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洋節”

張秀麗

最近幾十年，圣誕節、情人節、母親節、萬圣節等西方傳統節日紛紛漂洋過海，飛入我國大街小巷。對于這些“洋節”，我原以為已經非常熟悉。可是，女兒在美國讀書期間的過節方式，卻讓我們感覺耳目一新：萬圣節這天，學生可以裝扮成書中的人物去學校上課;“情人節”并非只是“情人”的節日，而是所有人的節日，師生之間、同學之間、親子之間都可以互相贈送禮物;母親節來臨之際，媽媽們會收到一篇關于自己的“新聞報道”;圣誕節卻沒有慶祝活動，因為學校放假。此外，還有一個“綠色”的圣帕特里克節，為我以前聞所未聞……

萬圣節“明星”

很多年來，我都以為“萬圣節”是10月31日。直到2014年10月，我在美國的第一個萬圣節到來之前才終于明白：原來它是11月1日！由于慶祝活動大都在萬圣節前夜（Halloween），即10月31日晚上舉行，因此這一天被不少中國人誤認為是萬圣節。其實，二者之間的關系，正如除夕之于春節、平安夜之于圣誕節。

萬圣節是美國最熱鬧的節日之一。節日到來之前一個月，各個商場、超市就紛紛辟出專柜，擺放與節日有關的商品：奇形怪狀的南瓜燈、憨態可掬的稻草人、讓人腦洞大開的化裝服（Costume），以及骷髏、鬼屋、披頭散發的大鬼小鬼等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萬圣節期間，商店為何要賣南瓜燈呢？據說與古愛爾蘭一個名叫杰克的男子有關：杰克是個酒鬼，喜歡惡作劇。他去世后，因戲弄過魔鬼，天堂和地獄都拒絕收留他。魔鬼給了杰克一塊燃燒的炭，讓他尋找一個適當的地方休息。杰克將這塊炭放在一個打了許多洞的白蘿卜中，以使它燃燒得更久一些——這就是第一個“杰克的燈籠”。后來，歐洲人模仿杰克，又用大頭菜、馬鈴薯等來做燈籠。歐洲移民來到美國后，發現用南瓜雕刻燈籠比用其他材料更好更方便，于是，“杰克的燈籠”就變成了南瓜燈。

萬圣節前夜，孩子們身穿各種各樣的化裝服，裝扮成女巫、米妮、蜜蜂、卓別林等自己喜愛的人物，拎著南瓜燈，嘴里喊著“不給糖就搗蛋（trick or treat）”，四處“活動”。此時，家家戶戶都會準備一些糖果，迎接這些可愛的“小精靈”。一些大的社區、商場也會舉辦活動，準備些小禮物，等候孩子們的到來。有些童心未泯的成年人，也身著奇裝異服出沒在鬼屋、公園、商場等活動場所——美國人無時無刻不想展示自己的與眾不同！

如此大受歡迎的節日，美國學校自然十分重視。2014年10月中旬的一天，女兒放學回到家，拿出學校發的一張萬圣節活動通知遞給我，激動地說：“下周五（31日）是‘書中人物的一天（Book Character Day），我們可以把自己打扮成書里的人物去學校，還要帶一本和這個人物有關的書！”我一聽大樂：還有這樣的活動！美國學校真是太有趣了！女兒又說：“那天下午放學后，我們四、五年級每個班還要舉辦舞會……”從各種書里“走”出來的的人物，年代不同、國籍不同、世界不同（有的來自真實世界，有的來自虛幻世界）……卻要聚在一起跳舞！不要說參加這樣的舞會，僅是想象一下那種場面，就會令人興奮不已！

31號那天，女兒該裝扮成誰呢？我和她開始琢磨……這段時間，女兒迷上了迪士尼動畫片里的索菲亞公主。前不久，我們剛在迪士尼專賣店給她買了一套索菲亞公主裙以及配套的首飾，此前還買過一本索菲亞故事書——《丟失的魔法項鏈》，如果她想裝扮成小公主索菲亞，這些“道具”剛好可以派上用場。我把這個想法告訴女兒，她欣然同意。

萬圣節到了。這天早晨，女兒頭戴索菲亞公主王冠、身穿索菲亞公主裙、脖子上掛著索菲亞公主項鏈，書包里裝著《丟失的魔法項鏈》，“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了家門。望著她那小小的身影，我心里笑道：瞧她這身打扮，哪里是去學校上課啊，分明是去參加宮廷舞會！

這天下午的舞會時間是從2點半到4點半。4點40左右，我在教學樓前臺大廳等著接女兒時，忽見身著各種化裝服的孩子從“十字路口”涌出來：有身穿藍色緊身衣、披著紅色斗篷的超人，有頭戴白色光環、身穿白色長裙、后背白色翅膀的天使，還有巫師、警察、長襪子皮皮……此時，學校的前臺“變成”了劇場的后臺，孩子們則“變成”了一個個剛從舞臺上走下來、光彩照人的明星……

