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汐
桐城駱家是當地首富,和京城官場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可謂財雄勢大。這天中午,駱家的小少爺駱少峰躺在花園的搖椅上曬太陽,旁邊趴著一條無精打采的大狼狗。
一個小丫鬟從花園中穿過,大狼狗忽然朝小丫鬟追去,嚇得她拔足狂奔。駱少峰笑道:“大喬你怕啥?大將軍從來不咬人的!”
大喬跑進了一間屋子,叫妹妹小喬:“我方才路過月滿樓,他家羊肉包價格公道,我買了幾個。”說著從懷里拿出油紙包打開,將一個香噴噴的包子遞過去,“大將軍準是聞到了包子的香味才追我,幸虧把它甩掉了,包子要給狗吃了,多可惜啊!”
小喬搖了搖頭:“我還是不吃了!今天難受,沒胃口!”
大喬就自己吃起來,忽地“啊”了一聲,手里的半個包子掉到了地上,彎腰捂住肚子,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
小喬忙扶住姐姐:“你怎么了?”大喬道:“我肚子好痛,這包子……”話未說完,嘴角流出一縷鮮血,竟氣絕而亡!
小喬大驚,跑出屋子去喊人。跑進后花園時,見里面已經亂作一團,她拉住一個家丁說:“快幫我去請大夫,也許還有救!”那家丁滿頭大汗道:“已經去請了,王獸醫馬上就到!”
小喬睜大了眼睛,“我姐姐中了毒,干嗎要去請獸醫?”那家丁也睜大了眼睛,“大喬中毒了?老天,這事咋都趕一塊兒了!我說的是大將軍口吐白沫,少爺讓我們去請獸醫呢!”
小喬又去找管家,對方見事關人命,立刻上報了駱老爺。
大狼狗“大將軍”突然暴斃,王獸醫趕到時已經回天乏術。將大將軍視作心頭肉的駱少峰哭得比死了親爹還慘,駱老爺已經夠心煩了,又聽說家里小丫鬟也死了,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駱老爺讓管家去縣衙報官,縣令錢川聽說是駱家出了事,親自帶著下屬來到現場。仵作驗尸后,斷定大喬是被鼠藥毒死的。小喬哭道,姐姐是吃了月滿樓的包子后中毒身亡的,一定是月滿樓的包子里有老鼠藥!經過檢驗,大喬吃剩的半個包子上果然沾有鼠藥。
月滿樓的何老板得知自己酒樓的包子吃死了人,連忙到后廚調查了一番,然后備了厚禮親自到駱府拜訪,求駱老爺平息此事。
何家在桐城也是有頭有臉的,駱老爺尋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為了一個下人去惹不必要的麻煩,就表示這案子跟他駱家無關。
何老板又去縣衙疏通,縣令錢川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兒,在公堂之上一力維護月滿樓,說大喬買包子是回到駱家才吃的,且其他吃包子的食客并未出事,鼠藥定是在外邊沾染到的,判月滿樓和大喬之死無關!至于大喬帶著包子,從月滿樓回到駱府這一路上遇到了什么異常情況,錢川派捕快去查了查,但毫無線索,便宣布定為懸案,暫結。
小喬不服,希望重新調查。錢川置之不理,要死者家人將大喬尸體領回安葬。小喬不甘心姐姐死得不明不白,要去上告,父母卻說自古官官相護,富富相幫,咱們還是認命吧,便將大喬草草安葬了。
這天駱府管家來了,說:“小喬,現在你姐姐也入土為安了,府中又缺人手,你還是快回來上工吧!”
小喬無奈,為了掙錢養家回到了駱府。她在花園見到了小少爺,駱少鋒苦著一張臉,如喪考妣:“前幾天還看見大將軍追著大喬跑,怎么一轉眼兩個就都死了!”
小喬聽了這話,想起姐姐說過一句:包子要給狗吃了,該多可惜啊!她的眼睛亮了起來,當夜偷偷出了駱府,找到王獸醫家,問道:“請問先生,大狼狗是怎么死的?”
