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栽倒在“政治攀附”的路上

青劍

陜西省榆林市橫山區原區長周建，因涉嫌行賄“官二代”被監察機關留置后，迫于黨紀國法的威懾，他主動交代了收受巨額賄賂的犯罪事實。2020年3月27日，周建站在被告人席上，聽候咸陽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宣判。

收受“硬貨”

1989年參加工作的周建，從普通的中學教師身份到縣處級領導，用了17年時間。落馬前，他相繼擔任過定邊縣委常委、靖邊縣常務副縣長以及橫山縣（2016年撤縣改區）縣長和橫山區區長，位居縣處級領導崗位13年。

自從官居縣處級領導后，周建就把貪婪的手伸向了“房子、金子、車子”等“硬貨”上。榆林市某房地產公司老板倪康，于2006年年初在定邊縣買了一塊120畝的土地囤積在手里，因為他當時還沒有注冊登記自己的房地產公司，沒有房地產資質，所以把這宗土地使用手續申請辦理到定邊縣某房地產公司名下， 準備擇機開發。2007年年初，倪康在一次飯局中，結識了時任定邊縣委常委的周建。此時，周建并沒有多大實權，倪康卻很看重周建的地位所產生的“邊際”效應，并照搬房地產“捂盤”的手法，隔三岔五邀約周建喝茶和休閑，投資感情。

2011年7月，倪康眼見當初“捂盤”的地價大幅度升值，為取得該片土地開發建設房地產的資格，他著手土地報批手續。然而，國有建設用地每年都有指標限制，沒有領導出面，縣國土局就不會及時向上申報，土地附加的巨額效益也就不能盡快產出。于是，周建被派上了用場，他不僅向定邊縣國土資源局某局長打了招呼催辦，還介紹倪康直接認識了某局長，在該局長親自關照下，經市局層報省廳，審批辦理了國有建設用地有關手續。2012年年底，120畝土地的使用權正式歸到倪康控制的房地產公司名下。

倪康是深知投桃報李的人，事情辦成后，他提出給一些現金回報，周建表面推辭不受，卻旁敲側擊道：“西安主城區新推的樓盤很不錯，我想給弟弟買套房子。”倪康吃了一驚，心想這胃口也太大了。又不好拒絕，遂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不久，倪康在某小區選了兩套房子，他打電話問周建，房子看好了，有170平方米和150平方米的，買多大的？周建說小的就可以了，具體和他的弟弟周某甲聯系，并把周某甲的手機號碼短信給倪康。于是，他打電話聯系周某甲，告知房子的位置及樓層，總價105萬元。周某甲默契得很，迅速把身份證通過傳真提供給倪康。他交完款后，售樓部給他出具了購房收據和購房合同，房子是期房還在建設中。隔了一個星期，周建到西安與倪康見面，倪康把購房的收據、合同交給了周建。周建看都沒看，直接將購房手續塞進包里，也沒有提及購房款的事。

次年3月，倪康和周建閑聊時，周建試探道：“讓我弟把房錢給你。”倪康笑了笑沒表態，周建岔開了話題。2018年5月，周某甲將該房以204萬元的價格轉賣他人。兩個月后，用這筆錢做首付，在西安買了一套面積340平方米的寫字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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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在任職定邊縣委常委、靖邊縣常務副縣長時，多次幫某油井公司老板楊光承攬工程，楊光在與其交往過程中，對周建喜好“金磚”和美元等硬貨也非常清楚。2013年上半年，楊光風聞周建將換崗出任橫山縣縣長，而橫山擁有礦產資源10多種，尤以天然氣和石油為最。楊光嗅到了商機，到周府奉送每塊重達1000克“豬形圖案”金磚兩塊，預熱感情。周建用手掂了掂黃燦燦的金子，禁不住夸贊道：“小楊啊，你很會辦事！”當年年底，周建出任橫山縣縣長，他立刻把楊光的請托提上了日程。從2013年12月到2018年3月，他多次向轄區油田公司的采氣廠廠長、油氣勘探公司總經理打招呼，讓其照顧楊光父子兩人的公司，多給其作業工程量，為他們承攬了不少油井壓裂、固井等工程。為此，楊光又分多次向周建行賄，累計送給周建11萬美元的現金和2700克的金磚。

