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榮芳,劉寶岳,張 文,田萌萌,宮麗華,孫曉淇,張 銘,丁 宜
竇組織細胞增生癥伴巨大淋巴結病(sinus histocytosis with massive lymphadenopathy, SHML)又稱Rosai-Dorfman病(Rosai-Dorfman disease, RDD),是一種不明原因的組織細胞增生性病變,伴淋巴結外侵犯的患者約43%,其中不伴淋巴結病變的原發性病例不足20%,常見于皮膚、眼眶和上呼吸道等,截止2018年國內外文獻對椎管內原發RDD的報道僅60余例,且鮮有復發。因缺乏典型的臨床癥狀及影像學表現,確診依賴于術后病理檢查。因此,本文對2例椎管內原發RDD的臨床病理學進行總結和對比分析,采用免疫組化EnVision兩步法鑒別富于淋巴漿細胞的腦膜瘤、IgG4硬化相關性疾病、Langerhans組織細胞增生癥及慢性炎癥等病變,并復習相關文獻,以期提高對該病診斷及鑒別診斷的水平。
1.1 臨床資料收集北京積水潭醫院2例椎管內原發RDD患者資料,患者均知情同意。例1,男性,26歲。左肩背疼痛1個月余,劍突以下麻木伴雙下肢無力2周,MRI檢查示胸椎(T2-T4)椎管內占位性病變,病變跨T3椎間孔生長,呈啞鈴狀,考慮神經鞘瘤,椎體及附件骨質未見異常,于我院手術后病理提示RDD。術后5個月患者無明顯誘因出現胸部以下軀體麻木伴雙下肢癱瘓,癥狀進行性加重,MRI檢查示C7-T2椎管內梭形異常信號灶,再次行手術切除。
例2,男性,33歲。胸背部疼痛伴雙下肢疼痛4個月就診于當地醫院,MRI示胸椎T1-T2椎管內占位性病變,行腫瘤切除術,術后癥狀緩解,病理提示炎癥性病變。1個月后出現雙下肢漸進性麻木伴運動障礙就診于我院,MRI檢查示T2-T3椎管內梭形異常信號,再次行手術切除。
1.2 方法手術標本均經10%中性福爾馬林固定,石蠟包埋,4 μm厚連續切片,行HE染色。免疫組化采用EnVision兩步法,所用一抗CD1α、CD68、CD163、vimentin、CD34、IgG、IgG4、S-100蛋白,均購自北京中杉金橋公司,二抗購自丹麥DAKO公司。
2.1 臨床特征2例患者均為青年男性,首次診斷前病程1~4個月,臨床表現為神經根壓迫和(或)脊髓受壓的癥狀,不伴發熱及淋巴結腫大。術后復發癥狀同前,但影像學提示腫物位置與首次發現時緊鄰但不完全重合。例1首次影像學提示為T2-T4跨椎間孔的啞鈴形腫物,與神經根關系密切,無骨質破壞,考慮為神經鞘瘤;復發后MRI示C7-T2梭形異常信號灶(圖1),硬膜囊和脊髓受壓、水腫。例2兩次影像學分別為T1-T2及T1-T3梭形異常信號灶,脊髓呈受壓缺血改變(圖2)。
2.2 眼觀例1:兩次手術腫物均呈肉紅色,包膜不完整,質韌,血供豐富,與硬膜粘連明顯;例2:腫瘤與硬膜分界不清,灰白色,質韌,血供一般。
