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北部非洲：稅收政策及稅務風險研究

王素榮 許甲強

【摘要】在“中非合作論壇”“中阿合作論壇”“一帶一路論壇”等合作框架下，中國與北部非洲國家的經貿與投資合作有著廣闊的前景。全面了解北部非洲各國的稅制、稅收優惠政策以及涉外稅收政策，進行合理稅收籌劃，防范稅務風險，對投資北部非洲的中資企業十分必要。

【關鍵詞】北部非洲；稅收政策；涉外稅收政策；

稅務風險

【中圖分類號】F279.2

一、引言

北部非洲國家通常包括埃及、蘇丹、利比亞、突尼斯、阿爾及利亞和摩洛哥等6個國家。北部非洲國家的經濟、文化、宗教、風俗習慣受亞歐影響較大，阿拉伯文化和伊斯蘭教是該地區特色，一般與西亞合稱為西亞北非，也被稱為是“廣義中東”。北部非洲面積約為764.26萬平方公里，人口約23.62億，2018年北部非洲6國GDP總額為6716.62億美元。

北部非洲國家經濟發展水平參差不齊，利比亞多年來政局一直不穩，經濟頹勢。蘇丹政局不穩，GDP從2017年的1230.53億美元，降為2018年的408.53億美元，同期下降66.80%。埃及2018年GDP為2508.95億元，占整個北部非洲6國的37.73%；埃及地處亞歐非三大洲交界處，是“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重要樞紐，蘇伊士運河是“一帶一路”聯接南海、印度洋至地中海、紅海的重要綠色通道。但埃及耕地面積不足，是世界上最大糧食進口國之一。突尼斯2017年和2018年GDP均為398億美元左右，該國農業生產落后，糧食無法自給。阿爾及利亞是北部非洲國家中面積最大的國家，2018年GDP達1737.58億美元，但糧食與日用品依賴進口。摩洛哥地處非洲西北端，通過直布羅陀海峽連通歐洲、中東和非洲，近年來該國政治穩定，經濟穩定發展，2018年GDP為1179.21億美元。

二、自然資源、投資及經貿現狀

北部非洲國家資源豐富，原油占世界總產量5%，棉花占5%，磷酸鹽占22%。埃及石油和天然氣儲量分別位居非洲國家第6位和第3位，石油儲量4億噸，占世界儲量0.2%；天然氣占世界儲量的1.1%。蘇丹石油儲量達45億桶，蘇丹分裂后，75%的石油資源劃歸南蘇丹。蘇丹的金、銀、鉻、銅等資源也較豐富。利比亞石油儲量估計高達1000億桶，已探明的為430億桶；天然氣儲量為1.54億立方米，居非洲第4位，其他資源如石膏、鐵、鉀、錳、磷酸鹽、銅等相對豐富。突尼斯磷酸鹽儲量1億噸，位居世界17位，石油儲量位居世界48位，天然氣儲量651.2億立方米，位居世界58位；突尼斯還是世界最大的橄欖油和椰棗出口國之一。阿爾及利亞礦產資源品種豐富，石油儲量占世界總儲量的1%，居世界第15位，非洲第3位；天然氣儲量占世界總儲量的2.37%，居世界第10位，頁巖氣儲量世界第3位，天然氣出口量位居世界第3位。摩洛哥磷酸鹽儲量占世界總儲量的71%，頁巖油儲量占世界總量3.5%；摩洛哥是非洲最大的產魚國，也是世界最大的沙丁魚出口國。2017年，摩洛哥的丹吉爾港口成為非洲最大的集裝箱港。

2018年中國對北部非洲6國投資流量為5.82億美元，較2017年增長4.93億美元，其中前2位為：埃及2.22億美元、阿爾及利亞1.79億美元；2018年投資存量為52.97億美元，增長了7.27億美元。2018年中國在北部非洲投資存量最多的國家是阿爾及利亞，達20.63億美元，占中國對北部非洲國家總投資額的38.95%；另外，中國對埃及、蘇丹的投資存量也超過10億美元。

根據世界銀行2020年《營商環境報告》顯示，北部非洲國家營商環境排名為：埃及114名，蘇丹171名，利比亞186名，突尼斯78名，阿爾及利亞157名，摩洛哥53名。中國分別與埃及、突尼斯、摩洛哥簽署了“一帶一路”備忘錄，為推動中國企業“走出去”提供了保障。

