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擁抱自貿港

屈一平

4月4日拍攝的三亞國際免稅城（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張 麗蕓 攝）

海南，2020年迎來了新的跨越。

6月1日，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指示強調，要把制度集成創新擺在突出位置，高質量高標準建設自由貿易港。

同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總體方案》（以下簡稱《方案》）并發出通知，要求各地區各部門結合實際認真貫徹落實。總體方案包括總體要求、制度設計、分步驟分階段安排和組織實施四大部分。

6月8日，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舉行新聞發布會，國家發展改革委副主任林念修指出，《方案》始終把握3個關鍵點：第一，堅持黨的集中統一領導，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第二，對接國際高水平經貿規則，把制度集成創新擺在突出位置，促進生產要素自由便利流動;第三，成熟一項推動一項，行穩致遠，久久為功。

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副院長李光輝對本刊記者表示，根據《方案》，海南全島封關等多項制度目前在中國歷史上開放程度是最前沿的。從國際背景看，《方案》是在世界范圍內保護主義、單邊主義愈演愈烈，疫情又逢全球化危機的背景下出臺的，以海南作為對外開放的重要平臺，是為了向世界表明中國進一步對外開放的決心和為世界經濟繼續作貢獻的決心;從國內背景看，國內正在經歷新一輪大發展大變革調整，在疫情導致經濟下行的背景下要進一步推進高水平開放，建立開放型經濟新體制。

上海財經大學自由貿易區研究院院長趙曉蕾對本刊記者表示，在當前經濟全球化及國際經貿格局深度變革異動的形勢下，建設海南自由貿易港，可以彰顯中國堅持全方位對外開放、深化改革，主動參與引領經濟全球化健康發展的決策部署。

為什么是海南

選擇海南作為中國的自貿港，并非一朝一夕決定的，這一步走了30多年。

1988年4月13日，第七屆全國人大決定設立海南省、建立海南經濟特區。20年后的2018年4月14日，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關于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開放的指導意見》，同意海南全島建設自由貿易試驗區和中國特色自由貿易港。2020年6月1日，《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總體方案》正式發布。

“海南進一步開放是中國7個區域經濟發展的重大戰略之一?！崩罟廨x表示，因為自身的區位優勢和戰略使命，海南成了自貿港的試驗田，成了零關稅、低稅率、封關運作、貿易自由、人員流動自由的前沿探索陣地。

海南省位于中國最南端，是中國國土面積（含海域）第一大省，也是中國最大的經濟特區。

中國（海南）改革發展研究院院長遲福林在2019年接受記者采訪時曾表示，海南無論地理條件還是自然條件都很好，具備全島建立自貿區的優勢。以后的2到3年是重要時間段，海南將完成從自由貿易試驗區向自由貿易港的發展。

從地理位置看，海南的條件得天獨厚。瓊州海峽將海南與內陸地區隔開，隔離成本幾乎為零，有利于實施較低成本的有效監管，也有可能率先實現較高程度的開放。海南自貿港的建設將促進中國與周邊國家間的貿易和投資往來，提升地區內的貿易投資自由。

其實，海南的擴大對外開放具體措施在兩年前就已進一步深入。

2018年5月，公安部規定59國人員在海南省可以獲得入境旅游免簽。截至2019年底，共有47.9萬人受益入境。同時，離島免稅政策紅利持續釋放，截至2019年底，政策調整一年內銷售額達128.86億元，同比增長均超過近三成。

同時，從去年的統計數據看，海南的貿易實力不可小覷。2019年，海南貨物貿易進出口達到905.9億元，是全國平均增速的2倍，實現服務貿易順差6.53億元。

海南如今開放成為自貿港是借鑒了歷史。自貿港在中國的歷史要追溯到宋元時期。當時的泉州（刺桐港），曾被馬可·波羅描述成與亞歷山大港齊名的東方第一港。李光輝介紹，由于當時的泉州港不具備免稅或低稅的特征，因此在歷史上一直未被公認為傳統意義上的自由港。1841年英軍侵占香港后，宣布香港為遠東第一個自由港。

