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漫畫人間煙火，撫慰凡人心意

◎文/汪小年（本刊作者）

防“疫”更要防“抑”

庚子年初，舉國抗疫，家住合肥的漫畫家榆木也被“困”在家中，用畫漫畫這種別具一格的方式記錄著這場“戰(zhàn)斗”。

“從幾千字、萬把字的原稿中煉取出幾句話，再配上合適的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有時折騰得睡不好，凌晨三點就起床畫，一天只睡幾個小時，頸椎病都犯了幾次。”為了按質(zhì)完成新華社、《光明日報》、中安在線、新浪等幾十家知名媒體在內(nèi)的約稿，榆木可沒少難為自己。《漫畫抗疫》《疫中宅記》等100個系列、近兩千幅漫畫，在榆木的筆下應(yīng)時而生，有些媒體的“命題”漫畫并不輕松，疫情期間發(fā)生了太多悲壯或悲傷的故事，讓人看著壓抑，榆木畫得也壓抑。“防‘疫’更要防‘抑’，轉(zhuǎn)換一下畫風(fēng)，‘咯噔’一下，心情就調(diào)整過來了，還好，不是‘嗝屁’了。”

榆木很幽默，他喜歡畫俏皮點的漫畫，畢竟“活著本來就不容易”，從淚水中拎取笑料，看完后讓人忍俊不禁：一位中年男子，抱著一籃筐的“84”和“酒精”，神情苦悶，這一幅畫榆木有感而發(fā)——“多少顆心泡在了‘84’和酒精之中”啊；而另幾幅圖中，穿長衫、體胖、微禿的男子則嚴(yán)嚴(yán)實實地戴著口罩、眼鏡，從暗戳戳地出門辦事到回小區(qū)，榆木真實地寫道——“出門靠口罩，回家要暗號”；快遞小哥冒著風(fēng)險上門送貨，開門的男子眼睛里流露出感激——“快遞小哥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榆木的抗疫漫畫曾在合肥的杏花公園、三瓜公社、楊梅驛站等地舉辦展覽，能用自己的漫畫去撫慰大眾，再累榆木覺得也值了。

榆木的漫畫辨識度很高，線條勾勒，兩筆三筆，形神兼?zhèn)洹ＫX得“漫畫越簡單越好看，簡單的一個線條就要讓人覺得意味深長”，筆觸間有些豐子愷的意趣，古拙樸素。但他卻主動與大師們的畫保持距離，“學(xué)得太多，就沒有自己的風(fēng)格了。”

漫畫家是圈內(nèi)人對他的定義，但他寧愿別人喊他“榆木”或“榆木先生”。“我本來長得就不踏實，還不能讓自己的稱呼再踏實點嗎？”榆木自嘲道。榆木原名龐志強，出生在河北邯鄲的一個村莊，“幼時我常坐在彎了腰的榆樹上聽?wèi)颍酝馄抛龅挠苠X美味。”家鄉(xiāng)的榆樹，隱藏著龐志強太多的童年趣事；再加上他安靜寡言，鄉(xiāng)親們都喊他“榆木疙瘩”，所以自稱“榆木”就再合適不過了。

以漫畫與父親和解

父親是榆木畫畫的啟蒙者。榆木四歲時的一個傍晚，母親帶著弟弟去看電影，父親不讓他去，卻拿來鋼筆和大白紙，在矮桌旁，點著燈教他畫畫。父親說：“只要你拿起筆畫畫，它就是畫。”這句話深深地影響了他，直到現(xiàn)在榆木都不給自己的畫下定義、戴“帽子”。農(nóng)村生活充滿野趣，童年的寂寞被畫畫填滿。榆木畫母雞下蛋，被老母雞啄得到處跑；到廟里看師傅塑像，回來畫奇異的神靈……什么好玩就畫什么。

圖為榆木漫畫作品《漫畫廬江》

榆木上高中時，班主任是位美術(shù)老師，對他鼓勵有加，再加上參加繪畫比賽獲得了省三等獎，這讓榆木很興奮，覺得自己也不完全是笨笨的“榆木疙瘩”嘛，漸漸地生出了不少自信。來合肥上大學(xué)的榆木，畢業(yè)后開啟了在合肥的繪畫之路。他曾有過迷茫，是繼續(xù)畫下去，還是去找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怎么了，你混得不好？”安大的一位教授朋友問他。“還行，沒餓死。”“那是你畫得不行嗎？”“還需要努力，但我有自己的想法。”“那你就堅持下去啊。平常給我?guī)дn，自己再做些提升有什么不好嗎？”現(xiàn)在回憶起來，榆木仍感激那位教授給他打的那針“促進劑”。