難怪美國人什么都敢穿！他們從小就被家庭、學校和社會所鼓勵，按照自己的喜好打扮自己，穿出自己的個性，讓自己與眾不同！在這里，越是另類越受歡迎。人們所擔心的，不是因為標新立異被攻擊、嘲笑，而是因為自己沒有特點不被關注！美國人的創新意識、敢為天下先的精神大概就是這樣一點一點培養起來的吧！

瓦倫丁節 = 情人節？

在西方傳統節日中，2月14日的情人節是最受中國年輕人歡迎的節日之一。這一天，追求時尚的戀人、夫妻之間會互贈禮物、共進晚餐，一起度過一個浪漫的夜晚。在中國，情人節基本上就是這一小部分人的節日。然而，美國的瓦倫丁節（Valentine's Day，在中國被譯為“情人節”）卻不是這樣。

2015年2月的一天下午，女兒放學后，打開書包，從里面掏出一個裝滿禮物的塑料密封袋，開心地對我說：“今天是情人節，這些禮物全都是老師和同學送給我的！”今天是情人節嗎？我查看日歷，上面顯示為2月12日星期四，情人節是后天，趕在了周六。看來，WES提前過節了。可是，小孩子也要過“情人”節嗎？

女兒帶回來的禮物大致可分為兩種：一種是老師和同學從家里帶來、送給女兒的賀卡，另一種是老師從K-KIDS（一個為小學生服務的俱樂部）買來發給同學、同學又轉贈給女兒的簡易賀卡。前一種賀卡有些是老師和同學自己制作、有些是從商店購買的，空白頁上分別用膠帶粘著一根棒棒糖、一塊巧克力或一小包糖果。后一種賀卡長14厘米、寬11厘米，用紫色或粉色紙對折兩次而成。它們的封面內容都是“贈給：_____”“班主任老師： _____”“年級：_____”“感謝支持KKIDS”“饋贈者：_____”;封二印著幾句有趣的對話;封三是空白頁;封底印著一只卡通動物。封二的對話富有童趣。有的是：“當，當，當！/你是誰呀？/舍伍德（Sherwood）！/舍伍德是誰呀？/ 舍伍德想成為你的好朋友！” 有的是：“情人節卡片/對郵票說了什么？/把我粘上/你就可以走了！”……

望著這些可愛的小禮物，我忍不住笑道：“小學生也過情人節！老師和學生之間也可以互相贈送禮物！美國的情人節和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樣！”女兒也笑了：“我還給你和爸爸一人準備了一份禮物呢！”我又吃一驚：“是嗎？情人節，孩子和父母之間也可以互贈禮物嗎？”女兒使勁兒點頭：“嗯，就是！”

女兒送給我的禮物是用老師發的賀卡做成的：封面與其他賀卡一樣;封二印的是一個腦筋急轉彎：“情人節/你從來不送/什么花？/菜花”;封三空白頁上也用膠帶粘著一根棒棒糖;封底的卡通畫是：一只大耳朵兔子微笑著坐在地上，雙手抓著一張大大的愛心形卡片，上寫：“情人節快樂！”女兒送給爸爸的賀卡和送給我的類似，唯一不同之處在于封底的卡通動物不一樣。

真沒想到，美國情人節居然是這樣的：它不只是戀人或夫妻的節日，而是所有人的節日;不僅戀人或夫妻之間可以互贈禮物，家庭成員之間、師生之間、同性或異性朋友之間，都可以互贈禮物、互相祝福——這樣的節日，還能稱為“情人節”嗎？我們將“Valentine's Day”翻譯成“情人節”，是否正確呢？

為了弄清這個問題，我上網搜索瓦倫丁節的來歷，發現有多種版本，其中一種是：它起源于一個西方基督教節日——一個為紀念名叫瓦倫丁的早期基督教殉道者而設立的節日。在14世紀，當宮廷愛情的觀念盛行時，英國詩人喬叟的圈子里首次將這一天與浪漫的愛情聯系在一起。到了18世紀，它在英國發展成為一個情人之間通過贈送鮮花、糖果和卡片來表達愛意的日子。19世紀以來，手寫的情人節卡片被大批量生產的賀卡所取代……

如此看來：瓦倫丁節的確是一個與愛情有關的節日，將Valentine's Day翻譯成“情人節”沒有問題。如今的美國，所有人都過情人節，大概是把它泛化為一個表達愛的節日了。將一個僅屬于一小部分人的節日擴大成為所有人的節日，讓家庭、學校和社會當中處處充滿愛。這種愛的泛化，還是有意義的。