2.3 鏡檢例1:首次術后病理顯示典型的深淺相間區,淋巴細胞增生構成深染區,組織細胞增生構成淺染區(圖3),并可見伸入現象(組織細胞的胞質內吞噬淋巴細胞或漿細胞,但不被細胞溶解)(圖4),漿細胞、少許中性粒細胞及嗜酸性粒細胞混雜存在;復發后纖維組織增生較明顯,深染、淺染區分界不清,纖維化背景中有增生的組織細胞,彌散分布,胞質淡粉染或空亮,伸入現象難以觀察。例2:兩次術后鏡下均為纖維化顯著的背景中,以漿細胞、淋巴細胞為主的慢性炎細胞混雜浸潤,局灶有閉塞性血管炎結構(圖5),并有小灶壞死,增生的組織細胞小簇或單個分布,胞質淡粉染,細胞邊界不清,伸入現象不易觀察。
2.4 免疫表型及特殊染色組織細胞中CD68、CD163、S-100蛋白(圖6)均陽性,清晰地勾勒組織細胞的伸入現象;Cyclin D1陽性(圖7);CD1α陰性;IgG4陽性的漿細胞數量小于30個/HPF,且與IgG陽性的漿細胞比例小于40%。
根據病變部位,RDD分為3種亞型:淋巴結型、結外孤立型、混合型(同時累及淋巴結和結外器官)[1],本組2例均為椎管內孤立病變,不伴淋巴結腫大,椎管內結外孤立型RDD臨床罕見,可發生于任何年齡段,多為中青年男性,90%以上的病變位于硬膜外,單發或多發病灶,脊髓實質受累罕見。椎管內RDD臨床表現無特異性,患者常以神經根受壓或脊髓壓迫癥狀就診,本組3例患者均因此導致的肢體活動或感覺障礙就醫,影像學多為附于硬膜生長的腫物,境界清晰或模糊,缺乏特異性,與神經鞘瘤、腦膜瘤等難以鑒別,確切診斷依靠術后病理。
目前,RDD的病因及發病機制不明,可能的原因:(1)病毒感染;(2)隱匿的、不確定的自身免疫缺陷。少數研究在病變組織內檢測到HHV-6、HHV-8、HPV、EB病毒等[2],但決定性的致病因素不是獨立存在的。分子遺傳學研究表明RDD為組織細胞多克隆增生性疾病,但文獻報道部分病例存在BRAF V600E點突變,部分病例中MAPK通路中上游RAS基因或下游MAPK2K1基因有突變[3],提示RDD可能具有潛在的克隆性發病機制。另有研究提出組織細胞-間葉轉化(histiocytic-mesenchymal transition, HMT)與RDD的侵襲性生物學行為有關,同時認為部分RDD可能是介于炎癥和腫瘤之間的疾病,測序結果顯示SLC29A3基因(位于10q22.1)突變[4],但近期關于7例中樞神經系統RDD的研究顯示無SLC29A3基因突變[5]。另外,RDD可能與IgG4相關性疾病(IgG4-related disease,IgG4-RD)有關,但理論依據尚不充足,王秋鵬等[6]報道RDD病變組織內IgG4陽性漿細胞表達及其與IgG4-RD的相關性,但結果顯示兩者無相關性。本組免疫組化結果顯示:例1個別漿細胞IgG4陽性,例2的IgG4陽性漿細胞數目比例1多,10~20個/HPF且IgG4/IgG陽性的漿細胞比值<40%,不能滿足IgG4-RD的診斷標準。回顧文獻,RDD可與IgG4-RD的形態有重疊,例2兩次病理形態均有間質纖維化和閉塞性血管炎,但IgG4陽性的漿細胞數目不足以診斷,一些學者認為RDD中有IgG4陽性的漿細胞是無意義的現象,RDD之所以出現IgG4陽性漿細胞及IgG4陽性/IgG陽性漿細胞增高,是由于Th2細胞介導的免疫反應。由于現有的研究樣本量偏小,需進一步研究兩者的關系。但我們仍推測可能存在伴IgG4-RD特點的RDD,即IgG4-RDD譜系,該診斷應綜合病理特征、IgG4陽性的漿細胞數目、臨床表現及血清學檢查和治療效果予以明確。例2影像學和術中表現均提示腫瘤界限清晰,并完整切除,但很快復發,推測可能和伴有IgG4-RD的特點有關。