2015年，榆木的漫畫集《我的父親》出版了，這本漫畫集凝結(jié)了榆木對父愛所有的美好記憶，是榆木最愛的漫畫集子。“從降世到第一聲喊爸爸；春天父親帶我們?nèi)ゴ孱^摘野花；從口袋里摳出僅有的5毛錢買3條小酥魚分給孩子們，自己卻從來沒買過一件新衣裳……”書中滿是溫馨的父子之情。很多幅畫中，父親的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但讀者仍能從他的一舉一動中感受出他對孩子的愛。

現(xiàn)實生活中的榆木和父親之間卻極少溝通，生活的重壓讓父親沉默寡言。父親愛抽煙，生活中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在他“用力猛抽幾口煙，再把它狠狠地摔在地上、踩上去，長嘆一聲”后，才有了一絲緩解。因為抽煙，父親與母親經(jīng)常爭吵，不愛說話的榆木沒少受夾板氣。長大后的榆木漸漸地不愿意回家，父子之間也越來越疏離。直到父親患上肺癌，飽嘗生活艱辛的榆木也開始慢慢地理解父親的不易。榆木想畫本集子，紀(jì)念父親，“一是因為愧疚，我對他誤解太多；二是希望別人有個這樣完美的父親。”遺憾的是，榆木的這份孝心，父親沒有看到便去世了。

畫出人間煙火味

榆木的畫室坐落在合肥一座不起眼的小區(qū)里，院里種了不少從家鄉(xiāng)帶來的蔬菜。走進屋里以為會別有洞天，誰知道更有煙火味，墻上密密麻麻掛著幾十幅榆木自畫的水果和蔬菜：一根樹枝上結(jié)著黃澄澄的枇杷、掉落著兩片葉子，榆木在旁邊配了白居易的詩：“深山老去惜年華，況對東溪野枇杷”；一根橙色的大胡蘿卜，根須分明，綠葉舒展，它的配詩是“婆娑碧葉斗霜寒，土掩精靈蓄毓丹。”……榆木喜歡吃、愛畫美食，朋友們都知道，沒想到愛得這么明目張膽。

他把家鄉(xiāng)肥鄉(xiāng)的美食結(jié)集成冊，今年準(zhǔn)備出一本《肥鄉(xiāng)美食》的漫畫集，“熱氣騰騰的黑臉燙面包，羊肉不膻，肉團不散，再蘸點醋，嘖嘖！”還有扒糕、鍋貼、特色菜肴壇子肉……肥鄉(xiāng)美食畫卷徐徐打開，讓沒吃過的外鄉(xiāng)人看得口水直流。合肥街頭巷尾的小吃店也少不了榆木的身影，哪家的鹵菜老鹵純、哪家的淮南燒餅香，他都清楚，就連小區(qū)門口的胖姐龍蝦，都入了榆木的畫，邊吃邊畫，自詡吃貨的榆木總結(jié)了一句：“人間煙火味，最撫凡人心。”

他畫民俗、畫市井、畫美食……像記日記一樣去畫身邊事，他的漫畫越咂越有味，像腌制橄欖的內(nèi)核。看榆木的朋友圈有時就像在看四季輪轉(zhuǎn)，節(jié)氣變遷，“春分了，一起去挖‘貓爪子’菜吧；立夏啦，孩子胸前要掛‘立夏蛋’；霜降，摘幾個柿子悶起來吧；小寒，坐進火筒里取暖……”這是他民俗漫畫集《二十四節(jié)氣》的內(nèi)容摘選，其中蘊含了老百姓的生活方式、飲食習(xí)慣和風(fēng)土人情。

“漫畫一定要貼近生活，要有趣，使人看罷有所領(lǐng)悟。漫畫看似不入流，但卻最容易走進老百姓心里。”榆木的《老合肥十景》《赤闌橋姜夔故事》等城市漫畫勾起了不少老合肥人的記憶。榆木還喜歡去菜市場，他覺得“越市井的地方越本真”，去那里能畫出人世百態(tài)、最真實的生活。

從去年開始，榆木開啟了他的全國民俗漫畫巡展活動，從揚州到蕪湖，從邯鄲到合肥，從圖書館、博物館到街頭，他的漫畫收獲了很多的關(guān)注，今后，榆木“要繼續(xù)畫、畫系列畫，比方說今年剛出的《漫畫金寨》《漫畫廬江》，畫遍安徽人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畫人生中的點點滴滴，各種如意和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