2019年中國與北部非洲國家貿易總額為378.14億美元，同比增長6.4%，中國對北部非洲國家出口額為292.83億美元，同比增長9.6%；中國進口總額為85.30億美元，同比降低10.1%；中國出口主要是機械設備、日用品等，進口則以石油、天然氣、初級農礦產品為主。埃及作為“一帶一路”重要支點國家，中國在埃及投資的企業超120家，2019年中埃貿易額達132.02億美元，占中國與北部非洲國家貿易總額的34.91%。中國是蘇丹的重要援助國，中國援建項目達上百個，中國給予蘇丹97%的輸華產品零關稅待遇，在蘇丹有投資項目的中國企業超過百家。利比亞由于戰亂頻繁，中資企業基本撤走，2018年中國在利投資存量約為4.26億美元，2019年中利貿易額72.52億美元。中國是突尼斯的重要經濟、貿易和投資合作伙伴，在突尼斯的中資企業近30家，中國員工為350余人，2019年雙邊貿易額為15.73億美元。中國企業在阿爾及利亞主要開展承包工程和貿易業務，中資企業數量為49家，中方工作人員超4萬人；中國是阿爾及利亞的第一大進口來源國，但近期阿經濟形勢嚴峻，政府不斷扶持本國企業，對雙邊貿易帶來一定影響，2019年雙邊貿易額為80.82億美元。摩洛哥社會穩定，地理位置優越，經濟開放性好。中國與摩洛哥合作勢頭良好，中資企業48家，中國員工400多人；2019年雙邊貿易總額46.7億美元，同比增長6.4%。

中國企業在北部非洲投資集中在油氣資源開發、制造業、建筑業及服務業，但還存在本地化經營程度不足的問題。

三、北部非洲國家的稅收政策

北部非洲國家開征的稅種主要包括增值稅、消費稅、公司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其他稅種主要包括關稅、房產稅、工資稅、印花稅和社會保障稅。為方便讀者對比了解，將北部非洲國家的基本稅收政策整理在表1中。

由表1可知，從增值稅來看，利比亞未開征增值稅，其他國家的增值稅基本稅率在14%～20%之間，均高于中國增值稅基本稅率13%。從消費稅來看，埃及、利比亞、突尼斯未開征消費稅，阿爾及利亞、摩洛哥消費稅征稅范圍較小，僅對煙草、酒精和潤滑油征稅；蘇丹僅在進口環節對所有商品征收消費稅。

從公司所得稅稅率來看，埃及22.5%和利比亞20%，均低于中國企業所得稅稅率（25%）；蘇丹的所得稅稅率一般企業為13%，但金融業公司所得稅率30%，高于中國；阿爾及利亞除從事進出口貿易的企業公司所得稅稅率為26%外，其余行業低于中國稅率；摩洛哥的公司所得稅稅率為31%，是北部非洲國家中最高的。就個人所得稅而言，除蘇丹實行單一比例稅率外，其他國家實行累進稅率，各國最高累進稅率在10%～38%之間，均低于中國的最高個人所得稅稅率45%；因此，在北部非洲國家務工人員，回國后還需要進行個人所得稅的納稅申報和匯算清繳。

四、北部非洲國家的稅收優惠政策

中國企業在北部非洲國家進行投資，應充分考慮各國稅收優惠政策。稅收優惠政策主要包括特定行業、特定地區、特定行為、特定企業的優惠。從特定行業看，投資在工業、農業、畜牧業、教育、環保等行業可在一定期間享受低稅率、減免一定稅種的優惠。特定地區主要包括經濟特區、出口自貿區，在這些區域內投資，可享受一定年限內減免關稅、增值稅、租金、所得稅等優惠。特定行為主要包括研究開發、投資、增資、教育培訓等，可以享受公司所得稅前抵免、加計扣除等優惠。特定企業是指新成立企業、高新技術企業等，可享受按一定比例投資額抵減應納稅所得額、免稅等優惠。北部非洲國家一般規定優惠政策適用于居民企業，中資企業投資時應實行本土化戰略，設立居民企業。北部非洲國家稅收優惠政策，如表2所示。

五、北部非洲國家的涉外稅收政策

北部非洲國家的涉外稅收政策，這里主要分析其對外支付股息、利息的預提稅，以及北部非洲各國簽訂的國際稅收協定。預提稅規定及其雙邊稅收協定是中國企業進行稅務籌劃的重要內容。為了使讀者清晰了解北部非洲各國涉外稅收政策，現將其歸納整理，列示于表3中。

由表3可知，利比亞對外支付股息和利息均不征收預提稅，故投資利比亞，無需進行股權架構設計和債權來源選擇。因埃及向中國股東支付股息，預提稅為8%，而埃及向阿聯酋、馬來西亞和荷蘭（達到持股25%）支付股息，預提稅為0，故中國企業投資埃及，應通過阿聯酋、馬來西亞或荷蘭的公司控股；埃及向中國境內支付利息預提稅為10%，但埃及向阿爾及利亞支付利息，預提稅5%，而阿爾及利亞向中國境內支付利息預提稅為7%，故通過阿爾及利亞轉貸并不能降低稅負。故埃及項目的借款來源首選中國境內免利息預提稅的銀行，若從集團內借款，則應向中國境內母公司或境內子公司借款。突尼斯向中國支付股息預提稅8%，但突尼斯向阿聯酋、毛里求斯和荷蘭支付股息，預提稅為0，故中國企業投資突尼斯，應通過阿聯酋、毛里求斯和荷蘭控股；突尼斯向中國支付利息，預提稅10%，但突尼斯向毛里求斯支付利息，預提稅2.5%，故中國企業投資突尼斯可以通過中國境內免征利息預提稅的銀行借款，若為集團內借款，則可以通過毛里求斯的財務公司借款。阿爾及利亞向中國股東支付股息，預提稅5%，但阿爾及利亞向阿聯酋支付股息，預提稅為0，故投資阿爾及利亞，應通過阿聯酋控股；阿爾及利亞向中國支付利息預提稅7%，但阿爾及利亞向阿聯酋支付利息，預提稅為0，故阿爾及利亞項目借款來源，可以選擇從阿聯酋財務公司借款，或者通過阿聯酋控股公司轉貸。摩洛哥向中國股東支付股息，預提稅10%，但向馬來西亞、阿聯酋支付股利，預提稅為5%，向拉脫維亞、愛爾蘭支付股息，預提稅6%，向比利時支付股息，預提稅6.5%，故中國企業投資摩洛哥，可以通過馬來西亞、阿聯酋、拉脫維亞、愛爾蘭、比利時等公司控股；摩洛哥對外支付利息，預提稅均為10%及以上，故摩洛哥項目借款來源，應選擇中國境內免征預提稅的銀行。