圖1 例1復發后MRI檢查,矢狀位T1W1顯示C7-T2椎管內硬膜下病灶,呈等或稍低信號(箭頭所示),脊髓稍受壓 圖2 例2復發后MRI檢查,矢狀位T2W2顯示梭形異常信號灶,脊髓受壓缺血,周圍呈術后修復性改變(箭頭所示) 圖3 深染、淺染區相間,淋巴細胞增生構成深染區,組織細胞增生構成淺染區 圖4 伸入現象:組織細胞的胞質內吞噬淋巴細胞或漿細胞,但不被細胞溶解 圖5 例2纖維化顯著,少許慢性炎細胞浸潤,組織細胞增生不明顯,伸入現象不易觀察,似有閉塞性血管炎 圖6 組織細胞中S-100蛋白呈陽性,EnVision兩步法 圖7 有伸入現象的組織細胞中Cyclin D1呈陽性,EnVision兩步法
大部分結外RDD的組織學特征與結內病變形態相似[7],低倍鏡下見“明暗相間”的組織學特征,高倍鏡下有伸入現象,免疫組化標記CD68、S-100蛋白等陽性。但部分病例纖維組織增生,炎細胞混雜彌漫性浸潤,“明暗相間”不明顯,組織細胞的數量及具有診斷意義的伸入現象相對較少,易被忽略。本組報道2例患者,例1兩次術后病理學特點均典型,但復發后局灶間質纖維增生,推測可能與第一次術后的炎癥修復有關。例2兩次術后組織形態均不典型,多種炎細胞浸潤與組織細胞增生混雜存在,伸入現象不明顯,纖維化顯著,有閉塞性血管炎,與IgG4-RD、慢性炎癥性病變形態相似,極易誤診。
鑒別診斷:(1)Langerhans組織細胞增生癥,多發于嬰幼兒與青少年,病理改變以Langerhans細胞增生為特征,伴嗜酸性粒細胞浸潤,細胞核呈咖啡豆或分葉狀,無伸入現象,免疫組化標記CD1α、S-100蛋白均陽性。(2)IgG4-RD,不典型的RDD和IgG4-RD的形態有交叉,兩者均可有大量淋巴漿細胞浸潤、間質纖維化,2011年《IgG4相關疾病國際研討會的共識》提出,根據不同發生部位,IgG4陽性漿細胞數>10~100個/HPF且IgG4/IgG>40%是除形態特點外診斷的必要標準。(3)富于淋巴漿細胞的腦膜瘤,RDD和腦膜瘤發生部位可一致,臨床和影像學易混淆,該型腦膜瘤伴多量淋巴細胞、漿細胞浸潤,腫瘤細胞胞質淡染且S-100蛋白陽性,與RDD鑒別困難,但前者有腦膜瘤特征性的漩渦狀結構,免疫組化標記EMA陽性。(4)黃色瘤性病變:為多種病變的統稱,共同特點示含有明顯的泡沫樣、含有脂質的巨噬細胞成分,胞質內可吞噬紅細胞及淋巴細胞,與RDD的伸入現象類似,免疫組化標記CD68陽性,CD1α、S-100蛋白均陰性。
有研究提出RDD的組織細胞Cyclin D1陽性[8],其表達在鑒別其他組織細胞增生性疾病有一定價值,本組2例組織細胞核Cyclin D1陽性,但是否存在遺傳學證據需要進一步分析。因此,Cyclin D1在RDD診斷中的作用仍需更多病例積累。
綜上所述,手術完整切除病變是RDD的首選治療方案,預后良好,部分病例有侵襲性并可復發,本組患者在手術后短期內復發,可能與病變的侵襲性、具有IgG4-RD的特征(IgG4陽性漿細胞數量增多和閉塞性血管炎)或手術切除不完整有關。目前,對術后是否輔以放療或激素治療的爭議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