見到她,她來找我,也還給我買吃的買穿的,我也還是管她叫媽媽。她卻再也不跟我回家,讓我跟這個跟那個一起回家,卻從來不是她。她的衣服我看著越來越陌生,她的聲音我聽著越來越陌生,她的懷抱我感覺越來越陌生。直到有一天,她跟一個陌生人在一起出現在廣場,我喊她媽媽,她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走了。她笑得很好看,像是每一個動畫片上的漂亮媽媽那樣的笑容,我也只能像看電視一樣去陶醉那樣的笑容卻從來都夠不到。我知道她在楊鎮,我當然要去楊鎮找她,她是我的媽媽,她又沒有死去。”

“可她對你不理不睬,那她跟死去了不是一樣嗎,或者,活著的只是一個你可以叫作媽媽的人,而她對你的愛是死去了。”“煙灰”的語氣又開始犀利起來,刀鋒般地提出一個問題。

我開始嘲笑“煙灰”的智商,死亡只是相對于肉體,肉體在,所有的都消失了仍然是活著,肉體沒有了,所有的所有都在,仍然是死亡了。當然我只是在心里嘲笑他,我并不想把我的這種想法講給他,我開始認同他的審問,因為我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你現在什么都想起來了吧。”他這樣問。

“是的,你說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那年夏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那年夏天,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說,“對了,你是要我說我都做過哪些壞事嗎?”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因為我一直不知道你要問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難免要往壞的事情上想。而對于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

“我知道,你在前面已經說過了。可是我并沒有說你在那年辦了壞事啊,說不定是好事被埋沒了呢。當然,用你的話說,也可以理解為犯了哪些錯誤。”他的語言好像帶有某種邏輯性,而且職業的慣性在他那里得到了很好的發揮,他總是以我的主觀判斷來作為他下一步說辭的開脫。也就是說,他們可能已經習慣了善于把握對方每一個說話的漏洞。

如果說那年,我什么都沒干,那簡直是自欺欺人。不管人有多大,也不管人有多大膽,都會做出些事情來,也不管這些事情的大小與否,但總歸是件事情。我真的想起來了,那年夏天,是有個孩子死了。他是誰,跟我又有什么關系?

這個世上每天都有很多生命離去,每一個重要的死亡對于別人都是微不足道,我想擺出無所謂的態度,但又覺得內心備受鞭撻,畢竟,是一個生命的離去。對生命的尊重,是作為生命存在的一個潛意識特征。

所以,我還是擺出一副十分合作的態度來。

雖然,我沒有像說評書的那樣娓娓道來,但也算是抑揚頓挫,我認為我的語氣能為我的講述增添一些可信度,當然,這對于我的回憶來說,也起到了一個比較不錯的調和作用。

我開始講述那個離奇的死亡。

“煙灰”已經掐滅了手上的煙頭,正兒八經地坐在那里看著我,讓我想起孩子面對父母時候那種虔誠的姿態,從沒有想過會從他們那里得過傷害。這種姿態很快勾起了回憶的深層部分,直達一些細節。

我說,2002年夏天的某一天,我沿著一條路往前走,那條路兩旁是整齊的白楊,那些白楊像一把把傘似的豎在那里,所以,我沒有感覺到燥熱。我走得并不是很快,我的手里還拿著個皮球,我記得那時候皮球還是很新潮的玩具,尤其像我手中拿的這個彩色的皮球,有著紅綠相間的花紋,像是花的笑臉或者是大黃貓最乖的呢喃。我的大黃貓已經不見了,它丟下了我。所以我緊緊地抱著我的皮球,我不能丟下我的皮球。

“是這只嗎?”他拿出一個皮球。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當年的那個皮球,雖然顏色已經不再鮮艷,可是那溫柔的光澤還在。我有想抱住那個皮球的沖動。可是皮球在他手中只是一閃,就藏了起來,像是不適宜公開的罪證。

