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解體患者認知功能及與臨床癥狀和社會功能的相關性

宋 楠 賈竑曉*

(1.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 國家精神心理疾病臨床研究中心 精神疾病診斷與治療北京市重點實驗室，北京 100088；2.首都醫科大學人腦保護高精尖創新中心,北京 100069)

人格解體是一種令人痛苦的自我意識損害，在精神障礙診斷標準與統計手冊第5版(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Fifth Edition, DSM-Ⅴ)診斷中人格解體指存在持續的或反復的人格解體或現實解體的體驗或兩者兼有。臨床上患者多用不真實感來描述這一現象，指一種被隔絕，與自己和周圍環境疏遠的感覺，感覺生活在一個夢里，思想變得不清晰，情感遲鈍，可對工作、學習、社交等社會功能造成損害[1]。根據流行病學研究[2]和文獻回顧[3]，人格解體障礙的短暫癥狀在一般人群中具有較高的終生患病率(在26%和74%之間)，具有顯著臨床癥狀的患病率約1%～2%。人格解體障礙與精神心理健康水平相關，但當下對其發病的機制、疾病的早期診斷及患者社會功能的恢復仍未有行之有效的方法。目前有研究[4-6]顯示，人格解體患者存在認知功能受損，本研究旨在既往研究的基礎上進一步探討人格解體患者認知功能損害與臨床癥狀及社會功能的關系，為改善人格解體患者社會功能及預后提供有益資料。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選擇2018年2月至2019年10月，就診于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門診的48例人格解體障礙患者為病例組(人格解體患者組)。入組標準：①經由2名及以上受過專業訓練的臨床醫師診斷，結果符合DSM-V中分離轉換障礙人格解體障礙的診斷標準，且劍橋人格解體量表(Cambridge Depersonalization Scale，CDS)[7]評分>70分；②右利手，年齡16～45歲；③教育程度初中學歷及以上水平，可在研究人員指導下完成相關量表評估；④可采集相對完整的臨床信息，包括疾病病程及用藥情況；⑤可簽署知情同意書，未成年患者應有家屬陪同。排除標準：①器質性精神障礙及伴發其他重大軀體疾病；②存在物質濫用史；③精神發育遲滯；④有自殺或暴力沖動，無法完成相關量表評估；⑤未簽署知情同意書。同期選擇北京市高校在校生及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工作人員為健康對照組，共計32例，均為右利手，年齡16～45歲，教育程度初中學歷及以上水平，可在研究人員指導下完成相關量表評估，滿足排除診斷標準。

1.2 研究方法

1.2.1 資料采集及臨床評估

由1名受過專業訓練的研究人員對入選對象采集一般資料(年齡、性別、教育程度)及臨床信息(疾病病程、藥物使用情況)等。其中劍橋人格解體量表涵蓋了幾乎所有人格解體常見或特異性癥狀，有良好的信度、效度[7]。 本研究采用中文版劍橋人格解體量表，已由賈曉菊等[8]檢驗，可很好地評估臨床癥狀。

1.2.2 認知功能評估

由1名受過專業訓練的研究人員對入選對象完成所有認知評估。評估采用MATRICS共識認知成套測驗(MATRICS Consensus Cognitive Battery，MCCB)[9]中的連線測驗(Trail Making Test A，TMTA)、符號編碼測驗評估信息處理速度，霍普金斯詞語學習測驗(Hopkins Verbal Learning Test Revised，HVLT-R) 評定詞語學習功能，簡易視覺記憶測驗(Brief Visuospatial Memory Test Revised，BVMT-R) 評估視覺記憶，持續操作測驗(Continuous Performance Test，CPT) 評定注意/警覺性，以及Stroop色-詞測驗評估注意的抑制[10]。

1.2.3 社會功能評估

由1名受過專業訓練的研究人員對入選對象完成社會功能評估。評估采用功能大體評定量表(Global Assessment Function，GAF)[11]。

1.3 統計學方法

2 結果

2.1 研究對象的基本特征

兩組間性別構成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受教育年限及年齡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詳見表1。

ItemPatient(n=48)Control(n=32)t/χ2PGender(M/F)35/1321/110.4860.486Age/a23.40±4.6826.19±3.52-2.2950.024Education years/a13.71±2.7116.06±1.48-4.4790.000CDS166.69±53.64--Duration of illness/a3.54±1.91--Drug(yes/no)27/21--

M: male;F: female;CDS: Cambridge Depersonalization Scale.

2.2 兩組認知功能及社會功能比較

人格解體患者組的社會功能(GAF評分)明顯低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認知功能中，符號編碼、HVLT-R、BVMT-R及Stroop色-詞測驗水平明顯低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經過對年齡、受教育程度的協方差分析，差異仍然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詳見表2。

2.3 人格解體患者組內用藥組與未用藥組認知功能的比較

用藥組與未用藥組認知功能的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詳見表3。

2.4 人格解體患者組認知功能與臨床癥狀及社會功能的相關性

使用Pearson相關分析研究人格解體患者組認知功能與臨床癥狀及社會功能的相關性。臨床癥狀CDS評分與認知功能中Stroop色-詞測驗、CPT呈負相關(P<0.05)。社會功能(GAF評分)與認知功能中BVMT-R、Stroop色-詞測驗呈正相關，與TMTA呈負相關(P<0.05)，但關系密切程度較弱(r<0.05),詳見表4。

