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位于祖國西南的德宏瑞麗被譽為“世界傣鄉”,作為世界公認的傣源地,她沉淀著自己獨特而又豐厚的文化。在當地,無論是傳統工藝、傳統文化或是生產勞作都圍繞著當地傣族的精神世界而展開,也就是與他們的宗教信仰息息相關。這種精神與物質、神性與世俗的融合詮釋出了當地傣族獨特的生活觀,這種生活觀是克服了物質局限,而以精神需求為向導,使他們和諧、樂觀。因此,本文將通過以筆者家鄉所在的德宏瑞麗地區的傣族為研究對象,溯源地域歷史,探索并去發現文傣族精神世界與世俗世界水乳交融下所孕育而出的獨特文化現象。
【關鍵詞】德宏傣族;宗教與信仰;精神世界;物質世俗世界
【中圖分類號】J218.6 【文獻標識碼】A
一、歷史長河中的傣泰民族
傣民族歷史淵源長久,德宏傣族真正最早見于官方正史中的記載始于漢代司馬遷,《史記·大宛列傳》中記載:“然聞昆明其西千余里有乘象國,名曰滇越。而蜀賈奸出物者或至焉。”這段是記載漢武帝想遣派使者求通身毒道,但一直被金沙江流域的昆明部族所阻,然而張騫出使西域發現當地有蜀地運送而出的貨物,由此打探才得知,昆明部落西邊千余里有個乘象國已經打通了往來蜀地西域的南絲路,也就是現在的蜀身毒道。而這里所記載的“乘象國”正是德宏地區的古代傣族部落或王國。而同時期的當地傣族史書記載,公元前364年,被譽為傣族始皇帝的召武定在大象的幫助下返回勐卯(今瑞麗)奪取王位,建立了著名的“勐卯果占璧王國”,和《史記》的記載所對照,召武定建國時間與西漢使者聽說“乘象國”僅差兩百余年。而后勐卯國持續發展壯大,也經歷了改朝換代,成為后世書中所記載的哀牢國。到了唐代時期,西南地區的南詔國也異軍突起,成為了西南地區的一顆明珠。隨著現在學者的深入研究,逐漸發現南詔國的建立也與傣族相關。成書于后晉開運二年的《舊唐書·南蠻傳》載:“南詔自言本哀牢后。”說明公元八世紀建立的“南詔國”與公元前建立的“哀牢國”有一定關系。“哀牢”是目前學術界所公認的傣族先民,注重修史的鄰國越南一直把傣族建立的瀾滄國(老撾國)記作“哀牢”,足可見“南詔”與“哀牢”的緊密關系。經過實際走訪調查,中國境內的德宏地區與西雙版納地區都普遍認同他們的祖先是南詔國組成的一部分。元朝時期蒙古的進入,改變了整個云南少數民族政權的格局,公元1154年,勐卯土司方罕統一各部,公元1276年元朝改設方罕統治下的勐卯建為麓川宣慰司。公元1336年,麓川首領思罕法繼位,并迅速擴張土地,鼎盛時期的麓川國疆域遼闊,涵蓋了當今印度西部、緬甸、老撾、泰國等國的北部及西雙版納、臨滄、普洱等地區。明初公元1355年,思罕法派子前往北京納貢,受封麓川平緬宣慰使。公元1388年,思氏家族逐漸壯大并入侵明朝,隨之展開震驚朝野的三征麓川之戰,明朝耗費大量財力、兵力逐漸瓦解了思氏家族的政權,但也為后期明朝土木堡之變埋下隱患,公元1448年思氏王朝覆滅,長達千百年之久的勐卯果占璧王國就此消失在歷史長河,此后便是中央改制三宣六慰制,使長久以來作為傣族歷史文化中心的勐卯(今瑞麗)退出了歷史舞臺。撥開歷史的迷霧,我們可以發現,德宏的傣族長久以來與云南的歷史息息相關,不論是打通了南絲路,使古云南地區得以與外界積極交流,還是成為聞名古今的南詔國中的一詔,再到思氏王朝時期遼闊的疆域,都將民族文化進行了傳播,為當今祖國版圖奠定基石。
二、信仰的力量
因為傣族聚居地大多靠南亞與東南亞,目前大部分傣族的宗教信仰為南傳上座部佛教。當然比較奇特的是目前信仰南傳上座部佛教的傣族也同時堅守著原始宗教,并將兩者相交融,形成自己獨特的信仰方式。南傳上座部佛教,有史料可證約在七世紀由緬甸傳入中國云南地區。以筆者家鄉德宏為例,佛教傳入時間比西雙版納要晚,根據文獻資料記載,洪武年間奉旨出使緬甸以及麓川的錢古訓在《百夷傳》中記載:“其俗,不祀先,不奉佛。亦無僧道。”而到了萬歷年間的《西南夷風土記》中的記載則是:“俗尚佛教,寺塔遍村落,其極壯麗。”相比西雙版納,作為傣族文化中心的勐卯地區為何接受佛教的時間如此之晚,從地理位置來看,勐卯地區地靠緬甸,毗鄰印度,應該是比西雙版納更為提前接受佛教,究其根本是因為作為傣族文化中心的勐卯地區堅守著自己的文化,傣族的傳統文化包括宗教信仰在這里根深蒂固,堅不可摧。在周邊國家都被佛教信仰遍布的情況下,甚至地處佛教發源地——古印度的眼皮底下的勐卯地區傣族人民們自信而堅定,堅持自己獨特的傳統文化,不隨波逐流,在筆者看來,這就是對自己原生文化的堅持與自信,這才造成明代之前佛教對本地傣族的影響十分有限。
