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破碎后的真實

韓柯

【摘 要】話劇《你好，瘋子》是由饒曉志導演的嚴肅紳士喜劇。它由豐富的喜劇“外衣”所包裹，在一系列“糖衣炮彈”后，揭示其悲劇內核。《你好，瘋子》將七個人物置于一處未知的封閉空間中遭受“精神”重壓，打破人們日常生活中所營造的“幻境”。不安感席卷而來，當生命安全受到威脅時，人物之間迸發出猜忌、邪惡、冷漠、溫暖、犧牲……世界循環不止，不斷重復。最終，在院長的指引下，其余六重人格犧牲自己將七重人格合歸于Icy。在這一話劇中，Icy并不單純地代表自己，她是社會人類群像特征的代表。《你好，瘋子》在打破幻境的同時，帶領觀眾一同去探尋人性的秘密，在爆笑和冷酷中思索人類生存困境。

【關鍵詞】幻境;人性;《你好，瘋子》

中圖分類號：J824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16-0021-02

話劇《你好，瘋子》講述了七個不同身份的人被困于精神病院，在十個月中，他們相互猜忌、排擠，最終在精神病院院長的指引下發現六個人是Icy精神分裂出的人格，六重人格在一番自白與反省后重歸于Icy一人，Icy同時被認定為不再是精神病而出院。《你好，瘋子》帶有濃厚的懸疑風格，它打破日常生活中人們所營造的美妙“幻境”，將觀眾帶入一個看似虛構、實則無比真實的環境中，在表演過程中帶領觀眾體驗“絕境”中人們的變化與選擇，在循環不止、重復不斷的世界中打破幻境，直面真實的人性。

一、探尋：真實與虛假

（一）環境解讀

話劇的開頭和結尾都用了一段嘈雜的配音，觀眾可聽到汽車鳴笛聲、“都什么點了怎么還堵，你他媽怎么開車的？”“走啊！”……將整個故事背景置于繁雜的都市中，從配音中不難感覺出道路擁擠、人們的焦躁不安。之后，“七個人”被禁錮在一個精神病院“牢房”中，沒有通信設備并且被人監控，如果不吃藥或者反抗院長還會遭受“電擊”的身體折磨。在這一封閉空間中，他們遠離了都市嘈雜、功名利祿，打破了日常生活中人們堆積的“幻境”，撕破了偽善的人皮面具。在精神和身體的折磨下，只存在“人”這一主體。在一個封閉空間中，所有的動作都集中在一個空間里，人物之間會有無數種可能。同時，從六種人格的反復離開、出現可以發現這是一個循環不止、不斷重復的世界，有人進來、就有人出去，每個人都生活在這樣的世界中。“精神病院”是一個殘酷社會的縮影，將成長過程中無法面對真實自己的人禁錮起來，在一次次身心折磨下直面真實、完整的人性。我們每個人都身在其中，誰也不能例外。

（二）身份解讀

從環境及人物語態不難推斷，這“七重人格”來自都市。他們浮躁虛榮，有著“都市人”特有的“氣質”。“七重人格”分別是律師Tom、“黑車”出租司機Ben、腫瘤科主治醫師Sam、歷史老師Shawn、記者Sunny、公關人員Lily和銀行職員Icy，他們來自社會各個階層，正如劇中人物Tom所說，他們分別代表了司法界、交通界、醫療界、教育界、傳媒界、金融界，幾乎涵蓋了社會所有類型的工作者，他們七重人格便是社會的縮影。每種人格都向往可以離開這所精神病院，他們互相猜忌、迫害、孤立或被他人孤立，充分顯示出人性中“惡”的一面。同時，話劇的結尾對六種人格的來歷進行了剖析：Sam出現在Icy迷路時，耐心地陪伴她;Shawn是Icy尊敬的老師;Lily為Icy挑選美麗的紅裙子、給她建立自信;Tom從小總是反駁別人，是Icy最擔心的人;Sunny是Icy第一個崇拜的人;Ben就像Icy的哥哥，陪她瘋鬧。這些人都曾經出現在Icy的生命中，當Icy一次次面臨選擇和困境時，給予她幫助，但在社會的殘酷競爭下，“你們都變了”，這是Icy對他們做出的評價。最終，在一番自白后，六種人格又犧牲自我成全Icy，幫助她離開精神病院，這又展現出人性中“善”的一面。“惡”與“善”的綜合體即是一個真實的人。在整部劇中，院長Lawrence站在“上帝視角”，監督“她”吃藥，審視七重人格，指導Icy獲得新生、走出監獄。