那個皮球是我買給爸爸的。有一段時間,爸爸只是一個名字,像是空氣。是媽媽用來安慰我的空氣。在吃飯的時候,媽媽會說給爸爸留點好吃的;在睡覺的時候,會說給爸爸留著地方;在送我去幼兒園的時候,會說爸爸會來接我。可是卻仍然是我和媽媽吃,我和媽媽睡,我和媽媽一起再從幼兒園回到家。

爸爸代表著盼望,要知道小孩子的熱情是持續不了太久的。只有非常熱烈的盼望,才會一直持續,持續到盼望的爸爸出現的時候,總是那么高興。為了這個盼望,我和小朋友打架了。我是流著淚告訴你的,我真的不是一個喜歡惹是非的孩子。我喜歡畫畫唱歌,喜歡那歡快的旋律讓我高興地唱跳,喜歡自己把紙上的花兒畫得跟真的一樣還帶著笑臉。我可絕不想去跟別的孩子打架。我的軟弱也許可以為那年夏天后來發生的事情做一個解釋,但是為了爸爸,我還是在幼兒園打架了。他們說我沒有爸爸,他們的爸爸開著車來接他們,給他們買吃的穿的,陪他們游泳打球爬山,而我爸爸卻從沒有出現過。我說皮球是爸爸買的,他們竟然不相信。要知道,一個孩子不可能穿過如流的人群走一站路去買皮球的,只有爸爸能做到。他們竟然不相信,這無疑是告訴我,我所有熱烈的盼望都是沒有用的。我用我的拳頭和憤怒證明我是有爸爸的,卻被桌子撞得流了鼻血。他們在我的暴怒下相信了,我的皮球是爸爸買的。

這樣的疼我記起來了。雖然似乎我要供出當年所做出的一些蠢事,但我還是表現出激動的情緒,好像我當年得了小紅花般榮耀。

“那后來呢?”他的眼睛忽然亮了,像是暗夜里的一道閃電。

看到皮球的那一刻,我已無反抗的能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轉念,我知道我輸了,也沒有贏的必要,我老實地講述著:

我邊拍打著皮球,邊前進著。我覺得皮球的力氣好大,一不留神它就會彈出我的控制,我已經丟了很多東西,不想再丟掉唯一的皮球。我小心翼翼地拍著,控制著皮球跟我一起走,那條路很長,但只要是路,總是會有盡頭,路走到盡頭,就是要到達的地方。那里有人在等著我。

“我已經知道有人在等你了,我想知道你到底去了哪里?”

這個時候,“煙灰”打斷了我的敘述,他眸子里的那道光已經熄滅了,血絲如蛛網密結在他眼眸里。我想他一定在我描述路的時候,已經失去了耐心。他一定不屑于聽我將這件事講得跟那條路一樣長。所以,他又點了一根煙。我看到火苗映照在他臉上,看到他的臉上忽然淌下淚來,淚水沿著臉上的疤痕淌到下巴上,又淌到衣服上,慢慢地,領子都有些濕了,從他的領子往下看,我能看到他的胸口也有長長的疤痕,這讓我想到那些土匪一樣的人物,或者從那里出來的人物。但是,他堂而皇之地坐著,衣冠楚楚,身上的高貴讓我連擅闖私宅的罪名都不敢扣在他頭上。

可是你不管是向前走的日子還是向后回憶的歲月,都是要有條路的。我還是想跟他說說我的路。

“煙灰”卻很悲傷地說:“你能不能快點,你到底去了哪里?”

“是的,我到底去了哪里?”

“你想不起來了嗎?”

“是的,或者想起來了,不愿意讓自己真的想起來。有很多已經忘掉的事情,還是不想起來的好。”

“那好吧。”他顯然同意了我的推辭,這讓我心里很高興。人在高興的時候,記憶力總會好一些。我忽然想起來。

難道是我?

