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苧予
真正的草書藝術,完全不是在趨附他人,而是作者個性的真實表現。可能滿紙“荒唐言”“草率風”,卻以一種獨特的真情實感,觸及觀者的魂靈,此乃參差百態的差異之妙。
從“無法”到“有法”,得之象外,臻至化境,彰顯的是個性獨特與共性技法間的融會貫通,這是傳統的哲學審美至境,亦是當代思想與藝術的起源。因而吾曰:和而不同,大美方成。
魯迅先生曾說:“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同時也說“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和我有關”。創作文學,只是堅守個性而孤立于時代之外,未免庸俗淺薄;只為取悅讀者而失去自己的靈魂,便丟掉了這部“作品”本身存在的意義。
揆諸當下,文學作品或將風行潮流奉為圭臬,進而延伸至“用同一個聲音說話”;或秉承離經叛道,張揚個人的理念,獨特成脫離時代的“孤島”。物如此,人亦如是。
《祝福》中祖祖輩輩迂腐陳舊的相同觀念成為害死祥林嫂的罪魁禍首;堂吉訶德將不切實際的獨特幻想付諸現實,他人看他如瘋癲;思想超限度的差異,致使個體行為的怪誕荒謬。此二者,皆不可取。究其病灶,前者是由于個人獨特性的萎縮,對“物之不齊”乃物之本性認知的缺失,因而困囿于整齊劃一的枷鎖;后者是源自眼界的狹隘與知識的片面,以致獨持己見,夜郎自大,軌跡與時代脫節。
于文學藝術而言,當合理彰顯獨特,締造作品個性化。孟子云:“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事物各有不同的情志存在,所體現的差異本是自然界恒一的法則。少陵沉雄博大,而獨少摩詰之沖淡幽適,此少陵生平之所短。摩詰又有別于太白,太白清而放,摩詰清而適,故高人之調自不同也。三人皆立足時代背景,貫之以個人獨特風格,因而各成大家,共譜唐詩風韻。我們應在合理限度之內,秉持共性規律,尊重,包容,創造個人的獨特性,以己身才華同展文化灼灼之輝。
于意識觀念,當理性看待差異,造就思想多元化。各人之所以執筆各自的生活,是個人擁有其獨特思想境界與情感體驗,自然也有其不同的趣味追求與志向節操。而我們所應做的,便是把個人的獨特性刻入生活的骨髓,完成陀思妥耶夫斯基口中“人不是齒輪”的例證。在大道相同的主流背景內,理性表露個人思想的參差百態,以“恬淡”的心境兼收并蓄,構成當代意識理念的多元并存。
《國語》云:“聲一無聽,物一無文,味一無果,物一不講。”差異本天成,獨特需有度。和而不同,理性張弛,大美方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