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測血壓的倔老頭

文/張拯淑

燕尾帽戴在頭上，誓言記在心里；疲憊心酸藏在身后，微笑常掛在臉上；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用心真誠地溝通，減少與彼此的矛盾，贏得患者與家屬的信賴，才能更好地幫助病患進行有效的治療，促使病人早日恢復健康。在這里我利用所學敘事講述一個發生在病房里的小故事。

有一位被確診賁門癌的大伯，62歲，間斷惡心、嘔吐10余天入院治療，賁門癌晚期，癌細胞到處轉移，體質瘦弱，醫生不建議化療，因為不能進食，每天需要補充大量的液體，維持體能。好景不長，大伯從積極配合到每項治療都消極抗拒，無奈的兒女們屢次勸導無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那天下午大伯感覺很不舒服，醫生看過后，要求測血壓。大伯看了看醫生，牛脾氣上來了：“不測血壓，你開些藥吧，讓我能吃點東西就行。”

醫生：“我要根據你的血壓結果，做出下一步的治療。”

大伯：“血壓跟能不能吃東西是兩碼事，不測！”

兒女們無奈地直搖頭，為了順從老父親，家屬又一次要拒絕治療。

醫生見狀表示遺憾，我主動提出來，去試試，希望能在心理上緩解大伯的不適感。于是我帶上血壓計，帶著敘事的理念走進冰冷的病房。一進去就看到他一米八的大個子蜷縮在病床上，面容憔悴，心如刀割。尤其是四目相對時，我看到大伯那毫無希望的眼神，那種茫然與無助讓我深深地感受到他的痛苦，需要我們去理解。

我說：“大伯，你好，你現在感覺不舒服嗎？”

大伯不耐煩地說：“恩，舒服就不來看病了。”

我說：“你哪里不舒服，能跟我講講嗎？”

大伯：“一個多月了，東西只能看，就是不能吃！”

我說：“哦！那是挺難受，你都已經堅持一個月了，怎么做到的？”

大伯：“光想著能好哩！過了這么長時間了，也不好！怎么用藥也不行，反而是越來越重。”

我說：“你是配合治療嗎？”

大伯：“醫生讓我怎么辦，我就怎么辦。我是當兵的，得服從命令。不過你說老不讓我吃東西，這要是到了戰場，怎么受得了啊?人是鐵，飯是剛，不吃就不行！我說餓得頭暈，醫生讓我測血壓。我要說餓得肚子痛，醫生還讓我測肚子壓嗎？”

我說：“大伯，你真符合當兵人的幽默感啊！你在床上休息一個多月了吧，腸蠕動減慢，不消化，導致惡心、嘔吐。想吃東西，咱們得按醫生說的，慢慢來。你現在把食物強行吃到肚子里，它消化不了再吐出來，不更難受嗎？我教你一個小方法，不用下床，促使腸道蠕動，可以嗎？”

大伯：“恩，好啊。”

正在此時，大伯突然嘔吐。黑色的胃內溶液，散發的惡臭撲鼻而來。我并沒有嫌棄這些，立刻協助他拍背、漱口、拭去嘴角殘留的嘔吐物。大伯緊鎖的眉頭間，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看著這些我的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休息了一會兒，征求大伯同意后，我搓熱雙手，在大伯的下腹部，力度耐受的情況下順時針緩慢地揉搓，直至看到大伯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我問：“舒服些了嗎？”

大伯：“恩，以后我也讓我兒子這樣揉揉。對了，閨女，你背后拿的是什么啊？”

我說：“我想給你測量一下血壓，好讓醫生給你用藥，讓你更舒服些，可以嗎？”

大伯露出愧疚的表情：“其實我不是故意刁難你們，我也是干著急，發無名火。在這病房里時間長了，悶得慌，越煩越惱火。是恨這病，不是討厭你們，對不起啊。”

我趕忙回應大伯沒事，然后問：“您這壞脾氣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大伯說：“年輕的時候感覺自己身體很好，愛喝酒，誰知道年輕的時候沒有保養好，現在遭這個罪。早知道現在，何必當初呀，現在后悔莫及。你們現在還年輕，可要好好地保養自己，不然以后……”

看著我及身邊的兒女時，大伯的眼睛里少了些許的痛苦。

我說：“發脾氣會讓你減輕痛苦嗎？”

大伯這才知道我的意思，訕訕笑著說：“不會，兒女因為我老是發脾氣，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一句話惹得身旁的兒女們都不禁笑出了聲。

我也打趣道：“你挺嚴厲哈。”

大伯：“都是這個病惹的，其實我跟孩子的關系挺融洽的，壞脾氣只能讓我跟孩子之間越來越有距離，折磨著我的內心，我都要變成一個孤獨的糟老頭子了。”我忙趁熱打鐵說：“是啊，孩子們那么孝順您，悉心陪伴著您，我也希望您打起精神，少一些痛苦，多一些快樂！”

大伯開心地點點頭：“你們監督我，我會改掉我的臭毛病！”

利用所學跟大伯用心交流，溝通也能治愈受傷的內心，點燃希望之光。看著大伯敞開自己的心扉，重新接受了治療，我釋然了。

我曾天真地認為基礎護理操作加上患者依從性，就能給患者帶來最好的康復。但是，身邊越來越多的事例讓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將心理治療、健全的溝通護理放到同等重要的位置，通過交流和溝通來改善患者對疾病及病后生活的消極心態。而且，走進患者的內心，學會傾聽和交流，讓所學的心理學和人際溝通護理知識學以致用。

我相信看見是改變的開始，行動是改變的抵達，我們將以實際行動用敘事溫暖身邊的每一位患者，治愈每一個受傷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