Item Patient (n=48)Control (n=32)Between groupAnalysis of covariance?tPFPTMTA30.71±7.9127.75±6.831.7250.0881.3100.256Symbolic coding56.92±9.5964.22±9.83-3.3030.0019.6940.003HVLT-R9.15±1.0710.09±1.09-3.8330.00012.5430.001BVMT-R9.73±1.5010.65±0.73-3.2070.00212.1620.001Stroop69.20±11.0778.85±11.92-3.7040.00113.0020.001CPT2.85±0.602.99±0.55-1.0680.2890.6040.439GAF51.94±6.3088.66±2.36-31.460.000753.3910.000

*Covariates were age and education year;TMTA：Trail Making Test A;HVLT-R：Hopkins Verbal Learning Test Revised；BVMT-R：Brief Visuospatial Memory Test Revised；CPT：Continuous Performance Test;GAF:Global Assessment Function.

Item Without medicine(n=27)With medicine(n=21)tPGender(M/F)20/715/60.042?0.838Age/a 24.29±4.89 23.52±4.470.5640.576Education years/a 13.26±2.67 14.29±2.72-1.3100.197TMTA 29.82±6.86 31.83±9.14-0.8690.390Symbolic coding 58.44±10.48 54.95±8.131.2590.214HVLT-R 9.06±0.97 9.26±1.20-0.6650.510BVMT-R 9.73±1.47 9.73±1.58-0.0040.997Stroop 73.07±10.09 64.22±10.462.9680.005CPT 2.98±0.54 2.68±0.641.7710.083

*:χ2；M: male;F: female;TMTA：Trail Making Test A;HVLT-R：Hopkins Verbal Learning Test Revised；BVMT-R：Brief Visuospatial Memory Test Revised；CPT：Continuous Performance Test.

表4 人格解體患者組認知功能與臨床癥狀及社會功能的相關性Tab.4 Correlation of cognitive function with clinical symptoms and social function in patients with depersonalization disorder

CDS：Cambridge Depersondization Scale;GAF:Global Assessment function;TMTA: Trial Making Test A;HVLT-R：Hopkins Verbal Learning Test Revised；BVMT-R：Brief Visuospatial Memory Test Revised；CPT：Continuous Performance Test.

3 討論

本研究探究了人格解體患者認知功能損害與臨床癥狀及社會功能的相關性。結果顯示，人格解體患者的信息處理能力、詞語學習能力、視覺記憶、注意力均低于健康人。這一結論與Guralnik等[4，6]的結論是一致的。2000年，Guralnik等[4]對人格解體的首次廣泛研究表明，人格解體患者的視覺感知以及視覺空間推理能力存在缺陷，在早期信息處理的感知及注意水平上，人格解體患者有自身的局限性。在其后2007年的研究中，Guralnik等[6]又使用韋氏智力量表、韋氏記憶量表對人格解體患者做了認知功能的檢測，結果表明，人格解體患者在信息處理速度、注意力等方面存在受損情況。而既往的影像學研究[12]中顯示 ，Stroop測驗及其他認知測驗所涉及的腦區集中在背外側前額葉皮質和后外側前額葉區域。Lemche等[13-14]對人格解體患者的影像學研究中也發現，人格解體患者功能磁共振顯示，杏仁核、下丘腦、前腦島等區域存在激活不足。Sierra等[15]的研究中也顯示，人格解體患者雙側顳葉、額葉下區，右后扣帶回，左前溝的皮質厚度較低。結合本研究中人格解體患者Stroop測驗等認知功能的低下，可進一步假設人格解體患者認知功能損害與大腦皮質灰質的改變，尤其是顳葉區、額葉區的灰質減少存在相關，為后續神經影像學的研究提供了方向。

本研究為排除認知功能受到藥物的影響，也比較了人格解體患者組內用藥組與未用藥組認知功能的區別，結果發現差異無統計學意義，表明人格解體患者認知功能并未受藥物影響。但認知功能是素質性指標、狀態性指標還是中間狀態性指標，需要進一步縱向研究來比較人格解體患者有臨床癥狀與沒有臨床癥狀時的認知功能，得出進一步結論。

本研究比較了人格解體患者認知功能與社會功能的相關性，結果表明，認知功能中連線測驗與社會功能呈負相關，簡易視覺記憶測驗、Stroop色-詞測驗與社會功能呈正相關，表明認知功能受損會導致社會功能下降。這與目前其他精神相關疾病中對認知功能與社會功能的研究[16]一致，證明認知功能損害對社會功能有明顯影響，認知功能受損可引起社會功能損害。

本研究比較了認知功能與臨床癥狀的相關性，發現認知功能中持續操作測驗及Stroop色-詞測驗與臨床癥狀呈負相關，表明臨床癥狀越明顯，認知功能中與注意、警覺相關的功能受損越嚴重。這種相關可能是由于患者的不真實感影響了注意、警覺能力，也可能是注意、警覺能力的受損導致了不真實感，為進一步探明相關性，可在后續研究中采用中間效應模型分析。

綜上所述，本研究發現了人格解體患者存在認知功能損害，這種認知功能的損害更可能是疾病本身導致。人格解體患者社會功能的下降與認知功能損害關系密切，認知功能受損會導致社會功能下降，這為尋找人格解體患者治療和康復策略提供了有益資料[17-18]。今后可縱向研究評估人格解體患者有癥狀和無癥狀時的認知功能，以確定認知功能是否是素質性指標，并應用神經影像的研究方法，探究認知損害的神經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