可我為什么要死呢?我馬上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煙灰”問我為什么笑,我告訴了他。他補充了一句:“也許真的可能是你呢,比如,發生了意外。”

“不會有意外,你想,一個六歲的孩子,自己一個人走在去楊鎮的路上,那發生了什么,都不算是意外吧,所謂的意外,只是為什么一個六歲的孩子會獨自一人走在去楊鎮的路上。”我平靜地看著他說。

果然,他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然后我看著他的腿開始盤錯起來,他的動作遲緩但不失節奏,顯得莊重極了。我開始回憶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對了,是那只皮球。我的記憶最終落到了皮球身上,是的,那個暑假我是帶著一只皮球去楊鎮的,那是只彩色的皮球,有紅綠相間的條紋,它是那樣的奪人眼球,我確信,楊鎮還沒有這樣的皮球。

“煙灰”的眼神霎時明亮起來,對,皮球,一只皮球,是不是接下來的事情和皮球有關。

是的,確切地說,確實發生了意外。我一個人在桃河邊的大柳樹下站了很久,考慮著究竟該不該去楊鎮,畢竟這是我人生里要獨自行走的最遠路程,我要考慮清楚。大人夸我是個聰明的孩子,就是因為我喜歡在做事以前想一想。

那你最終去楊鎮了嗎?他松開了外衣扣子,露出了里面藍色的襯衣。然后又抽出一根煙,狠狠地吸了幾口,然后又狠狠地摁滅在煙灰缸里,他將煙蒂在里面使勁地擰啊擰啊,像是煙灰缸欠了他一條人命一樣。面對他這樣的姿勢,我發現自己的記憶開始明晰起來。

“沒有,我覺得爸爸應該在桃河邊抗洪,那里離我更近。我到河邊的時候,發現有很多孩子在嬉戲,他們當時的年紀和我差不多大,他們的手里拿著各種各樣的木棍,他們揮舞著朝我沖過來。”

“他們向你發起了攻擊?”“煙灰”將煙盒里的最后一根煙抽了出來,點燃。

“沒有。”

“竟然沒有?”

“是的,沒有,雖然他們是沖到我的面前的,但是都站住了。他們拉足了架勢,比河里的水還要滿,你知道嗎?河里的水已經快漫上來了,河邊的青蛙在跳,河邊的草在搖擺,我能聽見河里的魚在撲騰。”

“可我只想知道他們如果沒有攻擊你?那他們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目光里充滿了一種憤怒,我想我還不至于讓他如此憤怒。他又何必憤怒呢?

“他們的目光并沒有針對我,而是我手里的皮球,我下意識地將皮球藏到了身后。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向四處張望,當時我多么希望有個大人出現啊。但沒有,直到他們沖過來,也沒有一個大人的影子,大人們都和爸爸一樣抗洪去了。我近乎絕望了。”

“你的皮球被他們搶去了嗎?”

“沒有,我緊緊地抱著皮球,撒開腿就跑。”

“你是沿著來時的路嗎?”

“我不知道,我當時已經顧不得了,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那么長的路我已經走得很累了,但現在,我不能停下來。”

“他們追到你了嗎?”

“當然,他們把我圍在中間,就像一個柵欄一樣。如果要突圍的話,除非我有翅膀。”

“那就是說,他們還是對你進行了人身攻擊?”

我仔細想了想,堅定地說:“沒有。”

“那到底發生了什么?”

我想起來了,我真的想起來了。我想起來的時候,身體就開始痛苦地顫抖,如同我當年。

“他們說我是個野孩子。”

“就這一句?”

“那還要多少?這些已經足夠了。”我怒吼道。一個孩子的世界就是爸爸和媽媽,誰想自己是沒有爸爸媽媽的野孩子。可我已經覺得自己是個野孩子了,媽媽丟下我離開了,爸爸也不再管我了,我可不就是野孩子嗎?

