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興偉
在《婚姻法》領域,對于“忠誠協議”的效力,一直有著不小的爭議。當然,這個爭議有一個前提,就是忠誠協議不應當涉及人身權利的處置,比如探視權、撫養權、繼承權和婚姻自由權等權利,因為這些人身權利是不能通過協議來放棄的,所以這些不存在爭議,即便呈現在協議中,也肯定是無效的。那么有爭議的便只關涉財產權利的忠誠協議,或者現實生活中混合忠誠協議中的財產條款是否有效。
這個爭議的法理學論述有點兒復雜,通俗地概括,支持者認為這是兩個民事主體在處置自己的財產權利,只要不違反法律的效力性規定就應該支持;反對者認為,夫妻之間的忠誠義務僅是道德義務,不是法律義務,法律應該處于不提倡也不保護的狀態,且有了忠誠協議這一前提,“捉奸”就有了市場,對社會和諧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傳統的司法審判思維更注重調整,一方面是《婚姻法解釋(一)》中有明確規定:“當事人僅以《婚姻法》第四條為依據提起訴訟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已經受理的,裁定駁回起訴。”另一方面,動輒讓人“凈身出戶”的忠誠協議至少看上去有些不太公平,所以大多是不支持的。然而近些年,裁判思維也更加注重當事人的意思自治,所以在一些地區,忠誠協議效力正在逐步被裁判者所接受,這就導致出現忠誠協議矛盾判例出現的情況。
那最高人民法院對忠誠協議到底是什么觀點呢?答:很糾結。吳曉芳法官執筆的《關于2012-2014年離婚案件相關情況的調查分析報告》中提到,當初起草《婚姻法司法解釋(三)》時,對忠誠協議的效力問題做了專門規定,即“夫妻雙方簽訂相關忠誠協議,人民法院經審查沒有欺詐、脅迫等情形,應當認定為有效。如果當事人約定的賠償數額過高,一方可以請求人民法院予以適當調整”。但由于對該問題的爭議過大,起草過程中將其擱置。綜合考慮實際情況及權衡利弊,我們更傾向于法院對有關忠誠協議問題不予處理,此類協議應當依靠當事人自覺自愿地履行。
事實上,基層司法實踐中的裁判者要面臨的問題可能更為復雜,比如要去鑒別忠誠協議是否存在欺詐脅迫的情形、是否存在顯失公平的情況,甚至要考察簽訂時期的財產狀況和當下的財產狀況,還要考慮是否存在用忠誠協議惡意逃避債務的情況,更重要的是,作為基層裁判者很難簡單地以“不予處理”來解決糾紛。
相對而言,律師面臨的問題可能更多的是“要不要簽”或者“怎么簽”的問題,這個回答起來就簡單得多:不要簽。首先,效力上存在不確定性;其次,如果真是只想處置財產,也可以單純地簽訂婚內財產約定,沒必要把忠誠的事情扯進來讓情況變復雜;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姑且不論捉奸的負面效果,現實生活中,這種忠誠協議大多數對雙方的婚姻存續和婚姻質量只會有負面作用,很少會有正面作用,畢竟夫妻間的忠誠最終靠的是感情,是雙方對家庭的共同經營,而不靠一紙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