外匯政策關系到企業的經營成果是否能夠順利取得和自由使用。北部非洲國家外匯政策比較開放，一般限制較??；埃及是自由市場交換體系，外匯可自由流動。利比亞、突尼斯、阿爾及利亞、摩洛哥均要求外匯支付必須通過銀行完成，突尼斯對涉外貸款金額進行了限制；在阿爾及利亞支付外匯，必須經過稅務局批準，且不得通過國外銀行獲取外匯貸款；摩洛哥要求外匯支付要先備案，為促進出口，允許出口商自由兌換一定比例外匯。投資北部非洲的中國企業應全面了解東道主外匯政策，嚴格遵守外匯管理規定，防止因違規帶來糾紛。北部非洲國家外匯管制政策如表4所示。

六、投資北部非洲國家的稅務風險防范

北部非洲國家在結束殖民統治并獨立后，制定了與西方非常相似的稅收制度和政策，這與中資企業習慣的中國征稅程序、征管流程有很大差別。另外，中國企業由于語言、習俗、文化、宗教等與東道國存在本質區別，這些文化特色體現在稅務處理的每個細節，容易造成征管過程中的稅務糾紛或爭議。例如，蘇丹雖然法律規定的稅種少、稅率低，稅收減免規定較多，但稅收體系不健全。蘇丹戰亂分裂后，近年來，被美列入“支持恐怖主義”國家的名單，受到美國制裁；蘇經濟發展困難，稅基窄。稅務部門在稅收征收過程中，征稅時間不確定，采取上門征收的方式；通常稅務部門不按法律規定和不按照企業實際賬目計算稅額，而是自行估計，刻意高估收益和重復計算征收，常高估稅額。防范這類稅務風險，企業應建立必要的稅務風險控制制度，做好稅務風險評價。其次，做到本土化經營，與當地政府保持良好溝通，遇到稅務糾紛積極尋求當地政府支持或中國使館協助；與當地工會、居民形成良好關系，尊重當地風俗習慣、承擔必要社會責任、保護生態、做好與媒體的公關、將中國文化與東道國的“入鄉隨俗”結合起來，減少稅收糾紛。此外，國家稅務機關，可以嘗試在中資企業較多的東道國派遣稅務專員，為中國企業降低海外投資稅務風險和投資保值增值保駕護航。

防范關聯交易納稅調整風險，中國企業應熟知北部非洲各國轉讓定價規定：利比亞無轉讓定價規定，埃及對轉讓定價要求較嚴格，其轉讓定價指南是基于OECD的轉讓定價指南制定。突尼斯、阿爾及利亞、摩洛哥均要求向稅務機關提供轉讓定價文件，稅務機關有權進行審核和依據公平原則進行調整交易價格。所以，投資這些國家的中資企業，應嚴格遵循公平交易原則，避免引起東道國稅務主管部門介入而帶來關聯交易納稅調整風險。

防范利息稅前扣除帶來的納稅調整風險，中國企業應熟知北部非洲各國的資本弱化規定：利比亞、突尼斯、阿爾及利亞無資本弱化規定，摩洛哥雖無資本弱化規定，但對公司向股東借款金額和利率做了具體規定，即向股東借款金額不得超過股東的認繳資本額，利率不得超過半年期的國債利率。埃及規定債權比不得超過4：1，超過部分產生的利息不得稅前抵扣。所以，投資摩洛哥和埃及的中國企業在投資期和經營期內均應遵循相關規定，防止利息不允許稅前扣除導致的納稅風險。

目前，北部非洲國家中阿爾及利亞、埃及、突尼斯、摩洛哥均加入《BEPS多邊公約》。 BEPS行動計劃使各國協調一致地應對稅基侵蝕和利潤轉移問題，對政府來說是好事，但對企業來說，無疑加大了海外稅務風險。北部非洲國家執行BEPS具體情況，如表5所示。

由表5可知，埃及實施了BEPS行動計劃的7項，摩洛哥實施了6項，突尼斯實施了5項，阿爾及利亞只實施了2項。但隨著各國對BEPS行動計劃認識的深入，會逐漸擴大實施范圍，中國企業應認真研究投資所在國執行BEPS行動計劃的新政策，防止由此帶來的稅務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