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代皇帝得謚程序和禮儀考析

劉小玉

（遼寧師范大學歷史文化旅游學院，遼寧大連 116081）

一、金代皇帝得謚程序

金朝皇帝上尊謚有一套復雜繁瑣的程序，金朝皇帝謚號的制定，大抵沿用唐、宋皇帝上尊謚的程序。皇帝得謚程序分為以下四個部分：

1、皇帝敕召，百官議謚

據《大金集禮》記載，金朝皇帝給大行皇帝上謚號前，先由新帝下詔，然后令尚書省集百官五品以上與禮官共同商議指定大行皇帝謚號。天會十四年奉上祖宗謚號時，熙宗下詔曰：“蓋聞積厚者流遠，德隆則報豐，乃古今之達道也。朕仰惟祖先奕世修德，皇基帝跡，濬發其祥，而號未崇，誠為闕典者。太祖、太宗方經起恢廓，故不暇給。夫禮時為大，惟予紹膺多福，天地底平，大禮尚稽，偒然增懼。追王固圣人之制，然歷代以降，世數不同，亦有昆弟相及，著立大功者，皆極其號。其與百官群採故實，以今況古，務求厥衷，更當跡行累功，用節大惠。朕將請于帝，以永無功之傳。”①皇帝下詔就是百官議謚，由尚書省集五品以上官員與禮官，結合皇帝生前事跡，共同商議皇帝的謚號。

2、撰謚議、撰謚冊文、書謚冊寶

經過百官議謚后，朝廷確定了大行皇帝的謚號。確定謚號之后，就要撰謚議、撰謚冊文、書謚冊寶。

謚議是皇帝駕崩后，由禮官議其生平事跡，并根據謚法擬定謚號。謚議包含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寫上謚號的意義，第二部分是概述皇帝的生平偉績，第三部分是選用謚字的含義。如天會十四年奉上祖宗謚號，“十五日，文武百僚、太師宗磐等上議曰：……至于加上帝皇之稱，是正祖宗之序，……伏惟皇九代祖。廓君人之量，挺御世之姿，虞舜生馮，遷于負夏，太王避狄，邑此岐山，圣老來歸，天原肈發。皇八代祖、皇七代祖，承家襲慶，裕后垂芳，不求赫赫之名，終大振振之族。皇六代祖……謹按謚法，布義行剛曰景，主義行德曰元，保民耆艾曰明，溫柔圣善曰懿，請上皇九代尊謚曰景元皇帝，廟號始祖，妣曰明懿皇后……”②

禮官撰寫完謚議后，經皇帝批準，命令相關人員撰寫謚冊與造謚寶。謚冊是刻有為皇帝上謚詔書的簡冊。金代的謚冊使用材料“為”玉石，“冊用玉石，依《宋會要》上尊號制度，與天德貞元制度同，不該減數。”③唐、宋謚冊為玉冊，在使用材料上，金與唐、宋相同。

謚寶是刻有大行皇帝謚號以及廟號的璽印。和謚冊一樣，謚寶也是用玉做原材料。《宋史》記載“理宗端平元年，命孟珙等以兵從大元兵夾攻金人于蔡州，滅之。其年四月丙戌，大理寺言：京湖制置司以所獲亡金寶物來上，令金臣參知政事張天綱辨識。其玉寶一，文曰‘太祖應乾興運昭德定功睿神莊孝仁明大圣武元皇帝尊謚寶’，乃金人上其祖阿骨打謚寶也。”④謚寶的大小也是有規定的，《大金集禮》皇統五年增上太祖謚號載：“寶用真玉，約加上字數，用方四寸以上、五寸以下。”⑤

有關金代撰寫冊文造冊寶官員的記載比較少，據《大金集禮·追加謚號》統計如下表。（表一附后）

由上可知金朝負責為皇帝撰冊文篆謚寶的主要官員為禮部尚書、翰林承旨與直學士，禮部尚書、翰林承旨、直學士為正三品或從四品，而北宋負責撰冊文篆謚寶的主要官員是宰輔重臣⑥。金朝為皇帝撰冊官員的品階雖然相比來說較低，但是交由禮部官員、翰林承旨與直學士來掌管，可能是因為金朝并非漢人建立的政權，禮部尚書以及翰林承旨對于中原禮制更加了解，所以撰冊文一事由他們負責。

