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立立
當下時代總愛夸大其詞,動輒將女性尊為“女神”,將男人封為“男神”。可事實上,世界上哪兒有什么神,不過都是肉體凡胎罷了。當然,遠離庖廚的男人并不知道(或者假裝不知道),當他們向身邊女伴彎腰鞠躬、表達敬意的時候,他們的妻子正待在一地雞毛的家中,在兒女的環伺下,一臉冷漠地看著凌亂的房間,偶爾透過窗戶眺望外面那個鮮活的世界。這樣的神態契合當下社會的“喪偶式育兒”,簡直就是這個特殊群體的標配。
因此,如果把《坡道上的家》稱為當代日本版的《絕望主婦》,應該是貼切的。在提筆寫作之前,角田光代是一名地道的家庭主婦。于是,當她談論女性時,總會不由自主地站在過來人的角度,細膩地詮釋身為母親的艱辛與苦澀。
書寫女性生活,本該是溫柔的、甜蜜的,但《坡道上的家》偏偏很冷峻。角田光代筆下的每個字、每句話都有著強烈的代入感,讀過總令人唏噓不已。所謂“坡道上的家”,說的是養兒育女的艱難。好比山坡上的房子,想要走進去,安安穩穩地欣賞山頂的美景,必須先爬過泥濘曲折的小路。同樣,要成為母親,首先要放棄外面世界的精彩,告別朋友、忽略假期、不眠不休,24小時馬力全開地守在孩子身旁。《坡道上的家》正是如此。全書分為12章,除了序幕、評議、終章,與中間暫停的“一個周末”之外,其余各章分別被命名為“公審第一天”“公審第二天”“公審第三天”……直到“公審第七天”。
故事的核心是一樁虐童案。被告是年輕的家庭主婦安藤水穗,她患有嚴重的產后抑郁癥。某天,她在給年僅八個月的女兒小凜洗澡時“一時手滑”,致其死亡。與此同時,身為家庭主婦的里沙子被選為該案的候補陪審員,全程參與案件的審理。對于案件的審理,里沙子有她自己的想法:“我得認真,不能恍神,不能閉塞視聽,必須和水穗站在同樣的立場,以母親的身份參與這場審判。”于是,小說就有了從形式到內容的統一:一方面,被唾棄的母親成為被告,等待最終的判決;另一方面,參與審判的里沙子從被告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如此兩相對照,共同演繹著一曲母親的悲歌。
以里沙子為例。在與女兒相伴的每一天里,她都會想起婚前的安靜時光,只是當她嫁入夫家、懷孕生子,過去種種就像“半個世紀前一般遙遠”。求學時,她從沒想過將來會成為一位母親。她憧憬愛情,卻不愿被婚姻套牢,失去最寶貴的自由。甚至,到了大學畢業,里沙子仍然是標準的不婚族,既害怕成為新娘,也害怕成為母親。在她的描述中,婚姻生活就是“一鍋煮得看不出蔬菜原本形狀的咖喱”,骯臟混亂、簡單粗暴。回到現實,女兒文香剛滿兩歲,正值人生的第一個叛逆期。她的舉止行為總是別扭得令人哭笑不得,每每搞得毫無經驗的里沙子精神緊張、手足無措,只能躲在回家的電車上偷偷哭泣。
諷刺的是,丈夫并不理解里沙子的委屈,反倒把一切視為理所當然。每當婆婆責怪里沙子太懶,不好好對待文香的時候,丈夫總是待在一邊悶聲不響,既不向父母解釋,也無意安慰妻子。久而久之,吵架就成了家常便飯。但丈夫仍然無動于衷,不把吵架當成正經事。因為在他看來,爭吵是家庭成員的必修課,哪對夫妻不吵架呢?于是就有了一種荒誕的邏輯:如果由于母親一時的疏忽,讓兒女失去管教,那么孩子成長中出現的所有不爭氣的舉動(不會念書、功課很差、成為問題兒童、成年后職業升遷不順),都得歸咎于母親當初的失職。