王獸醫疑惑道:“我都跟駱家稟告過了,是得了急癥暴斃而亡的。”
小喬跪在地上流淚道:“我姐姐的事兒您也聽說了吧,可憐她年紀輕輕卻死得不明不白,求您幫忙替她申冤!”
王獸醫更疑惑了:“我跟令姐之事八竿子打不著,能幫你什么啊?”小喬說駱家小少爺要給大狼狗過頭七,去香燭店訂購了祭品,這是個機會。接著她把自己的主意告訴了王獸醫,對方聽了連連擺手:“這不行!狼狗可沒中毒,我雖是個獸醫,但好歹也算個大夫,怎么能胡說呢!”說罷關上了屋門。
小喬哭喊道:“先生就當積德行善,幫幫我們無財無勢的貧苦人吧!”這時似乎老天爺也流淚了,傾盆暴雨從天而降,小喬就這么跪在狂風暴雨里。
王獸醫看到小喬跪在雨中臉色慘白,只得開了屋門,“孫姑娘,你這又是何苦?”
小喬說:“我絕不能讓姐姐死不瞑目,還望先生成全!”王獸醫無奈地說:“好,我就幫你這個忙!”
到了大將軍頭七這天,駱少峰去香燭店取祭品,卻在店里看見一只紙扎的大狗,外貌和大將軍一模一樣。他問店伙計:“這紙狗是咋回事兒?”
店伙計說這是王獸醫定做的,對方還拿來一張狗的畫像,叮囑一定要扎得神形兼備。
駱少鋒心里起疑,拿了祭品沒走,躲在香燭店對面的小巷子里。沒過多久,就見王獸醫來取紙扎狗,他便偷偷跟上了對方。
來在一個空曠無人的地方,王獸醫拿出火折子點燃了紙狗,一邊作揖一邊自語:“大狼狗對不住,都怪我醫術不精,害你枉自丟了性命……”
駱少峰一聽,敢情大將軍之死另有隱情?他跳出來揪住王獸醫的衣襟,“大將軍到底怎么死的?”王獸醫說:“其實,大狼狗是中了毒……”
王獸醫說那天到駱府出診后,當夜就做了一個夢,死去的大狼狗對著他狂吠。他記起學醫時師父說過,牲畜也是一條生命,如果被誤診而亡也會陰魂不散的。于是他又去翻了一遍醫書,發現大狼狗的癥狀應該是毒藥引發了隱疾,可惜他當時沒按解毒施救,才令其枉死。所以今天他就依照師父的交代,若有誤診傷命之事,當在“亡者”頭七燒紙扎像祭拜。
駱少峰一皺眉:“它中的什么毒?”王獸醫小聲道:“應該是鼠藥。只是中毒較輕,我才沒看出來!”
駱少峰回家找到小喬:“你姐姐那天是不是把她買的包子給大將軍吃了?”
小喬哭道:“姐姐跟我說,大將軍緊追不放,她只得扔了個包子給它。后來姐姐被毒死了,大將軍也同時死了,我也懷疑是包子毒死了它,但沒敢說出來!”
駱少峰咬牙切齒道:“大將軍,我不會讓你白死!一定把害死你的罪魁禍首找出來給你報仇!”
駱少峰找到他爹,哭著喊著要查清案情真相,否則就絕食。駱老爺怕兒子有什么好歹,只得備禮去找錢縣令幫忙。
錢川收了好處,又想巴結在京城官場有門路的駱家,很是爽快地答應了。但堂堂縣衙為了一條狗立案說出去太難聽,所以又把孫大喬的案子翻出來說事兒。
縣衙捕快很快查明了真相。當時月滿樓一屜包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有幾個滾到了角落里,沾上了為毒耗子撒的鼠藥。月滿樓的掌柜舍不得白扔了,就吩咐伙計拿水把那幾個包子沖了沖,抹干凈了降價賣掉。沒想到包子沒沖洗干凈,才引發了孫大喬的命案。不久,月滿樓的掌柜被判了刑。
孫小喬來到姐姐的墳前祭拜,感嘆道:“明明很容易查清的命案,卻非得借助一條狗的力量。若不是我求著王獸醫演了一出戲,姐姐你就將永遠冤沉海底了。這年頭,狗命倒比人命關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