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俊濤
摘? 要:“重墨輕色”的觀點一直左右著中國畫畫家的審美取向。“墨”長期以來在中國畫表現上占據主導地位,“色”只能退居二線。然而,一幅作品的成敗得失,“色”也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作為當代中國視覺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畫,其賦色觀念及其情感特征較傳統中國畫有較大轉變。傳統中國人物畫色彩理論的新特色、新面貌,探索新時期中國人物畫色彩的當代情感傳達。
關鍵詞:當代中國;人物畫;色彩;情感
中國畫,尤其是中國水墨畫具有抒情言志的表現功能。而色彩作為繪畫的一個組成部分,同樣是抒情言志的表現手段,它對于中國畫作品氣韻、意境的表現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對于中國畫色彩方面的研究與探討不容忽視。首先,我們需要闡述一個概念,即何謂“色調”。色調是主客觀相互作用下所產生的理想化藝術效果,其視覺效果即呈現為畫面整體的色彩傾向。比如,透過綠色啤酒瓶看眼前的物象,其色彩被整體罩上了一層綠色,或者冬季有霧的早晨,不同顏色的物象都被籠罩在灰白的基調之中,這樣的色彩現象即為色調。
中國畫中的色彩雖不像西洋畫那樣近乎嚴苛的講究,但在畫面中占有很大的比重。一幅作品中色調運用的得當與否,直接關乎作品的成敗得失。
談到色調,首先繞不開的就是其基本組成元素——色彩。色彩在繪畫作品中占有重要位置,它既反映了物質世界的形貌特征,也是作者內心豐富情感的具體表達。
中國畫中色彩的運用,古已有之。清代張庚說:“畫,繪事也,古來無不設色。”比如,中國畫中影響深廣的山水畫,就是先有設色,后有水墨。首先,謝赫在《古畫品錄》中提出的“六法”之一——隨類賦彩,意謂畫家描繪客觀景象應依據其特征施以色彩,其色彩的確定大都來自物象本身的固有色。而中國傳統山水畫中的“青綠山水”“淺絳山水”“金碧山水”等就是古代畫家對畫面色調的總體概括,是中國畫中色彩運用的經典實例。中國畫中特有的材料——“墨”,也被古人形象地指出“墨分五色”,加之后來黃賓虹老先生進一步提出“五筆七墨”等理論,對墨不同的變化效果的甄別區分,從而使中國畫的情感表達更加多姿多彩,耐人玩味。焦墨作品的雄渾蒼茫,清墨作品的空靈虛幻等,都帶有明顯的情感色彩。所以,筆者認為,“墨”的不同效果,也屬于中國畫色調的研究范疇。根據墨色濃、淡、干、濕的不同搭配,同樣可以劃分出長調、中調、短調以及高調、中調、低調等不同的明度基調。由此可見,關于中國畫中色彩、色調的問題,古人早已展開研究、探討,今人應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發展、創新。
謝赫的“隨類賦彩”指的是物象本身的固有色,當然,由于中國傳統繪畫基本上不表現光,所以由光而引發的環境色和條件色,就不是中國畫表現的范疇。“隨類賦彩”其實質是客觀的,然而就具體實踐而言,色彩的運用就不這么簡單了。藝術欣賞過程中的審美感受是主觀情感作用于客觀物象的綜合體驗,是感覺、知覺、嗅覺乃至觸覺的直觀感受在大腦中經過加工、處理后加之聯想與情感思維的結果。因此,它更多地表現了主觀用色的特征,也就是說色彩不是(或不完全是)再現客觀物象的外部特征,而是以畫家主觀的情感傳達與中國畫范式、語言綜合作用下的合理呈現。
康定斯基在《論藝術的精神》中指出:“藝術屬于精神領域,音樂在沒有模仿幫助的情況下就可以直接感染心靈,色彩也可以通過視覺作用于觀眾的心理。”眾所周知,色彩在情感傳達方面體現的尤為突出,比如紅色的熱情奔放、藍色的深邃安詳、黃色的高貴華麗等。繪畫正是運用色彩的這種象征和暗示來實現其內在意圖。古代論著《周禮·冬官·考工記》中所謂“天謂之玄,地謂之黃”,是傳統中國文化中關于色彩象征性的理解。畫面的視覺效果,需要對這些紛繁復雜的色彩進行概括、提煉和加工。筆者認為,在此過程中要遵循兩個原則:一是使畫面各色彩因素協調統一,使作品產生和諧之美;二是增強畫面的對比關系,使作品更加有神氣和活力。