圣帕特里克節大游行

2015年3月的一天下午，女兒放學后問我：“媽媽，今天你穿綠了嗎？”“沒有。為什么要穿綠啊？”女兒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自顧自說道：“今天我們全班都穿綠了，除了我。”“你們老師呢？”“我們老師也全都穿綠了——不一定非得是綠衣服，也可以戴綠項鏈、綠手鏈什么的，總之身上得有綠色！”“要是不穿綠，會怎樣呢？”“要是那樣，同學們就會pitch you（掐你），往你的衣服上噴綠色！”“哦？你今天就沒穿綠，那怎么辦啊？”女兒笑了：“你還記得我上次做賀卡的事嗎？我不是帶了一支綠色的筆去學校嗎？我就用它在我的手上畫了一顆愛心！”“哈哈！你太可愛了！”

過了一會兒，我先生發來一條短信，說今天是愛爾蘭人的“圣帕特里克節”。我打開手機看日歷，發現是3月17日，又上網搜索相關信息，這才得知：世界上竟然還有一個如此有趣的節日！圣帕特里克節（St. Patricks Day）是紀念愛爾蘭守護神圣帕特里克的節日。據說：公元432年，圣帕特里克被教皇派往愛爾蘭，勸說人們信仰天主教。當地的非天主教徒極其憤怒，企圖用石頭把他砸死。圣帕特里克急中生智，利用三葉草形象地闡明了圣父、圣子、圣靈三位一體的教義。愛爾蘭人由此被感化，接受了洗禮。后人為了紀念他，就把他去世的那一天——3月17日定為圣帕特里克節。

圣帕特里克節是一種全國性的節日，早在九世紀和十世紀，歐洲的愛爾蘭人就已經開始慶祝。十七世紀早期，它又被定為基督教節日。如今，英國、加拿大、美國、巴西、澳大利亞等許多國家也都在慶祝。圣帕特里克節是一個讓綠色恣意揮灑的節日。在它到來之前一兩周，人們便開始穿綠衣，戴綠帽，向客人贈送三葉草飾物，還會給食物、玩具等涂上綠色。在有些城市，地標性建筑、河流、噴泉等也會變成綠色的！

圣帕特里克節期間的慶祝活動通常還包括大游行、愛爾蘭傳統音樂節等。2016年3月12日，節日到來之前的那個星期六，亞特蘭大舉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游行活動，地點從地鐵藝術中心站（Art Center）到中城站（Midtown），時間從12：00到13：30。這天上午，我和女兒乘坐地鐵一個小時，來到藝術中心站。游行尚未開始，馬路兩邊已經站滿了觀眾。不少人穿著綠色T恤，還有人頭頂翠綠色禮帽、身著翠綠色長款西裝，從遠處看就像一棵翠綠的塔松……

游行隊伍過來了！一波接一波，層出不窮：身穿蘇格蘭方格裙的男子行進樂團;騎著高頭大馬的女子騎警;插著愛爾蘭國旗、載著弦樂團女孩的花車;牽著狗的愛犬俱樂部人士，被牽的靈緹犬、哈士奇、魏馬拉納犬也頭戴綠帽、身穿綠裙、頸戴綠色圍巾或花環，打扮得和人一樣;各種角色扮演隊伍，如“文藝復興節”角色、《星球大戰》角色、《捉鬼敢死隊》角色……游行隊伍之間，偶爾還會冒出幾個熱情的志愿者，走到路邊，免費向觀眾發放圣帕特里克節文化衫、電鍍塑料項鏈等禮物，引得人們伸著長臂高喊：“Here（這里）！Right here（這里）……”

另外，還有一些打扮極其夸張、極其引人注目的人物，不時地從游行隊伍當中“跳”入觀眾眼中。有一位女士的“行頭”是這樣的：綠色三葉草發卡、大墨鏡、綠色大耳環、綠色電鍍塑料項鏈、綠色短袖上衣、白底綠色三葉草圖案短褲、黑底綠色長筒襪，手里還握著一把綠色“釘耙”……她先是揮舞著“釘耙”指揮一支綠衣管樂團前進，后又來到馬路邊，面對觀眾進行即興表演，激起陣陣掌聲和歡呼聲……今天的游行活動，真是太出人意料了，簡直就是一場亞城人的大狂歡！

沒想到，更出人意料的事情還在后面：3月17日圣帕特里克節這一天，游行隊伍中這位引人注目的女士，居然以同樣的裝扮、出現在WES校園里！原來，她居然是WES特殊教育班的老師！生活，簡直比戲劇還精彩……特殊教育班的學生，都是智力發育不全、在行為能力或學習能力等方面存在障礙的兒童。特殊教育班的老師，與普通班老師相比，需要有更多的愛心和耐心，尤其是要具有樂觀精神。這位老師熱情奔放、活力四射，是否正符合特殊教育班學生的需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