表一 造冊寶官員表

3、告廟

金朝凡國家大事皆需行奏告禮，其中就包括請謚。《金史》載“皇帝即位、加元服、受尊號、納后、冊命、巡狩、征伐、封祀、請謚、營修廟寢，凡國有大事皆告。”⑦在撰寫完謚冊謚寶之后，“如當圣意，乞降旨有司備禮，差官奏告。”⑧熙宗在上京于“皇統三年，初立太廟，八年，太廟成。”⑨由于金朝始上謚號時太廟尚未建成，所以金朝的奏告禮有一個變化的過程。在金朝太廟建立之前，在原廟行奏告禮，在太廟建立之后，在太廟行奏告禮。

另有一例外，大定十九年世宗奉上熙宗謚號時“差吏部尚書天賜于六日奏告太廟，戶部尚書張仲愈告本廟。”⑩不僅奏告了太廟，還奏告本廟。熙宗被弒后，海陵降其為東昏王，因“今太廟之制，除祧廟外，為七世十一室，如當升祔武靈，即需別祧一廟……伏睹宗廟世次，自睿宗上至始祖，凡七世，別無可祧之廟。”11大定十三奉旨為熙宗起建別廟。而這個“本廟”指的就是熙宗的別廟。

4、奉冊寶、讀冊寶

在有關官員為大行皇帝撰寫好謚冊謚寶之后，就要進行上尊謚冊寶儀。金代進行上尊謚冊寶儀時有固定的官員行禮，金代行禮的官員如下表：

上表是《大金集禮·追加謚號》所載金代為金代皇帝奉冊寶、讀冊寶、舉冊寶的官員。從縱向來看，奉冊的官員都為中書令，奉寶的官員都為侍中，讀冊的官員從中書侍郎變成了中書令。讀寶的官員和奉寶官員一樣，都是侍中。皇統之后奉冊寶、讀冊寶的官員品階要求變高，基本都為宰執。舉冊、寶官員品階基本相同。從橫向比較，奉冊寶、讀冊寶的官員實際品階基本相同，且都高于舉冊、寶官員。

二、金代皇帝的得謚禮儀

1、奏告儀

告廟所需的禮儀稱為奏告儀，本文以皇統五年增上祖宗、徽宗尊謚奏告儀為例。

在行奏告禮之前，皇帝先任命奏告官員。之后行奏告禮的當天未明，有司籌備殿上的陳設事宜：擺上祭祀需要的各種食物及餐具、酒具、茶具，設置祝板案、獻官拜褥。由少府監在庭中西南方向撅坎，鉤盾署在坎中設燎薪。之后閣門引導百官站立在庭中，引導獻官登殿到神位前的褥位，獻官酹酒、茶。捧祝版的官員捧著祝版走到神位西南，由讀祝官讀祝文，然后把祝版放回案上，祝官退下。最后行燒飯酹酒禮，執事者把祝版及牲羞放于燃燒的薪火之上，獻官把酒酹于薪火之上，半燎，由守燎者掩埋。

2、上尊謚冊寶儀

金代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謚冊謚寶禮儀，世宗之前的謚冊謚寶禮儀主要在同一地點舉行，如皇統五年增上太祖謚的禮儀在慶元宮舉行，而世宗之后的謚冊謚寶禮是于大安殿與衍慶宮或別廟兩個地點舉行。

首先看大定前的上尊謚冊寶儀，以皇統五年增上太祖謚為例：前期有司先在辰居殿擺放神御床案，辰居殿是慶元宮的殿，“慶元宮，天會十三年建，殿曰辰居，門曰景暉，天眷二年安太祖以下御容，為原廟。”12少府監、鉤盾署為燒飯儀做準備。儀鸞司在辰居殿的東廂設置小次，在景暉門外東帳舍攝冊寶幄殿。殿前司、宣徽院安排甲騎、旗鼓等事宜，之后把冊寶奉安到幄殿。行禮當天天未亮時，翰林使、太官令丞在神御前鋪設香案供具等。儀鸞司設置四個皇帝跪拜的褥位。天剛亮的時候，有關部門準備日常的儀仗。皇帝乘馬至景暉門，御史臺催班，大禮使、行事官從幄殿奉寶進正門，“閣門使奏‘班齊’，太常卿奏‘請皇帝行奉上冊寶之禮’”13。宣徽使、太常卿在前引導皇帝至褥位跪拜完畢后，儀鸞司撤去香案前的跪拜褥位，在香案南設置冊寶褥位。舉冊官舉冊，讀冊官讀冊完畢后，把冊匣放回冊床上。冊匣安定完畢后，舉寶官舉寶，讀寶官讀寶，把寶盝放回床案上。有司撤掉冊寶褥位，又重新擺上香案的跪拜褥位。然皇帝酹酒飲福行燒飯禮結束后回小次。太常卿跪著奏“：太常卿臣名言‘禮畢’”14。百官退下，大禮使以下官員奉冊寶床到慶元宮收管。

