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衣”消得美人醉

魏平

女為悅己者容，似乎是一種天性——為喜歡自己和自己喜歡的人好好打扮一番，讓所有見著你的人因為賞心悅目而樂意靠近你。

我，就是這樣一位喜好打扮的小女人。

四十年前的我，需要盼到過新年才有新衣上身。姐弟三人，生于鄉野，臨河而居，且鄉人都忙于勞作，無暇顧及小孩，于是都在隔奶之后送到老街外婆家。每一年進入臘月之后，也就是差不多燒起“火罐頭”、捧著“燙婆子”的時節，心靈手巧的外婆就在屋里鋪開“春臺板”，執尺執剪，又量又裁。大年初一睜開眼睛，小棉襖外已披上了一件新的粗棉布包衣。我，妹妹和弟弟，棉襖還是舊襖，但罩衣絕對是新的。弟弟的包衣后背有衣帶，需要大人幫他系上。我是老大，再穿著包衣去上學就不好看了，外婆于是幫我把領口改成小圓領。衣襟上一排五顆紐扣，從上到下我管它們分別稱為“偷拾買拐做”，五顆要齊全，掉一顆都不行。

等我長到豆蔻，做新衣便走進裁縫師傅家中了。老街上有傳了百年的風俗——一年中農歷二月十五、七月三十兩個節場，賣布的攤位擺滿了花花綠綠的布料，喬其紗、的確良、化纖、棉布……應有盡有。有一年我們趕二月十五的集，母親帶著我和妹妹，在布攤前和攤主反復算計著扯多少尺寸夠我和妹妹一人做一件花襯衣。商定后，讓我們姊妹倆在一大堆花式里挑。我指著一塊淡紫色底、有白色雪花狀小點的面料說喜歡，這時候天空竟真的飄起了雪花。這一幕是如此的難忘，也不知是因為那年早春的雪花，還是那件帶了雪花的花襯衣。

十八年華，桃李芳菲。此時的我選擇衣服的眼光，已經和母親有了明顯的分歧。二十歲那年，家里請了裁縫師傅給全家做新衣，妹妹弟弟自是新奇的，我倒是興奮不起來。因為此前我已跟父親去過宜興縣城，在城里開過眼界的，那里有好多服裝店，衣服真洋氣！我實在不明白母親為什么還請師傅來家中做，鄉下裁縫自己都穿得土里土氣的，哪能做出漂亮衣服？那一年特別流行一種兩面能穿的滑雪衫，相當迎合人們不時換裝的心理。說實話，我真不喜歡一面湖藍、一面暗紅的顏色，奈何自己做不了主。

梅之年時，我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家，我總是盡我所能地把女兒打扮成小公主。對于天天要上班的我，一身職業套裝，青底白色豎條紋，西裝領，直筒長裙，料子厚實，也能應付一般場合了。當了房奴之后，過節時偶爾進城一次，直奔打折促銷的柜臺，買到便宜的好貨真是心花怒放。

女兒上了大學，家中負擔終于減輕了一些。在家附近的小鎮上，有很多服裝店，我和店主們都很熟。我是她們每一家的“VIP”，其中一家叫“E尚”的風格特別適合我。“E尚”蝸居在周鐵小鎮老街弄堂里，只有幾個平方米，但被店主收拾得整潔又極富女人味，奶白色的空間加上合理的布置，讓人感覺明朗而舒暢。

店主姓邱，看上去時尚又不妖嬈做作，個性爽快，進的衣服風格也與她做人的風格相似。另外，她喜歡我的文字。在給我推薦衣服時總是說：這個特別文氣，佛系，只有你穿上才顯氣質。她的整體風格我喜歡，“讓適合自己的常伴左右便是最明智的選擇。”帶著這個理念，我時不時去光顧她的小店，果真，她的店因為她的個性經營在周邊出名了，生意紅紅火火。大家已忘了“E尚”，只提“小邱的店”。

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大大方方，對于自己來說是一份自信，相對于旁人來說這是一份尊重。四十多年的光陰轉瞬即逝，在現如今這個百花齊放的好時代，真的是“人就美衣精神爽”。在和朋友們聊起將來退休后的生活時，我開玩笑說：我要向瓊瑤阿姨學習，就是在家中碼字，也必須收拾得漂漂亮亮，這樣才能敲出更美好的文字。（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