那群孩子中領頭的胖子的臉在怒吼中擠成了一團,我想他一定迫不及待了。我冷冷地說,你們想要這只皮球?他們又向我靠近了一點,胖子已經向我伸出了一只手,他的那只手也是胖胖的,“你把皮球交給他們了嗎?”

“沒有,我把皮球扔進了河里。”他們迅速向河邊奔去,我看到皮球浮在河面上,像一只不沉的船,我哈哈大笑了起來。

“對,就是這里,當時,是不是有個孩子跳下去了,再也沒有上來? ”

“沒有。”

“沒有?據我們所知,當時有個孩子為了這個皮球,跳了下去,后來鎮里有人報案,但因為當時抗洪形勢嚴峻,又沒有打撈到尸體,這事也便成了懸案。”“煙灰”的表情開始變得猙獰起來,好像我就是當年的犯罪嫌疑人。

“當時確實沒有人跳下去,他們只是沖到河邊,望著漂遠的皮球看了幾眼,便轉過身來,轉過身來驚恐地四處去喊,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這么驚恐,所以我當時沒有喊。”我說,雖然我明知道這聲音他是聽不見的,但我還是要說,這些年,他一直就這么來找我,我一直就這么對他說。重復是多余的,但是他總是要來聽我的重復。我已經不想再重復了,可我走不出這間屋子。對于一個走不出屋子的人來說,在屋子里就是要不停地重復。

“煙灰”沒有再說話,將臉頰貼在我冰冷的臉上,然后哭泣。

這是他重復了很多年的動作。我這才想起,他雖然不停地來來去去,可是卻也像是再也走不出這間屋子,所以,他也只能不停地重復。就像當年他在岸邊,望著水里掙扎出來的小手,邁出的腳又收回去,收回去的腳又邁出來,我見過他在桃河里游泳,他悠閑自得浮在水面上,朝我伸出手:“兒子,長大了爸爸帶你一起游。”我就掙扎著往水邊去,媽媽就抱緊了我微笑地看著他。岸邊的青草年年都在瘋長,他從青草里入水時的身影何曾有過猶豫。可是那天,他就是這樣重復了,雖然只有兩次。

這重復叫我有點疼痛。

這疼痛讓我的心開始溫暖,我的眼神開始迷離起來,記憶在這一剎那間復蘇。

他們向我圍了過來,我看到皮球漂浮在水上的樣子,那是一個很輕松的樣子,像是爸爸在水里和我招手,我想和它一樣輕松,于是,我便跳了下去。

水漫過我的頭頂,我在水里掙扎著,掙扎著,但是還在往下沉,我感到胸口發悶,好悶,我禁不住張開了嘴,于是就覺得越來越舒服,越來越舒服,像是這個“煙灰”忽然松開了緊繃著的臉,溫暖地抱著我。我朝他伸出手,喊道:爸爸,救我。我生怕他說我是個野孩子,他重復的腳步告訴我,他想著我就是個野孩子。我帶著絕望閉上了眼睛。睡夢里他跳下了水,朝我伸出手來,那手寬厚而有力,洋溢著暖意,帶著我長久的渴望。我向他拼命游去,像是游向本不屬于我的原諒和生命。他是在哪里受過傷了,臉上流著血,身上流著血,一團團的血在水里煙花一樣四散,他也在下沉,下沉的速度比我還要快,我們一起沉著,像是一起走在楊鎮沒有笑聲的路上。

可是水里忽然出現了魚群一樣的手,托起了他。

“我以為那會是我們最輕松最幸福快樂的時刻,我是想永遠陪著你的,你就是我的生命,不管在世界哪一端。”“煙灰”說。

我眼神犀利地看著他,想問他野孩子也是他的生命嗎?他又哭了。淚水打濕了鏡框,他輕輕地擦著,看著嵌在里面的我,然后緊緊把我擁進懷里。

他的哭聲混亂了我的回憶,我無法想起那年夏天到底干了什么?是活著的在痛苦里如同死去,還是死去了的永遠留下來一直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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