楊光父子賺得盆滿缽滿，周建心里有數得很。2018年5月上旬，周建到廣西北海開會，了解到國家要將云南建設成自貿區，北海這個地方離云南很近，他覺得這個地方房價可能會上漲，有投資空間。5月下旬，他去西安出差，楊光趕到他住的高新區某酒店附近，陪周建散步。周建說，北海的房子現在價格正處于低位，很可能會漲價，咱兩個在那兒投資房產肯定能賺到錢。楊光打算在周建身上做長期投資，立即表態說盡快到北海看看，看好就買。過了3天，周建就接到楊光的消息，說房子已經看好了。周建就將他姐夫吳峰的身份證給了楊光，讓他把房子買到吳峰的名下。7月初，楊光在西安當面把付款收據和購房手續交給周建。這是一套面積為126.62平方米的商品房，購房款為168萬余元。因對方開發商要求購買該房產必須先購買價值35萬余元的某“產品”，楊光實際支付金額204萬余元。

周建在任職定邊縣委常委時，兼任縣石油協調領導小組副組長兼辦公室主任，某工程公司老板韋力在定邊縣給兩家石油公司搞鉆井技術服務，因兩家企業存在競爭，經常互相阻擋作業，韋力多次請托周建出面協調有關事宜，周建還為他解決了施工中遇到的困難。這本是周建的職責所在，他卻以此作為謀利的資本。2011年5月，周建對韋力說：“七一快到了，我想買點黨建紀念幣。”5月18日，韋力給周建的工商銀行卡轉款60萬元。當日，周建用其中45.5萬元在西安世紀金花高新店購買一枚黃金制“紀念幣”，剩余14.5萬元用于日常花銷。

2015年7、8月，橫山中學運動場改造項目公開招標，包工頭章文找到周建，想干這個工程。在周建的關照下，章文以榆林市某建筑有限責任公司的名義報名參與招標，順利中標了7000余萬元的項目。為感謝周建幫忙協調拿下這個大項目，章文前后送給他100萬元。

妄攀“山頭”

多年在仕途上摔打，周建總結出了一套為官之道，就是要“上頭有人”。周建在定邊縣擔任常委不久，趕上主政榆林市的“一把手”換將，他得知，新任“一把手”顧某乙是高干子弟，政治背景非比尋常。于是，周建千方百計接近顧某乙。起先，顧某乙并不怎么待見他，只是用作報告的口氣跟周建談過幾次話。2011年2月1日，周建打聽到顧某乙在山西省太原市的準確住址后，于凌晨4點出發，驅車數百公里，跨省到顧府“提前”給書記拜年，捎帶了一個價值33.2萬元、重達800克的金葫蘆。顧某乙見金葫蘆做工精致，仔細欣賞了一番，嘖嘖贊嘆道：“好東西！”周建連忙說：“這是我給領導的心意。”顧某乙推辭道：“咦，我哪能奪人所愛呢！”周建滿臉誠懇地表示要領導無論如何笑納。于是，顧某乙便不再吭聲，轉而問起了周建在定邊縣的工作情況，有什么打算。周建言簡意賅匯報后，自謙道：“可惜我在政績上還拿不出什么亮點，不敢向組織上提要求。”顧某乙說：“來日方長，有你展示才華的時候。”周建的心里篤定下來。

2011年9月，周建如愿以償，被調整到靖邊縣擔任常務副縣長。此后數年，他常常不通過縣委班子主要領導，直接越級請示匯報，聽取顧某乙的耳提面命。每年春節都跨省到太原市拜年，以“赤誠”之心打動了顧某乙，顧某乙對周建信任有加。

攀上顧某乙這棵大樹后，周建的仕途更加順利了。2013年10月，他被調整到橫山縣（后改為橫山區）縣長的崗位。終于做上了正職縣處級領導，周建更覺得“站隊”才是硬道理，但他對顧某乙不只是公開場合上的“攀附”，更有行賄的另一手。而他送出去的財物，都是利用手中的權力“勾兌”而得。