大凡優秀的藝術作品,在畫面色彩、色調的處理上都將這兩個原則貫穿于作品的始終。比如,對色彩學頗有研究的賀榮敏先生的精品力作《大秦之腔》,單單從畫面色調上來說就是一個非常成功的作品。筆者曾實地觀看過秦腔表演,也讀過其他畫家表現秦腔題材的作品,經過仔細對比、思考后我深刻地認識到,要把秦腔的氣勢、韻味表達出來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賀老師這幅《大秦之腔》,畫面中以紅黑為主色,黑色的人物線條、皴擦、提款與紅色的地面、背景、界格,形成厚重而響亮的對比,把秦腔的慷慨激昂、熱情奔放表達得淋漓盡致。紅與黑是色彩中兩種強有力的對比色,兩種顏色搭配在一起能爆發出不可抑制的力量。如果將地面顏色改成最常見的土黃色或其他顏色,作品的表現力就會大大削弱,秦腔那鏗鏘有力、如火如荼的場面就難以使觀者有身臨其境之感。與此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是,陜西導演張藝謀也喜歡運用這一強對比色,比如《紅高粱》《大紅燈籠高高掛》等。再如,賀榮敏先生有一代表作品《春鬧秦川》,更是在色彩的運用上達到爐火純青的程度。為了烘托“鬧”的氣氛,畫面以熱烈的火紅色為主調,漲得通紅的臉龐、火紅的腰鼓、火紅的頭巾、火紅的腰帶漫天飛舞,所有的物象都向紅、黃暖色靠攏,間隔點綴幾點藍綠補色,極其強烈地將秦川大地上這一獨有的民俗活動表達得酣暢淋漓,使讀者觀之也情不可遏地要跟著畫中人舞動跳躍起來。可以說,這幅畫中色彩的統一協調是該件作品取得成功的一大因素。
具體到作品中對畫面色調的處理上,筆者認為有以下幾種方法:
一是巧妙統一主體色。由于顏色都有其象征意義,不同的色彩能給人帶來不同的情感體驗,因此,有時為了畫面氣氛的渲染與情感的表達,可以將整幅畫統一于一種色彩之中,此時可以忽視物象的固有色,以更加主觀的色彩來將其統一。比如,第十屆全國美展入選作品——張海東《十月》,作品以橘紅色為主調,畫面中碩大的谷堆、小姑娘的頭巾、棉襖乃至白色的小綿羊都被罩染上了濃郁的橘紅色。十月的東北在畫家筆下卻具有一種暖暖的溫馨感,令觀者無不為其畫面所營造的強烈氣氛而動容,從而也成功地表達了畫家的情懷與理念。用類似方法的作品還有很多,如趙奇的《馬喲,你慢些跑》系列、陳孟昕的《暖月亮》等。如果是以墨為主、以色為輔,可將畫面中各個顏色都與墨相調和,產生出相對柔和的新色彩,而不致于顯得粗俗或生硬,花鳥畫多用此法。
二是合理搭配同類色、鄰近色。在色相環中,我們會發現同一個色系的各顏色之間差別是非常微妙的,比如橘紅與橘黃,淡綠與草綠,如果能恰當的將這些同類色、鄰近色運用到作品當中,就可以使畫面顯得豐富多彩而又和諧統一,這也是繪畫中處理色調問題最常用的方法之一。在陳琳的畢業作品《草原之夜》表現蒙古歌舞題材作品中,畫面中以藍紫色為主調,所有的物象都與藍紫色相調和,色彩統一而又富有變化,正所謂“和而不同”。色調的巧妙設置,使作品洋溢著浪漫與抒情,觀之令人沉醉,禁不住也跟著畫中人淺吟低唱、翩翩起舞。
三是上下呼應同種色。在畫面中若突然跳出一兩種跟其他顏色不相融合的或孤立的顏色,就會使色彩顯得生硬別扭,給人一種愣愣的感覺。為了打破這種生硬感,可把孤立的顏色在畫面其他部分也染上幾筆,或者把此色與畫面中其他顏色相調和形成一種間色或復色,使之遙相呼應,顧盼生輝。賀老師的作品《暖春》,畫面表現陽光下其樂融融的天倫之樂,在色彩的運用上,便采用藤黃與赭石調和出來的餅干似的土紅色為主調,為了強化這種溫馨甜美的感覺,就把憨態可掬的小孫子的衣服也染成這種土紅色,同時,在兩位老人的衣服上、小狗的繩圈上同樣點綴上此色,再加上藤黃、赭石諸原色的小面積使用,整幅畫面不僅物象之間相互顧盼,色彩也遙相呼應,產生一種和諧之美。
綜上所述,色彩在當代中國人物畫創作中的運用較為普遍,而色彩的情感表述、精神暗示對于作品涵義的傳達至關重要,作品中色調、色彩的運用得當與否直接關系到一幅作品的成敗得失。因此,在構思階段就應充分重視作品中色彩的精神象征,精心謀劃其色彩布局。對當代中國人物畫色彩情感傳達的研究與探索,將有利于推動中國畫更深層次、更廣空間的立體式發展。
參考文獻:
[1]俞建華.中國古代畫論類編(上、下)[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07.
[2]賀榮敏.繪事散言[M].西安:陜西人民美術出版社,2001.
[3]賀榮敏.繪事心語[M].西安:陜西人民美術出版社,2008.
[4]林薇.淺論中國畫色調中的幾個問題[J].美苑,1982(3):23-26.
[5]康定斯基.論藝術的精神[M].查立,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7.
作者簡介:肖俊濤,碩士,鄭州工商學院人文藝術學院教師,河南省美術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