自貿港的構想源于40年前的中國。鄧小平同志在20世紀80年代后期提出的“再造幾個香港”的構想，就是發展自由港的戰略思想。

1985年，時任廈門市委常委、副市長的習近平同志牽頭研究制訂《1985—2000年廈門經濟社會發展戰略》，這是全國經濟特區最早編制的一部經濟社會發展戰略規劃。歷時一年半，這一發展戰略得以制定完成，習近平同志在該戰略規劃中領導研究了“探索自由港建設和對臺交流合作”的議題。2020年，習近平總書記親自謀劃、部署、推動了海南自由貿易港的建設。

從自貿區到自貿港，并不是簡單的迭代過程

從自貿區到自貿港，雖然只是一個字的區別，海南承載的分量卻完全不同。

自貿區的意義，在于發揮先行先試作用，探索可復制的經驗。從2013年上海自貿區開始，截止到2019年，中國擁有18個自貿區。

那么，建設自由貿易港和現在的自由貿易試驗區有什么區別？創新的地方又在哪里呢？

李光輝表示，從海南自貿試驗區到海南自由貿易港，并不是簡單的迭代過程，而是同屬開放理念，注入了創新機制。自貿試驗區作為深化改革和擴大開放的試驗區，目的是進行可復制、可推廣的制度創新，進一步推動中國的改革開放。而自由貿易港則是學習國際自由港的運作，建設一個更加開放的、連接中國與全球的連接點。

“從自貿港興起的原因和歷史看出，其興旺發展得益于三方面優勢基因?！崩罟廨x認為，首先，港口城市的區位包含足夠的貨物集散和完備的商品交換;其次是涉及航運方面，海外貨物會促進國際交易市場昌盛以及人口集聚;第三，相對獨立和開放的法律制度能保障航運貿易一定程度的開放、優惠的免關稅低稅收優惠，建立各行業的管理制度并能運作。由此可見，自由港的主要開發目標是在本國境內設立特殊監管區域、實行特殊稅收政策，以促進自由貿易、要素流動自由化的實踐。

海南自由貿易港意味著在有效監管下，建設全島封關運作的監管特殊領域。這個領域里面，保障貨物、資金、人員進出自由，并且絕大多數商品免征關稅。

趙曉蕾認為，自由貿易港是在自貿試驗區基礎上實行的高水平的開放，更突出貿易投資自由化、便利化目標。應該說，海南自由貿易港比自貿試驗區開放領域更廣，程度更深。

《方案》提出，在海南自貿港與境外國家和地區間推行“一線”方案，在海南自貿港與境內地區間推行“二線”方案，實行“一線”放開、“二線”管住、島內自由?！耙痪€”放開，意味著放開自貿港與國家海關邊境線間的管理，除了規定進口貨物清單，實行多數貨物免稅極簡易的管理?！岸€”管住，意味著設立自貿港和國內其他地區間新的管理。趙曉蕾指出，這是一種新的管理模式，既有利于自貿港的發展，又符合中國國情。

“自由港有兩種不同性質的功能?！崩罟廨x指出，其一是自由港自帶的功能，比如聚集的臨港工業、國際商務與交易市場繁榮等，是隨著自由港同時帶來的功能，同時也是自由港早期的表現;其二是在發展中誕生的新功能，比如出口加工制造、科技研發孵化、國際服務貿易等。而這種“創新功能”的能力是自由港保持活力的本質。

自貿港給消費者的紅利

對于我們的生活，自由貿易港會帶來哪些實惠呢？

——零關稅。眾所周知，香港之所以成為亞洲的消費天堂，主要是除了酒類、煙草等特殊物品之外，其他進口貨物都不征收關稅。原來國內的保稅區、自貿區等雖然進區貨物也是零關稅，但基本上屬于生產資料免征關稅，直接受益者為企業，消費者想要購買商品還是要繳付關稅。零關稅從企業擴展到了消費者，在內地歷史上還是首次。

此外，《方案》提出“放寬離島免稅購物額度至每年每人10萬元，擴大免稅商品種類”。對于島內居民來說，消費進境商品，實行正面清單管理，允許島內免稅購買。對于游客來說，將放寬離島免稅購物額度，由現在的每年每人3萬元放寬到10萬元，同時擴大免稅商品種類。