表二 金代上皇帝尊謚冊寶儀行禮官員表

大定之前的謚冊謚寶禮儀有一個特例，皇統五年增上祖宗謚號僅僅以奏告儀的形式上謚冊謚寶。

最后來看大定之后的謚冊謚寶禮儀，以大定三年增上睿宗謚號為例：行禮前一日，從衍慶宮迎奉冊寶，奉安在幄殿。十月一日，皇帝親授冊寶儀。當天未明三刻，有司各令其部整理儀衛，群臣在殿門集合，行事官著法服，陪位官著公服。皇帝著常服從宮中乘輿至大安殿后更衣幄次換通天冠、絳紗袍。宣徽使引皇帝至冊寶幄次行拜禮。中書令、中書侍郎引謚冊，侍中、門下侍郎引謚寶。中書令跪奉冊寶，皇帝跪授冊寶于太尉，太尉跪受，然后由中書侍郎把冊匣奉置于冊床。侍中跪奉寶盝，皇帝跪授寶盝于太尉，太尉跪受，然后由門下侍郎把寶盝置于寶床。最后，太尉按順序跪著奉冊寶于玉輅之中。等到冊寶除大安門，太常卿跪奏禮畢，皇帝歸大安殿后幄次，百官赴衍慶宮行禮。在衍慶宮行禮的前一天，在圣武殿門外設神御床案。行禮當天天剛亮的時候，太常寺官員在圣武殿設置神御床案，宣徽院依照太祖皇帝忌辰排備茶、酒、果等。中書、門下侍郎各自迎奉冊寶降輅，分別安置于冊床、寶床。其次引文武百官各著其服，按順序就位。太尉行洗手禮，跪拜酹茶酒。中書、門下侍郎等奉冊寶床進殿門。太尉跪稱：“攝太尉臣某言，謹上加尊謚冊寶”15舉冊官舉冊，中書令跪讀冊完畢后，奉置冊匣于冊床。舉寶官舉寶，侍中跪讀寶完畢后，奉置寶盝于寶床。最后由太常寺官員和太廟署官員率領屬下把冊寶床案安置在冊寶殿。

結語

金代皇帝得謚程序為皇帝敕召，百官議謚；撰謚議、撰謚冊文、書謚冊寶，告廟，奉讀冊寶等幾個步驟，其中謚議包含謚號的意義、皇帝的生平偉績與選用謚字的含義，奉讀冊寶的官員品級于皇統之后要求變高，基本都為宰執。金代皇帝的得謚禮儀分為奏告儀、上尊謚冊寶儀，其中上尊謚冊寶儀以世宗為分界，世宗之前的行禮地點沒有大安殿，而世宗之后行禮的地點有大安殿。這種變化的原因為金代禮制的逐漸完善，說明在大定年間，女真統治者對漢文化的認識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注釋：

①任文彪點校.大金集禮·卷第三·追加謚號上[M]，浙江大學教育出版社，2019:43-44.

②任文彪點校.大金集禮·卷第三·追加謚號上[M]，浙江大學教育出版社，2019:45.

③任文彪點校.大金集禮·卷第三·追加謚號上[M]，浙江大學教育出版社，2019:48.

④[元]脫脫等.宋史卷·第一百五十四·志第一百七[M]，中華書局，1985：3589.

⑤任文彪點校.大金集禮·卷第三·追加謚號上[M]，浙江大學教育出版社，2019:48.

⑥張永慧.宋代皇帝及后妃謚號制度研究[D].河南大學，2015:16.

⑦[元]脫脫等.金史·卷三十一·志第十二[M]，中華書局，1975:751.

⑧任文彪點校.大金集禮·卷第三·追加謚號上[M]，浙江大學教育出版社，2019:56.

⑨[元]脫脫等.金史·卷三十·志第十一[M]，中華書局，1975:727.

⑩任文彪點校.大金集禮·卷第四·追加謚號下[M]，浙江大學教育出版社，2019:67.

11[元]脫脫等.金史·卷三十·志第十一[M]，中華書局，1975:728-729.

12[元]脫脫等.金史·卷卷二十四·志第五[M]，中華書局，1975:550.

13任文彪點校.大金集禮·卷第三·追加謚號上[M]，浙江大學教育出版社，2019:49.

14任文彪點校.大金集禮·卷第三·追加謚號上[M]，浙江大學教育出版社，2019:50.

15任文彪點校.大金集禮·卷第四·追加謚號下[M]，浙江大學教育出版社，2019: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