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別太少，呆家別太久

成小晟

1

五一假期過后，村里的孩子大部分都陸續開學了。疫情好轉后，年輕人更是早早出去打工了，現在走在村里，在外面沒事遛彎的清一色的是留守的老人。

而我算是個例外。

按說5月6日之前我是應該走的，高速不收費，家里也沒什么事。看我帶著電腦回來，也沒急著要走的樣子，我媽于是說：最后一天，高速不收費，肯定回去的人多車多，咱不和人家擠，交點過路費，車少回家順暢，也安全。

我以為我媽是想讓我在家多呆幾天，可這兩天，看我也沒天天開電腦做事，她開始試探著問我：你們同事也都沒去單位上班嗎？工作不忙嗎？你啥時走，我要先給你準備帶走的東西……

這話里話外的，反正我是聽出來擔心的意味來了。那就是，這孩子天天在家里擺弄花草，莫不是丟了工作？

這就是老母親的擔心，她希望你能經常回來看看，但如果你呆在家里太久，她就開始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特別能理解辛苦一輩子的父母，在他們的潛意識里，每天從早忙到晚，那才叫生活。如果整天無所事事，那就象征著失業和游手好閑。

我只能安慰他們：等過幾天我就回，閑一陣，忙一陣，回去又得趕工作。

聽了我的話，我媽高興地和我爸去了趟超市，開始著手準備給我帶回武漢的吃食。

而我，為了讓他們覺得我還有事做，此時此刻，安安靜靜地呆在房間，打開電腦開始敲下這些字。

2

在我一直的印象里，我媽就是個閑不住的人，仿佛總有干不完的活，做不完的事。

我總覺得我是遺傳了她的，雖然我并不是工作狂，但一個人休息的時候，我也盡量把自己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的，打掃衛生也好，洗洗衣服也罷，或者看個電影，發發呆也好，總要找點事情做才不至于浪費了光陰。

其實，就是不允許自己的生命有大片大片的空白。那對于我來說，十分恐怖，時間日久且會內疚。

雖然現在已學會了調節自己，但總有一些東西還是習慣性地出現。

比如我一個人時就很容易上班遲到，可如果爸媽在，他們比鬧鐘還早還準時，看著餐桌上擺放好的早餐，怎么還會好意思賴床。

作為兒子，特別是爸媽在一起的日子，看著他們忙忙碌碌而自己無所事事，總于心不忍，覺得自己還不夠勤奮努力。

于是，后來盡量很多事情陪他們一起做，陪他們做生意，乃至養花養草。

但也不想他們那么累，總為我不斷操心，我很想讓他們明白我一個人能好好地照顧自己，他們也可以不用那么累的生活。

疫情封閉在家的三個月，自己在院子里鼓搗了一個小花園，除了有個人的愛好，也是想讓爸媽能有輕松下來看花看草的時間。

可能他們的興趣點一開始并不高，但因為是我的囑托和交代，也看我花費了那么多心思，他們也會精心照料。以至于，現在花開時節，滿園春色，他們也收獲了成就感，逐漸地，現在也喜歡上。

以前，我和爸爸的交流很少，有時話多了也反而起爭執。現在因為這些花，即便我不在家，因為這些花草樹木，我們多了一些平和的共同話題，而這正是我心心向往的。

這也算是愛屋及烏吧。

3

寫這篇文字中間，我走出房間。

媽媽正在廚房為我準備幾天后我帶走的食物，香氣撲鼻，肯定是大包小裹塞滿后備箱。

爸爸和奶奶院子里擇蠶豆，那個被我叫著張咪咪的喵咪窩在一旁打瞌睡，雨后的陽光鋪滿金魚缸，映照在帶著雨水的各種花朵上，我感到莫大的幸福。

在家的這幾天，帶奶奶逛了玫瑰園，給她取了養老金，買了防蚊液和殺蟲劑，房間遙控器的空調調至合適的溫度;給媽媽買了做生意的材料，陪她走了親戚;給爸爸手機下了新APP，教會了他發抖音……

院子里，把新蒜和蠶豆收了，養著睡蓮和金魚的缸水換了，給葡萄搭了架，院子里的花修剪后打了藥……

原來，我也是做了些事的。

如今，是該收拾行囊離開了。

其實，很多時候，難做的事和應該做的事，往往是同一件事，就如回家的迫切和離開的干脆，就只是為了他們放心，覺得外面的世界還需要我，我還被很多人很多事需要著，繁忙著。

現在，媽媽晚飯也做好了，擱在平時已經叫我了，如今看我坐在電腦上前敲打，她默默關上了房門，坐在院子里看起了花。

不過，我要匆匆結束了，不然，飯冷了，他們還在等著我。

再說，過幾天就吃不到家里的飯菜了！

想想這事，還挺悲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