傳入傣族地區的佛教與傣族原始宗教并未起大沖突,而是在彼此碰撞融合產生了新的化學反應,也日益成為傣族精神信仰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例如潑水節前夕需要上山采花祭祀山神,再將花用來裝飾奘房,次日取水也要祭告河神,取到的水來再浴佛,傣族們在接納外來文化的時候也沒有摒棄自己固有的傳統,而是將兩者完美交融,形成自己獨特的文化現象。信仰對于傣族來說至關重要的,甚至潛移默化中影響了傣族的語言文字、文學創作等,傣文就是由古印度婆羅米字母演變而來的拼音文字。在佛教傳入后,僧人為了更好地教化當地民眾,逐漸收集整理傣族史籍,揉入佛法含義用佛經的形式整理出版,這就使當地信眾在聽經傳法時也了解自身民族歷史。因為歷史原因,史籍經卷受到嚴重破壞,內容參差不齊,這使專家學者在分辨佛經故事還是史籍記載時帶來很大困擾。但也能看出因信仰的力量,推動著傣族文化、生活以及歷史進程。
三、當精神世界遇到世俗物質
如果說宗教信仰是傣族的精神世界,那他們的世俗生活與物質需求并沒有與之脫軌,而是緊密交融。作為宗教場所的奘房與傣族人民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著密切的聯系,并已成為傣族文化中最為重要的組成部分。這是因為除了上敘功用之外,奘房還是傣族的教育中心,除了傳播佛教信仰之外,還承擔了傳承傣族文化的任務,它不僅是宗教活動的中心,更是文化傳播和民族教育的固定場所。過去,傣族男性在幼年時都要被送進奘房剃度出家,在此后的出家生活中他們將在奘房得到完善的傣族傳統教育。這種世俗教育與宗教精神的融合在其他地方是罕見的,隨著現代教育的沖擊,大部分傣族選擇送自己的孩子去接受義務教育,也有部分傣族家庭仍然堅守傳統,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奘房接受傳統教育。
對于生產生活方面,精神世界的追求也一直是傣族從不改變的初心。比如傳統的關門節與開門節就能很好地詮釋這一點。在傣族地區每年除了潑水節,最盛大的節慶就是關門節與開門節。從關門節至開門節的三個月期間,寨子中有很多禁忌規矩,家中虔誠信佛的長輩自覺戒齋,定期去聆聽寺內高僧頌經,講解教規、戒律、歷史、佛經故事等,同時乞求佛祖饒恕這一年所犯的所有罪過。關門節源于古代印度佛教雨季安居的習慣;而與之對應的開門節,就表示三個月以來的雨季已經結束,并解除“關門節”以來的各種禁忌,即日起,便舉行開門節慶祝活動。當地信徒們會帶上祭品來到佛寺,舉行更為隆重的祭祀活動。夜里,在佛寺內擺放宏大的燭陣,并舞燈環游各村寨,慶祝安居齋戒期結束,表示已從關門期進入開門期。這個夜晚之后,傣族村寨又恢復往日多情浪漫的生活,村寨還會在奘房的公房大擺筵席宴請請朋好友。對信仰如此看重的傣族信眾也自覺人生在世就是自己的一場修行,因此,與人為善、樂觀淡薄、樂善好施成了這個民族的特性,這種獨特的世俗生活與宗教信仰的交融已經貫徹到他們的文化基因之中,成為了一種獨特文化特性,這時候的宗教信仰不僅僅是一種信仰,更是這個民族的文化分子,是構成這個民族文化必不可少的一環。
時代在發展,現代生活對于傳統少數民族文化的沖擊無疑是巨大的。經過長期的實地調研與探索,筆者發現目前年輕一輩中會說傣語的傣族逐漸減少,而熟悉掌握傣文的更是少之又少。同時,熟悉傣族歷史以及文化的群體除了學者和研究者,多半集中于奘房寺廟中的出家人。令人欣慰的是,隨著政府的重視及政策的扶持,現在有更多的年輕人意識到了本身民族傳統文化的寶貴之處,從而投入到自身民族文化基因的傳承與探索之中,對于傳統節慶的儀式及形式來看也在逐漸恢復之前被簡化丟失的部分,這也說明文化基因始終流淌于這個民族的血液中,只是需要適當的時機與方式去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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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玉(1993-),男,漢族,云南瑞麗人,畢業于英國中央圣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設計總監,政治面貌民建,中級工藝美術師,主要從事傣族文化歷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