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體制內的人因為更了解政府運行機制,所提出的策略多集中于“內”,尤其是像經濟社會發展和政策改革轉變這類內容,頗具有針對性。體制外的揭榜人更側重于關注身邊的民生問題,更專注于一些容易被忽略的問題。
懸榜,或許從古至今被視為“求仁得仁”的一則好計。懸榜和揭榜無疑是一種“拯救”,“救”的是問計于天下人的政府和企業,亦是心系天下的人才,更是穿梭于政府、企業和人才之中的天下人。
英雄不問來路
1980 年,江西無線電廠發生了一起懸榜事件:張榜從群眾中為新成立的民品設計所物色所長。有媒體報道稱這是“一項不平常的決定”。
20世紀90年代后,政府懸榜轉向招商引資、大項目建設等經濟發展上。時至今日,一些地方在“啃”這方面“硬骨頭”時,也會采用這種方式。而現在懸榜則多在社會治理、科技發展領域。如2011年,紹興縣向全國懸榜300萬元,求解印染污泥的“二次污染”難題——印染業是當地傳統優勢產業之一,當時占全國印染行業30%的份額。
隨著黨政機關人事制度規范與完善,懸榜逐步有“懸人”“懸智”的區別。
“懸智”面向全社會,重在解決難題,多是科技類的,比如科技領域的“揭榜掛帥”,從 2016年自上而下在全國推開以來,已經成為各地關鍵核心技術攻關的主要方式,可謂“辦法不問出處”。
“懸人”則多面向體制內,較少有體制外的人參與。也有例外的情況,不少地級市黨報都有過懸榜招賢,在未納入機構編制管理的新聞工作者中招副總編輯。這類似一些地方政府機關內的政府雇員,雖沒有打破身份限制,卻也盡量做到“英雄不問來路”。
榜是否能懸出來,需要破局的勇氣。西部一名縣級干部曾講了一件幾年前當地“懸”招商辦主任的事。那時,當地開發區剛成立要大力招商,人員素質要求與坐辦公室完全不一樣。縣長想在全縣乃至全市懸榜招人,常委會上爭議很大。“最后還是縣委書記請示市委書記,才拍板定下來。”
“榜”怎么“懸”爭議也很大。“人事本來就敏感,這種方式出了問題誰都不愿意負責,都很謹慎,事情定下來后又討論了一個多月。”上述縣級干部說。
最后縣委書記綜合大家意見,提出懸榜內容越簡單越好,就是任務、獎懲。獎就是職位,取消經濟獎勵,但保障方面條件給夠;至于懲,下了一個“軍令狀”,以一年考核期為限,完不成招商任務的,回原單位任非領導職務。
體制內的揭榜人
懸榜多發生于體制內,揭榜的也多是體制內的人。
“其實不是沒能力揭榜,更多的時候是不敢揭。”這幾乎是所有沒去揭榜的干部的心態。面對榜文,他們首先會思考自己有沒有能力完成任務,能完成的可能有多大。當然還要考慮萬一失敗了,會面臨什么樣的懲罰。
尤其是揭榜之后如果沒完成任務,或者在過程中出現了什么紕漏,可能會影響今后的發展,“更擔心連累到其他同事”。
除了害怕無法完成任務,講究中庸之道,是讓不少為官者面對榜文選擇退避三舍的原因。但任劍波顯然不是這類人。2003年,吉林省遼源市的警力下沉率很低,警務資源沒有得到充分發揮,在一線干了幾十年的任劍波就帶著想干實事兒的熱血,開始了警務改革。
但回想起自己進行改革的情景,任劍波依舊覺得“心驚肉跳”:“想要動手干又覺得伸不開手腳。面對眾人質疑,當時我甚至做好‘告老還鄉的打算。”任劍波的話,透露出自己作為一個體制內揭榜人的無奈。
反觀來自于體制外的揭榜人,他們少了一些束縛和顧慮,做起事情來更加“大刀闊斧”。
此外,體制內和體制外的揭榜人還有很大不同,在于揭榜“獻智”的思路不同。體制內的人因為更了解政府運行機制,所提出的策略多集中于“內”,尤其是像經濟社會發展和政策改革轉變這類內容,頗具有針對性;而體制外的揭榜人更側重于關注身邊的民生問題,更專注于一些容易被忽略的問題。
當系統失靈問計于天下時,揭榜無論對政府還是個人而言都是一個“雙贏”的選擇。
2016年5月,河北邯鄲廣平縣地稅局因為稅收難題,在微信工作群和QQ群張榜求賢。最后30多名干部揭榜,在“推行ONLINE服務”“共建O2O涉稅事項”等多個疑難問題攻堅行動中,讓難題得到了全面整改。也正是因為干部們集思廣益,讓廣平縣地稅局通過系統數據整合,在2017年避免了2次稅收風險,減少了高達11萬元的稅收損失。
技術攻關,有多少靠“揭榜”
2019年初,一張英雄榜引發輿論強烈關注,工業和信息化部按智能產品、核心基礎、智能制造關鍵技術裝備和支撐體系4大領域分類,圍繞17個子領域尋找一批創新性強、應用效果好的人工智能標志性技術、產品和服務。來揭榜的高校、科研院所和民營企業等單位,達到1248家。
這種操作在國家部委層面,還是第一次,不過在地方早有例子。截至今年第一季度,已經有廣東、湖北、山西、河南和云南等地實施揭榜制項目。此外,上海、深圳和南京等地也出臺了相關政策,同時鼓勵組團“揭榜攻關”等。
早在2016年4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談會上,就提出一個重要努力方向:可以探索搞揭榜掛帥,把需要的關鍵核心技術項目張出榜來,英雄不論出處,誰有本事誰就揭榜。今年在中央政治局常委會會議研究應對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工作時,他再次提出這一觀點。項目揭榜制工作的重要性,可見非同小可。
工信部在揭榜工作方案中稱,在人工智能主要細分領域,選拔“領頭羊”“先鋒隊”,樹立領域標桿企業。這也就難怪不少企業都將成功揭榜形容為“金榜題名”,成功進入中國新一代人工智能產業創新的“國家隊”。
同時,組建“國家隊”本身也是產業發展要求。相關數據顯示,到2022年,中國人工智能市場規模將達到90億美元,這吸引著大量資本涌入,但技術是充滿不確定性的,尤其是前瞻性技術。
而在動態變化中,揭榜者也面臨巨大壓力。就比如此前工信部在17個方向中,每個分類先選出5家,在一到兩年的時間內,讓企業在市場中優勝劣汰。同時,財政資助也并非一次到位,山西就根據項目投入和實施情況分兩期撥付,一是在簽訂任務書及企業首批經費投入到位后,撥付財政資助金額的30%;二是在結題驗收達到考核要求后,以獎勵經費的形式撥付剩余70%的財政資助經費。
“懸榜”與“揭榜”之間互動,只是一個開始。
(《廉政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