楊光經常去澳門旅游，每次去澳門他都會給家人親戚和朋友買一些生活用品、電子產品、衣物、黃金制品和鉑金首飾等。2012年年底，他去廣東給家里買裝潢材料時去了一次澳門，在金店買了很多黃金制品和鉑金首飾，其中還有和紙撲克牌大小相近的黃金撲克，從A到K共13張。不久，他打電話給周建說從澳門回來了買了點金貨，于是，周建火速趕來與楊光共進晚餐。當晚楊光送周建回家時，在地下車庫把金貨送給了周建。

2014年1月上旬，顧某乙在西安開會，周建獲知顧某乙的家人也在西安并住在香格里拉酒店。他給楊光打電話，表示要看望領導的家人，楊光非常通透，聽懂了周建的弦外之音。當天晚上，他就把這8萬美元和買的10條軟中華香煙送交給周建。因遲遲見不到顧某乙和他的家人，周建一直蹲守到顧某乙的家人進了房間。然后他就跟了進去。顧某乙沒在，周建說：“我過來看看書記。”等了片刻后，他把8萬美元悄悄放到客房的茶幾旁邊，什么也沒說便走了。

2016年春節前，周建說要給領導拜年，又讓楊光準備了一塊1000克的金磚，還有1箱15年茅臺酒，由楊光開車前往目的地。途中，周建還在西安買了銀元放在收藏冊里，楊光看了看銀元打趣道：“這些東西不值錢，看起來像忽悠領導，你就不怕領導不高興。”周建笑著說自己也不懂這些，送點東西上門表達心意就行了。楊光和周建從榆林趕到太原市顧府，他幫周建把這些物品拿到顧家客廳，然后先行告退。不一會兒，周建也出門上車，返榆林后各自回家。

案發后，據周建交代，2011年至2015年，為搞好關系并得到個人職務晉升方面的關照，他先后四次送給顧某乙或者通過他人轉送共計美元12萬元、1000克紀念金幣（價值人民幣45.5萬元）、800克金葫蘆。

經過公開開庭審理，法院認為，被告人周建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或者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周建為謀求職務晉升，向顧某乙行賄，對其所犯兩罪應分別依法懲處并予以數罪并罰。

莊嚴審判

2018年6月，顧某乙因嚴重違紀被組織調查，周建惶惶如驚弓之鳥。

3個月后，陜西省監察機關將周建涉嫌職務犯罪問題線索指定咸陽市監委辦理，9月6日，經省監委批準對周建采取留置措施。周建到案后，主動交代了其為謀求職務晉升，通過搞政治攀附，多次給顧某乙賄送錢物的違紀違法事實。并坦白其在任職期間的受賄犯罪問題，表示愿意積極主動退贓和配合組織調查。辦案人員在周建家中扣押了共計25.15萬元人民幣、3萬美元、總重1000克“豬形圖案”金磚兩塊，周建家屬向咸陽市監察委員會上交人民幣954萬余元。

2019年7月31日，經指定管轄，咸陽市人民檢察院以涉嫌受賄罪、行賄罪對周建提起公訴。

法庭調查認定，周建從2007年至2018年期間，利用職務之便，非法收受他人人民幣500萬元、美元14萬元、價值335萬余元的房產兩套、價值119萬余元的黃金3700克，共計折合人民幣1041萬余元。周建為謀求職務晉升，先后送給顧某乙12萬美元、價值45.5萬元的1000克紀念金幣一枚、價值33.2萬元的800克金葫蘆一個，共計折合人民幣152萬余元。分別構成受賄罪、行賄罪，且受賄數額特別巨大，行賄犯罪情節嚴重。

經過公開開庭審理，法院認為，被告人周建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或者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周建為謀求職務晉升，向顧某乙行賄，對其所犯兩罪應分別依法懲處并予以數罪并罰。

2020年3月27日，咸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周建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八年，并處罰金五十萬元；犯行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并處罰金二十萬元；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九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七十萬元。

宣判后，周建表示認罪認罰。

（文中人物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