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緒廷

老刀是村里的獸醫(yī)。老刀給牲畜看病有一絕活,這當(dāng)然不是指藥方。藥都是藥鋪里常見的草藥,值不了幾個(gè)錢。老刀的“絕活”在藥引子上。老刀的藥引子從不重樣,五花八門,但村里人都聽他的,因?yàn)樯笥昧瞬【秃?。前幾天金貴家的牛病了,金貴將老刀恭恭敬敬地請(qǐng)到家,老刀圍著趴在地上無精打采的老牛轉(zhuǎn)了一圈,戴上老花鏡,開個(gè)藥方,讓金貴去抓藥。等金貴抓藥回來,金貴媳婦已將下酒菜炒好,熱氣騰騰地端到老刀面前的桌子上。老刀當(dāng)然免不了客氣一番,說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炒這么多菜干嘛。金貴媳婦就說,大忙的天,還讓你跑一趟。家里也沒什么好菜,您就將就著點(diǎn)吧。說著,就從柜子里拿出一瓶老白干燙上。老刀說,不忙喝酒,先將藥熬上。金貴媳婦就忙著生火熬藥。老刀又說,這牛的病不輕,光這些藥還不行,要用藥引子。金貴說俺知道,不就是雞血嗎。說著就去院里抓雞。老刀說這次雞血不行,要用鵝血。金貴就愣了一會(huì)。金貴問,前幾天立柱家的牛不是用的雞血嗎?老刀說病不一樣,能用一樣的藥引子嗎。金貴就不再說什么,去院里抓鵝。鵝是金貴家的寶貝,又看家又下蛋,要?dú)⑺鹳F真是舍不得。但一想到牛病得那樣,就狠了狠心,將鵝殺了。鵝血當(dāng)藥引子,鵝肉當(dāng)然就成了老刀的下酒菜。老刀一邊大口大口地吃鵝肉,一邊講著他的輝煌歷史。雖然這些事都講了幾十遍了,但金貴還得裝成第一次聽到一樣,恐怕老刀不高興再要?jiǎng)e的藥引子。
前幾天,朱八的狗咬了四嬸的孩子,四嬸讓他把狗拴好,他不光不聽,還喚出狗嚇唬四嬸,村里人看不慣,但又敢怒不敢言。也巧,那天下午,朱八的兩頭奶牛不知生了什么病,不吃不喝,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像是打瞌睡,奶也不下了。朱八慌忙叫來老刀,老刀還是圍著牛轉(zhuǎn)了一圈,戴上老花鏡,開了一個(gè)藥方。朱八急忙叫媳婦去抓藥。藥抓回來,一問藥引子,朱八嚇了一跳。老刀說,要用那條狼狗的血。朱八有點(diǎn)急。朱八問,用別的不行嗎?要不我去買條狗?老刀說,別的狗不行,別的狗和你的牛不是喝的一樣的水,血不一樣。我知道你舍不得,但除了這個(gè)方法,我就不敢治了。說著,起身要走。朱八連忙抓住老刀的胳膊,說讓我想想。老刀說,你也不用想,舍不得狗,就得舍得牛,沒有第三條道。朱八愣了好一會(huì),還是從里屋拿出一把殺豬刀。
老刀將狗血兌進(jìn)熬好的藥里,慢慢攪勻,對(duì)一臉哭喪相的朱八說,你還別不信,這世上只有我知道這藥引子的功力。