專家評價：海南對標香港、新加坡，實現自由貿易零關稅，將建設高標準國際貿易“單一窗口”。

——低稅率。原來企業所得稅通常是25%，國家高新技術企業和西部符合鼓勵類產業等幾類特殊主體可以享受15%的稅率。深圳前海、上海臨港這樣的自貿區，“鼓勵類企業”將按15%征收企業所得稅。

而此次《方案》規定，到2025年前，在海南自由貿易港注冊、運營的企業，征收15%的所得稅。同時在自貿港設立的旅游業等企業，其2025年前新增境外直接投資所得，免征企業所得稅。到2035年前，在海南自由貿易港注冊、運營的企業，征收企業所得稅15%。

專家評價：新加坡的企業所得稅稅率17%，個人所得稅最高稅率20%;香港的企業所得稅16.5%，個人所得稅15%;海南的目標是二者都降到15%。

——百萬人才進海南。

實行以公民身份號碼為唯一標識、全島統一的居住證制度，放寬了戶口遷移的政策。外國人可以免簽入境的，前提是自行申報或單位邀請。另外，境外理工農醫類高水平大學、職業院校可在海南自貿港獨立辦學，開設國際學校。同時發展重點高校、引進國外知名院校，在自貿港建立中外合作辦學機構。

——推動旅游與健康醫療養老養生等深度融合。海南自由貿易港將推動旅游消費中心與文化體育等融合。加大引進國外優質醫療資源，在海南建設區域醫療中心，發展養老養生業。

關于消費者普遍關注的房地產、汽車等消費領域的熱門問題，李光輝告訴本刊記者，海南成為自貿港后，房地產市場將會走向一個“新高潮”：海南有著全國稀缺的生態資源，受非本省戶籍居民家庭在海南省范圍內只能購買一套住房等限購政策的影響，人們在海南擁有一套房子的愿望很難實現，海南對房地產實施全域限購政策，實際上也是風險防控的過程。另外，《方案》明確提到將致力于壯大以新能源汽車為代表的先進制造業，政策力度很大。將實現增值30%以上的新能源汽車產品納入實施免征關稅的進口原產地政策，所涉及的生產設備進口實施零關稅政策，節省了汽車生產企業5%的成本。自貿港還準備在推出1萬輛新能源汽車的前提下，將新增加的公務用車全部更換為新能源汽車試點。

海南自貿港的步伐

那么海南自由貿易港將怎樣分步驟、分階段建立起新的制度和政策體系呢？

根據《方案》，海南自貿港建設將分步實施：2025年建立以貿易自由便利和投資自由便利為重點的自由貿易港政策制度體系;2035年，發展成中國開放型經濟新高地;到本世紀中葉，建成具有國際影響力的高水平自貿港。

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副院長 李光輝

商務部副部長兼國際貿易談判副代表王受文說，根據總體方案，2025年以前主要做好三方面工作。一是在洋浦保稅港區率先實行“一線”放開、“二線”管住的政策措施。二是建立“一負三正”清單，即對企業進口自用的生產設備，實行“零關稅”負面清單管理;對進口營運用的交通工具，進口用于生產自用或以“兩頭在外”模式進行生產加工活動所消耗的原輔料，以及島內居民消費的進境商品實行“零關稅”正面清單管理。三是今年年內制定跨境服務貿易負面清單。

李光輝分析，到2025年，總體上說，海南自貿港的營商環境將達到國內第一的水平，增長市場主體，提升產業競爭力，逐步完善適應自貿港的法律法規。

到2035年，自由貿易港制度體系和運作模式更加成熟，基本構建貿易投資規則，營商法律法規體系更加健全，基本形成現代社會治理格局，成為中國開放型經濟新高地。

在趙曉蕾看來，海南自貿港要實現貿易自由便利等5個“自由便利”，在自貿試驗區貿易投資便利化基礎上要實現“自由化”，在商品和要素流動層面以及制度層面將涉及更深層次、更高水平的開放。

未來的海南自貿港將形成高水平開放的格局，在發展全球化經濟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方面發揮重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