二、構建：救贖與回歸

（一）主導人格解讀

在整部劇中，一共經歷了四次主導人格的變化。第一次，記者Sunny為主導人格;第二次，出租車司機Ben為主導人格;第三次，歷史老師Shawn、醫生Sam、律師Tom為主導人格;第四次，Icy為主導人格。七重人格在相互交流與矛盾沖突中，完成人格的重塑與救贖。

當Sunny為主導人格時，其余人格相互詆毀、抱怨，他以“團結”為目標，命令七重人格都不能去吃面包和藥，在六種人格接連被電擊后，“藥”被Icy吃掉。Sunny又因與院長的無效溝通，想出了互毆的方式引起院長注意。他命令Tom和Shawn去毆打Sam，卻意外險些將Sam勒死，幸而Ben解救了Sam。經過一番激烈爭論后，Ben吃了面包，“團結”的假象不攻自破。Sunny也因此受到了眾人的指責，反倒被Tom和Shawn去欺負。Sunny承受著靈魂的指責，他本是一名揭露犯罪的記者，卻在精神壓力下變為暴徒，這使他陷入深深的懺悔中。當Sunny失去主導人格的位置，剛剛的“救世主”Ben自然而然就成為主導人格，他主張“公平”“知錯就改”。他本是一名退役軍人、出租車司機，卻在人們的恭維與征服本性下當上了七重人格的“王”。藥由誰吃全憑他隨意指揮、讓醫生Sam給他按摩、歷史老師Shawn給他說評書、律師Tom給他唱歌跳舞。七重人格都活在Ben的自由意識的支配下，沒有尊嚴。Ben肆無忌憚地釋放欲望、追求美人，可人的本性最難改變，他作為一名出租車司機，當Lily說出“師傅，我要去的是國貿，你怎么給我帶動物園來了，多堵的路還開啊，該收車了吧”，瞬間將他拉回現實、原形畢露。在這個世界里，他做出的事情與自己的理念嚴重相悖，致使他陷入深深的羞愧與反思中。之后，順其自然就由歷史老師Shawn、醫生Sam、律師Tom呈為主導人格，成為維權代表，開始回歸“正途”，討論“如何走出去”。他們最終決定情景再現、還原現場，在這一過程中，他們假裝精神病人，終于得到了院長的回話“只有一個人有病，找到就能走了”。他們開始找這個“病人”，三位維權者以“維權身份”自然而然剝離了精神病人的身份，轉而指控Lily，在一番混戰后，Icy主動承認自己是“病人”，爭吵得以結束。此時，主體人格Icy終于成為主導人格，其余人格自然消失。

一切又回到最初，雖然Icy成了主體人格，可其余六種人格再次出現，周而復始。

（二）犧牲人格解讀

當一切回到原點，七種人格再次出現在舞臺上。除Icy外，其余“六重人格”受到院長的盤問。他們在盤問中喪失自信、失去自己，Icy開始回憶與他們的相遇。他們都在Icy有困難時出現幫助她，可隨著她不斷長大，“六重人格”卻慢慢發生了變化，變得自私、冷漠，不再是Icy記憶中的樣子。“你們都變了”便是Icy給出的回答。Sam開始變得焦慮，不再是Icy 六歲時遇到的他;Shawn變得不再自信;Lily將所有的男人變為工具;Tom成了律師，可眼里卻只有怨恨;Sunny開始變得安逸;Ben變得焦躁，不再是自由自在的大哥哥。在社會的重壓下，他們都變了，可他們匯聚在一起卻才是真正的Icy。Icy試圖讓“六重人格”回到曾經她所想象的樣子，如她所愿，“六重人格”犧牲自己，讓她回歸了原本的Icy。

七重人格都存在著Icy，無論是美、善、邪、惡，這都是Icy，一個完整的Icy。隨著“六重人格”的犧牲，Icy也得到了自我救贖，在救贖中完成了回歸。

三、結語：直面真實

到底是殘酷的人們扭曲了社會，還是殘酷的社會扭曲了人們？這是一個西西弗斯式的問題。許多人無法接受和面對真實的自己，在浮躁的社會中失去自我。話劇《你好，瘋子》殘酷而溫暖，帶領觀眾去直面人性的弱點與困境，在爆笑和冷酷中帶給我們無盡的思考。盡管人們有很多缺點，卻有著“人性本善”的特質。最終，“六重人格”不僅是對Icy的成全，也是對自己的成全。“Icy”并不是一個人，她更像是一個符號，代表了社會中的每一個人，那些自私、冷漠、善良等矛盾的特質匯聚在了一起才成為一個“人”。最終“七重人格”匯聚為一個“人”，消除的不是身份，而是偏見——對人性的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