此時,大約沒有誰會去追究父親的責任,所有的苦果都得由母親一口吞下。因為養兒育女本就是女人的天職。顯然,這是“喪偶式育兒”的必然。那么,我們不禁要問,在母親辛苦操勞、哺育幼兒的時候,男人又做了什么?日本社會從來不缺少直男,傳統觀念要求他們遠離家庭,一心謀求事業發展。通常,丈夫會在孩子出生時,滿臉欣喜地驚嘆,“天啊!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孩子啊”。而等到新鮮勁兒過了,就轉身離開,把哺育下一代的重擔留給妻子。問題是,是不是只要一句“賺錢養家”就可以抹去男人應盡的責任,而后心安理得地享受天倫之樂?答案是否定的。具體到水穗,我們實在不必苛責她的神經質。如果她的丈夫能夠及早關注她的心理狀態,多體諒她一些,或許她就不會神情恍惚,鑄成大錯。
正如日本作家渡邊淳一所說,角田光代“真實地寫出了現代女性的切身問題,將她們狡猾、溫柔、友情等感受性融入日常生活中”。這種寫作是勇敢的。角田光代沒有控訴,沒有問責,沒有刻意拔高,更無意掩飾。相反,這更像是一種人類學的田野調查,或者干脆就是一幅細膩的工筆畫。細讀《坡道上的家》,不難看到這樣的畫面:一位年輕女性默默地待在潮濕的浴室里,神情焦慮地與懷里的嬰兒一起哭泣。這是水穗,也是里沙子,更是角田光代。在巨大的壓力下,她們遠離社會,獨自留守家中,與奶瓶、鍋蓋、尿布為伍,心有不甘地做著生活的奴隸。可誰愿意這樣呢?《坡道上的家》里有一句話說出了她們的心聲:“我們誰也不是,不是母親、不是妻子、也不是誰的女兒,沒有任何包袱,也沒有名牌衣物、工作、前男友以及其他年輕母親來束縛我們,有的只是天真的自信與滿滿活力。或許我們能回歸本心,面對真正的自己也說不定。”
只是,想要“回歸本心”、活出自我并不容易。為了走出家庭、重返職場,女性往往要付出比男性更為艱辛的努力,更得承受來自社會、家庭的雙重質疑。同樣,角田光代的寫作也是艱難的。為了還原那些“被禁錮的母親”,她必須走入人群,持續不斷地觀察每一位擦肩而過的女性,將她們從幽暗的公寓里請出來,共同加入她創作的行列。但她也很清楚,哪怕她寫得再多,也是微不足道的。水穗也好,里沙子也罷,她們的經歷不過是冰山一角,還有更多的人與事被隱藏在厚重的冰層之下,不被重視地存在著,儼然“看不見的母親”。說到這里,不妨想象一下,如果我們身邊也發生了類似的案件,國內作家會怎么去寫?當然,不管他們寫不寫、如何寫,那都將是另一部《坡道上的家》了。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
古今中外,許多名家都對運動情有獨鐘,諸如伏爾泰的“生命在于運動”,希波克拉底的“步行是最好的藥”,托馬斯·杰斐遜的“身體最重要的補藥是體育運動”等。但是,人們在運動中普遍存在困惑,比如運動對哪些疾病有幫助,如何運動,頻率與強度如何?怎樣運動才會不受傷,如何堅持?作為臨床醫生,就診時間有限,專門討論運動這樣的非藥物治療方式似乎是非主流,卻又是病患特別希望醫者能夠另辟時間專門告知的康復方式。因此,作者帶著這些問題結合各類醫務人員的經驗,為讀者們撰寫了一本全新視角的運動筆記。(文/曉野)
書名:《醫生的運動筆記》
編著:朱凌宇
出版: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